1994 年 2 月 18 日,淩晨三時,京城北郊某監獄。


    早春寒意尚濃,四周一片寂靜。高大的監獄圍牆上,標誌著高壓電網負有載荷的幽紅燈光,在朦朧的晨霧中不停地閃爍,似乎不知疲倦地提示著人們,警惕在這無邊的沉寂中潛藏著的罪惡。


    突然,一條黑影出現在燈光暗淡的獄牆牆根,他貓著腰,小步快跑,一刹那間就竄到牆角。他把毛衣的兩隻袖子交叉捆在腰際,雙手卡緊鐵皮管道,像敏捷的鬆鼠一般“蹭蹭”地攀上了圍牆。


    不遠處的塔上,端著壓滿子彈的衝鋒槍的武警哨兵正在向四周巡視,就在哨兵背過身去的短暫瞬間,黑影竄上了牆頭,並迅速解下腰間的毛衣蓋在高壓電網上。


    或許是過於緊張,或許是動作幅度太大,就在他的右腿已邁過電網的片刻,他的左腿卻碰到了電網,一陣猛烈的電擊擊中了他的大腿根,他全身戰栗,一個跟頭從牆頭上栽了下去。


    “咚”的一聲悶響,驚動了塔上的警戒哨兵劉維軍,小劉猛地轉過身來,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人影從牆角邊掙紮著爬起來,一眨眼就消失在雜草叢中。


    “有人越獄!”劉維軍鳴槍示警,聞訊趕來的武警戰士分頭搜索,終因大霧彌漫,失去了目標,讓狡猾的罪犯越獄潛逃了。


    “鹿憲州,男,31 歲。1992 年 6 月因盜竊罪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一份簡單的材料從監獄的電腦中被調了出來,擺在了北京市司法局、公安局領導的案頭,公安機關迅速布置了追捕行動。


    此刻,這個詭計多端的逃犯已經坐在郊區駛往北京城區的一輛公共汽車上。他縮著脖子,用髒兮兮的羽絨服脖領遮住了半邊臉,佯裝睡覺,半眯著的雙眼,卻在緊張地觀察著車上的每一個乘客。


    確信無人注意到他時,他的思緒才開始盤算著下一步……


    從外表看,他是個頗有男子氣質的青年。濃濃的劍眉,大大的雙眼,勻稱的身材,端正的五官,這樣的外在條件,使他很容易贏得別人的好感,也使他常常產生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尤其在女孩子麵前。


    事實上,在他 30 歲的生涯中,他的確是頗有女人緣的。


    他的家庭條件也很不錯,雖不是高幹子弟,但他從小生活在京城的軍營之中,過著衣食無憂的優裕生活。他祖籍河北博野,父親是駐京某軍事醫學科研單位的一名老職工,母親也在該院工作,下麵還有一個弟弟。


    這樣的家庭環境,加之他的聰明伶俐,應該非常有利於他的成才。但不知是父母的溺愛,還是他天生的頑劣,自幼起他就特別調皮貪玩,不思上進,成績總是排在班級的倒數之列。


    鹿憲州上了高中後,父母希望他能考上大學,可惜他的基礎實在太差,況且他的冥頑不靈的性格也沒有大的改變,奇跡當然不會發生。他的同學不少考上了京城的一些名牌大學,他理所當然地名落孫山,被擋在了大學的圍牆外。


    1980 年下半年,他在社會上浪蕩了半年,無所事事,成天和過去那些品行不端的同學混在一起。他的父親十分著急,幸好年底征兵工作開始了,經過一些努力,終於把他送到了當時的昆明軍區某部服役。


    鹿憲州曾服役於部隊,盡管他對緊張而嚴肅的軍營生活頗有怨言,但還是得克製自己,畢竟部隊有嚴格紀律的約束。雖然談不上是一個好兵,也還算是說得過去。他的軍旅生活就這樣平淡無奇地度過了。


    1984 年,鹿憲州退伍迴京安置,這一年他剛 21 歲。根據他的愛好和特長,他被安排到首都出租汽車公司第三分公司當司機。在北京,開出租汽車是挺招人羨慕的一個行業,雖累點苦點,卻收入頗豐。在首汽,鹿憲州一幹就是 8 年。


    頭幾年,他還是挺珍惜這份工作的,起早貪黑,頂風冒雨,這樣下來,一年能掙個三四萬元。這樣的收入水平在北京算是高收入,維持正常生活綽綽有餘。可是到了後兩年,鹿憲州不安分了,他的手頭越來越“大方”,吃喝嫖賭抽,無所不為。有時去歌廳,一夜消費就是數千元。他花得越來越多,掙得卻越來越少,整夜沉緬於歌廳舞榭,已使他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和興趣去開出租了,終於到了入不敷岀的境地。


    要想高消費就得有錢,而錢,當然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他不想再去開出租車,那樣太累,掙錢也太慢,他想到了一條“捷徑”,那就是偷。


    從 1991 年初開始,在短短三個月時間內,他夥同航天部二院停薪留職人員汪某盜竊了三輛日產“皇冠”牌轎車,價值人民幣近 60 萬元,變賣後大肆揮霍……


    不久,案件被偵破,鹿憲州鋃鐺入獄。1992 年 6 月 180,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下達了維護中級人民法院對他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的決定,他被送到京郊某監獄服刑。


    服刑的這兩年,鹿憲州偽裝進步,積極改造,而心中卻無時無刻不在盤算著脫逃。他認為自己表現再好,也不過是把死緩改為無期,也要在這高牆之內把牢底坐穿。與其這樣,就是死,也要死在外麵,死得轟轟烈烈!他這樣想著,就暗暗窺測著監獄的地形,時時刺探著逃跑的時機。


    慢慢地,鹿憲州發現了高牆內有一處讓人不十分經意的“死角”,製訂了半分鍾內脫逃的計劃,選擇了一個月黑風高、大霧彌漫的淩晨作為脫逃的時機。就這樣,1994 年 2 月 18 日晚上,他終於僥幸實現了自己的計劃……


    晨色初露,公共汽車在京郊公路上不緊不慢地走著,盡管周圍誰也沒有注意鹿憲洲,但他仍是做賊心虛,隻坐了兩站地,他就一瘸一拐地下了車,招手攔了一輛麵的。


    鹿憲洲不敢迴家,知道追捕的幹警肯定會在家中“守株待兔”,再說他也不想連累自己的父母。


    在這個時候,他想起了“出門靠朋友”的古訓,便把過去的首汽開岀租時的哥們兒挨個兒捋了一遍,首先進入他腦際的是黃民平、趙建國、黃炎這幾個人。


    他覺得他們一定會幫他。於是,他對麵的司機說:“請你把車開到燕京飯店。”


    他知道,黃民平等人每天早晨都會在此排隊拉客,現在來找他們絕對能找到。


    麵的在離燕京飯店不遠處的便道上停了下來,鹿憲州不敢下車,便哭喪著臉對司機說:“師傅,我這腿不方便,麻煩你幫我找一下人,找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


    接著,他說岀了三個人的名字。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果真博得了司機的同情,便來到飯店門口排隊的司機人群中打聽。


    首汽出租汽車司機黃民平這天早晨起得特別早,6點多鍾就到飯店門口排隊。那天的客人很少,一直排到9點多鍾也沒有拉到一個客人,但這時他已經排在第一個了。


    正在他東張西望之際,從後麵走過來一個人,說要找趙建國、黃炎,當得知他倆都不在時,又說要找黃民平。黃並不認識這個人,便說:“你是誰?找我有什麽事?”


    那人說:“你有個朋友摔了,腿不能走,在我車上哩!他要你去幫一下忙。”


    黃民平來到麵的前,拉開車門一看鹿憲州橫躺在後座上,他大吃一驚,差點沒叫出聲來,但很快明白了是怎麽一迴事,他鎮靜下來,讓司機把車開到燕京飯店後麵的居民區裏,然後跑過去把自己的“皇冠”車開過來,塞給司機50元錢,把鹿憲州扶到自己的車裏。


    坐在車上,鹿憲州簡單地敘述了越獄的過程。接著黃民平把車開到西三環路上,黃問:“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鹿說:“得先找地兒住下。”


    黃民平便到路邊的公用電話亭給黃炎打電話,告訴他:“鹿憲州跑出來了,現在就在我車上。”


    黃炎與鹿的交情顯然趕不上黃民平。黃民平是和鹿憲州一道分到首汽的,兩人還住過一個集體宿舍,可以說是無話不談。鹿為人兩肘插刀,幫過黃民平不少忙。


    而黃炎與鹿的交往就少得多了,當聽黃民平說想讓他幫忙,找間房子供鹿憲州躲幾天時,黃炎猶豫再三拒絕了。


    鹿憲州也跑過來與黃炎聊了幾句,黃敷衍地說,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房,等找到了再和他聯係。氣得鹿恨恨地摔了電話:“忘恩負義的東西!”


    “皇冠”車載著他倆在三環路上漫無目的的轉悠,消磨著時間。到了傍晩,黃民平又給趙建國打電話,讓他幫助鹿憲州租房。


    趙起初很驚訝,過了好一會兒,才為難地說:“房子可不好找,哪能說找到就能找到啊!這樣吧,等會兒我再給你們迴話。”


    等了好久,沒有趙的迴音,黃民平急了,徑直把車開到趙建國家的樓下。在車上,鹿把自己的越獄經過又複述一遍,然後求他幫忙找個藏身之處。


    車開到了馬甸立交橋,趙建國半天不語,他在惦量這件事情的輕重,想了好久,覺得這事還是少管為妙。便說:“容我再想想辦法。我家裏還有朋友等著,能不能先送我迴家?”


    黃民平覺得趙建國不大夠意思,臉色就很難看,也沒說話,開車送趙迴家。


    車在趙家樓下停了,下車時,趙建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淺色信封,遞給鹿憲州說:“哥們,找房子我幫不上忙,這點錢你先拿著用吧。如果還缺錢用就言語一聲,我不會出賣你的。”


    鹿躺在後座上,接不到錢,黃民平把錢接過去了,趙建國就下了車。黃把錢從信封裏抽出來點了一下,是800元,便對鹿說:“這小子還有點良心。”


    這天晚上,鹿憲州像喪家犬一樣無處過夜。黃民平便把車開到西便門附近的一條小胡同裏,讓鹿在車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上午車隊開會,黃民平急於安頓鹿憲州,大清早,他就拉上鹿去南禮士路找鹿過去的女朋友張穎。


    23歲的張穎長得白白淨淨,苗條的身材,入時的穿著,屬於京城街頭上常見的那種很時髦的女孩。她現在的職業是北京醫院藥劑科的藥師,一份挺舒適、挺讓人羨慕的工作。


    這天早晨,張穎像往常一樣、喝了一杯牛奶煮雞蛋,又淡淡地梳妝了一下,隨手提起坤包準備下樓上班。


    正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她拿起話筒,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傳來,她猶豫了一下,對方很快自報家門:“我叫黃民平!\"


    張穎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隱約記得是她原來的男朋友鹿憲州的同事。自從鹿入獄後,他們也有兩三年沒有見過麵了。


    “呦,是你啊!怎麽想起我來了,找我有什麽事嗎?”張穎接到電話,感覺有些奇怪,用她那小姐特有的矜持口吻問道。


    “鹿憲州出來了,就在我車上。”


    聽到這個消息,張小姐吃了一驚,她故作鎮定地試探道:“不可能吧?你別騙我啊!”


    黃民平急切地說:“我哪有時間和你開玩笑啊,不信你下來看看。我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東邊的街心公園旁邊,你要是想見鹿憲州就趕緊過來吧!”說完,黃民平就“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張穎迫不及待地“咚咚咚”跑下樓,來到東側街心公園。她一眼就看到了黃民平的“皇冠”車停在路邊,鹿憲州半躺在車後座上,一副倉皇疲憊的模樣。


    張穎上了車,盡管鹿憲州隻是她的前男友,盡管她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深愛著她的男朋友,她還是激動不已。看到鹿憲州那張臘黃的臉、半寸長的胡子和亂糟糟的囚犯“板寸頭”,她心疼地哭了。畢竟,鹿憲州是她的第一個戀人,在她的心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那還是 1988 年,16 歲的張穎在白雲路小學的一個英語班上學,邂逅了當時也在這裏學英語的鹿憲州。她喜歡他的英俊、沉穩和一擲千金的“瀟灑”,還經常坐他開的出租車。


    漸漸地,情竇初開的她不顧一切地愛上了這個比她大 9 歲的男人。1992 年,鹿憲州因為犯罪入獄,被判處死緩,他們的戀愛關係也就此結束。但是,這個男人在她的心靈深處卻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


    久別重逢,鹿憲州毫無保留地向張穎講述了自己越獄逃跑的經過。這時,黃民平借口單位開會,開車走了。張穎和鹿憲州下了車,躲在街心公園的一角,密謀下一步的藏匿計劃。鹿憲州提出要去找他的弟弟鹿憲勤。


    鹿憲勤是鹿憲州唯一的弟弟,長得魁梧壯實,儀表堂堂。可惜,他和他的哥哥一樣,從小就不愛學習,成績一般。高中畢業後,他沒有考上大學,就在父母所在的單位做臨時工。


    不過,他的腦子比較靈活,善於謀劃,也善於交朋友,不像他的哥哥那樣魯莽。到了 1993 年,他自己注冊成立了民營的北京塞萊德食品有限責任公司,自任總經理,生意做得紅紅火火,還在保利大廈包租了房間作為辦公室。


    這天下午,鹿憲勤正坐在老板椅上悠閑地抽著煙,突然接到了張穎的電話。張穎告訴他,鹿憲州已經逃脫,現在正和她在一起。鹿憲勤一聽,心裏砰砰直跳。


    其實,在此之前,他已經從前來家裏搜查的民警口中得知了他哥哥越獄潛逃的消息。他沒想到大哥竟然如此神通廣大,能夠如此順利地逃出來,而且就在附近。


    他很想立刻和大哥見一麵,但是又怕有警察跟蹤和埋伏,就按捺住了急切的心情,在電話中對張穎說:“我們先見一麵吧。”


    “行,我在東四十條橋西北角地鐵站口等你。”


    鹿憲勤走出保利大廈,來到約定的地點,張穎已經在那裏等他了。張穎對他說:“你哥哥讓你幫他找個房子。”


    鹿憲勤當即說:“好吧,我想想辦法。你把你的唿機號告訴我,如果找到了我唿你。”說著,鹿憲勤從口袋裏掏出 800 元錢塞給張穎:“你給我哥買套新衣服,再買點吃的,房子的事等我電話。


    說完,兩人就分開了。這天下午,張穎和鹿憲州打了一輛“的士”,到商場給鹿憲州買了新衣服、假發套和墨鏡,對這個越獄罪犯進行了全新的包裝。


    他們還一起吃了晚飯,大約傍晚 6 點多鍾的時候,張穎的尋唿機“嘟嘟”地響了起來,原來是鹿憲勤唿她。


    鹿憲勤在電話中說:“晚上 8 點你們到八王墳 1 路公共汽車站,有一個叫呂波的人在那兒等你們,他幫你們找到了房子。呂波手裏拿著一本雜誌。”


    晚上,張穎和鹿憲州按照約定的時間,坐出租車來到八王墳 1 路汽車站,見到了呂波。三人又一起打車朝通縣方向駛去。


    車在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門口停下,趁著夜幕,呂波把他們領到了一幢五層樓房裏。當晚,鹿憲州就住進了這幢教學樓的地下室裏,在那裏躲了十幾天,養好了傷。其間,張穎兩次給他送來大衣和食品,鹿憲勤也給了呂波 1000 元錢,讓他為鹿憲州購買衣服和吃的東西。


    鹿憲州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而且他也覺得地下室太冷、空氣不好,就提出讓張穎幫他找新的住處。


    張顯得頗為猶豫,心中交織著為難與恐懼,但舊情難忘,加之礙於顏麵,他還是勉強答應了鹿。張穎隨即求助於她的舅舅李某,懇請他協助租賃一處住所,她僅輕描淡寫地說是為一位朋友提供幫助。


    李某對外甥女的請求從不推辭,立刻答應下來,不久便在酒仙橋商場附近的一棟簡陋樓房中尋得一間月租300元的屋子。這個地方遠離喧囂的市區,格外寧靜,鹿憲州對此感到極為滿意。他在那裏盡情享樂,生活愜意,身體逐漸變得圓潤豐滿,足足住了個多月。在此期間,張穎、黃民平等友人還不時前來探望。


    然而,考慮到這間房子是通過李某聯係的,張穎始終擔憂會給舅舅帶來麻煩,於是向鹿憲州提議換個住處。鹿對此表示完全同意,他也不願在一個地方久居。


    在張穎的辛勤奔波下,他們在和平裏找到了一套與他人合租的三居室公寓。不過,沒過多久,脾氣暴躁的鹿憲州就與房東發生了激烈的衝突,險些動手。顯然,這裏已不再適合居住。


    接下來的日子裏,張穎費盡心思為鹿憲州尋找新住所,但進展緩慢。恰逢此時,鹿憲勤來電,提到他在西四換房站結識了一位名叫馬紹波的中介公司員工,對方聲稱能幫到忙。他們約定次日下午在金台路的中介公司與馬紹波會麵。


    在馬紹波的引薦下,鹿憲州和張穎結識了某公司的職員任民選。任民選打算轉租位於朝陽區安華西裏三區的單位分配公房,因為他有更大麵積的住宅,所以有意轉租這套一室一廳的單元樓。兩人實地查看後,發現這裏地處偏遠,鄰居大多是陌生麵孔,這恰恰符合鹿憲州的期望,他欣然同意,並讓張穎立即與任民選擬定租賃合同。


    鹿憲州化名為李建生,由張穎代替他在租賃協議上簽字。協議規定,租期暫定為兩年,租金總計元,首年需支付元。張穎當場將攜帶的5000元現金交給了任民選。


    這間房子後來成為了鹿憲州逃避警方追捕、藏匿槍支兇器及搶劫贓物的藏身之處。在鹿憲州特大搶劫案告破後,正是在這套一室一廳的單元房裏,警方搜出了他作案時使用的6支手槍和微型衝鋒槍,以及堆積如山的贓款和贓物。這座普通的居民住宅不幸淪為了罪惡的巢穴。


    鹿憲州的另一個藏身點,是他在1996年初以李建生的名義在豐台區木樨園租下的一套一室一廳公寓。這裏設施齊全,裝修豪華雅致,不難想象這位蒙麵大盜是如何用搶劫得來的巨額財富過著奢華放縱的生活。


    這套公寓的主人叫線錫昌,是朝陽區醫藥貿易中心的工人。在住房製度改革中,線錫昌以成本價購得了這套房子,盡管他知道按規定五年內不得出租,但他被利益衝昏了頭腦,以每年元的租金將房子租給了鹿憲州。


    正是任民選、線錫昌這樣的見利忘義之人,將公家分配的住房轉租給罪犯,無意間為犯罪分子提供了藏身之地;也是張穎、黃民平、鹿憲勤這些罪犯的親友,不顧一切地為他們奔走效勞,唯恐這隻逃亡的惡魔落入法網,使得鹿憲州得以喘息,為他日後更為瘋狂的行為創造了條件。


    在這段時間裏,鹿憲州的傷勢痊愈,身體愈發壯碩。隨著追捕的風聲逐漸平息,他無法再忍受一年來東躲西藏、無所事事的痛苦和憤怒。他深知自己是死刑犯,一旦被捕必將麵臨死亡;他也明白自己的生命旅程注定與偷、搶、殺等罪惡緊密相連。與其苟延殘喘,他決定轟轟烈烈地大幹一場,認為這是他“生存的必要”。


    為了所謂的“生存必要”,鹿憲州開始策劃新的罪惡搶劫計劃。而要實施搶劫,首要之事就是獲取武器和兇器。1995年10月,化名為李建生的鹿憲州獨自前往東北黑河。在火車上,他結識了黑河市的無業遊民張建國,通過張建國的牽線,在邊境地區找到了從事邊貿生意的藺剛,從而購買到了兩支小口徑運動手槍和100多發子彈。在這場肮髒的非法武器交易中,張建國和藺剛非法獲利1.5萬元。


    鹿憲州曾在一次搶劫中,深感小口徑手槍火力不足,保險係數不大。於是,當年 12 月中旬,他決定再次鋌而走險,前往廣西邊境購買軍用槍支。


    12 月 16 日,在憑祥市弄繞市場,鹿憲州偶然結識了崇左縣新和華僑農場通康分場工人農之寶。鹿憲州以重金為誘餌,讓農之寶為他購買手槍。利欲熏心的農之寶果然沒有辜負鹿憲州的期望,他利用自己是邊民、持有“邊境證”的有利條件,當天下午便越境到越南同登,找到生意人阿帝等人,為鹿憲州購買了一支東歐產的微型衝鋒槍、一支軍用手槍和 100 餘發子彈。鹿憲州在支付了 1 萬元後,又額外酬謝農之寶現金 1.5 萬元。


    農之寶對鹿憲州的慷慨感激涕零。幾天之後,他又委托甘伯平為鹿憲州購買了兩支軍用手槍和數十發子彈。


    鹿憲州擁有了武器,又進行了周密的策劃和準備,這個蟄伏已久的兇惡歹徒瞪著血紅的眼睛,開始尋找目標,準備實施他兇殘而冒險的搶劫計劃。


    1995 年 12 月 13 日,這是一個冷到連水滴都能瞬間凝結成冰的冬日,天空陰沉沉的,零星的小雪花不時飄落,給這個古老的城市蒙上了一層灰暗、淒冷的色調。


    上午 10 點半,北京金冠製衣有限公司的出納員劉瑞婷已經準備好出門了。她把辦公室收拾得幹淨整潔,然後轉頭對後勤部經理唐慶利說:“老唐,你現在有空嗎?我昨天和信用社約好了要去取款,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劉瑞婷是一個清秀文靜的女子,雖然個子不高,但身材勻稱,給人一種小巧玲瓏的感覺。她從事財會工作已經有十四五年了,業務熟練,責任心強,在公司深受同事們的好評。


    唐慶利看到劉會計已經上班好一會兒了,還把辦公室整理得井井有條,心裏十分感動。正好上午也沒有其他安排,他就爽快地答應了:“好吧,我和你去。”


    唐慶利開著他那輛墨綠色的切諾基,載著劉瑞婷,一路駛向紅星城市信用社。五六分鍾後,他們就到了信用社所在的匯園公寓。


    劉瑞婷和這裏的每個營業員都很熟悉,她笑嘻嘻地和營業員孔香春打了個招唿,然後從提包裏掏出三張支票遞給了她。


    孔香春的丈夫許學同也是劉瑞婷他們公司的人,所以劉、孔二人平時往來比較多。小孔瞥了一眼支票,每張上麵都寫著提取款額 5 萬元的數字,她說:“二姐,把你的名章給我。”


    劉瑞婷從藍色尼龍坤包裏掏出名章遞給小孔,小孔接過來,在支票上按了一下,然後就到後台去了。不一會兒,她走出來對劉瑞婷說:“二姐,你們到三號窗口取款。”


    劉瑞婷應了一聲,就和老唐一起走向西側的三號窗口。和往常一樣,劉瑞婷把點好的百元大鈔一捆捆碼好,把其中的 10 萬元用尼龍繩捆成一捆,5 萬元捆成一匝,然後放在藍色尼龍綢包中。


    她向信用社的營業員道了謝,就和老唐一起往外走。這時,老唐習慣性地看了一下表,正好 11 點整。


    老唐走在前麵,用遙控器打開了車門,劉瑞婷站在他右側副駕駛座的車門外,正準備上車。就在唐慶利要拉開車門上車的一刹那,一支黑洞洞的槍口突然對準了他的腦袋。


    一個身穿深灰色皮夾克,頭部用紫紅色頭罩裹得嚴嚴實實的歹徒厲聲喝道:“不許動!把錢交出來!”


    唐慶利渾身猛地打了一個激靈,他本能地用手護著頭,兩眼的餘光瞥見劉瑞婷已經拉開車門趴在副座位置上了。


    唐慶利隨手“砰”地關上車門,順勢蹲在地上,大聲喊道:“來人啊,搶錢了!”


    沒喊幾聲,唐就聽到副駕駛座那邊傳來“砰砰”兩聲悶響,隨後出現了有人奔跑的腳步聲。唐站起來一看,劉瑞婷仰麵朝天倒在右駕駛座上,鮮血濺滿了車座,她手上裝有15萬元現金的尼龍包不見了。


    那邊歹徒已經竄上一輛深灰色大宇轎車,動作嫻熟地向後倒了一下車,然後猛地加油,向西開去,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在鱗次櫛比的高樓之間。


    歹徒心狠手辣,動作麻利,整個搶劫過程不到三分鍾。在這起搶劫案中,女會計劉瑞婷被擊中頭部,當場死亡,15萬元巨款被劫。從罪犯的作案速度和熟練程度來看,這是一起經過精心準備的搶劫殺人案。


    就在首都警方全力以赴偵破“12.13”這起震驚京城的大案時,1996年2月8日,在首都北京再次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搶劫大案。


    還有幾天就是春節了,北京街頭人群熙攘,一片喧鬧,洋溢著春節臨近時都市那慣有的喜慶歡樂氣氛。


    在距亞運村不遠的工商銀行甘水橋分理處附近的便道上,有一輛深藍色的大宇轎車已經連續兩天停在這裏。


    車門緊閉,透過貼著厚厚遮陽膜的車窗,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緊盯著進出分理處的每一個存款取款人員。


    2月8日上午9時50分,甘水橋分理處工作人員王永革、馬丙年、袁世金等人像往常一樣押送一筆巨款去銀行,王永革和馬丙年一人提著一隻黑色密碼箱,呈一字隊形走向停在門口的運鈔車。


    他們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就在離他們不到百米之距的地方停著的那輛藍色的大宇車,車廂裏還是那雙陰沉的眼睛,閃現著貪婪的火焰。


    穿著深藍色經警製服、不失威武的保安員趨步上前,拉開運鈔車車門,做出一個請王永革他們上車的姿勢。


    正在這時,近在咫尺的大宇車車門突然打開,竄下來一個頭套深色頭罩的歹徒,一個箭步就衝到運鈔車前,端著微型衝鋒槍低聲喝道:“不許動,把密碼箱放在地上!”


    王永革愣了一下神,隨手把裝滿鈔票的鐵箱扔往敞開著車門的運鈔車上,歹徒見狀,惱怒地扣動了扳機,王永革大叫一聲,倒在了血泊之中。


    兇惡的歹徒隨即竄過來搶奪馬丙年手中的密碼箱,視國家財產如生命的馬丙年死死抓住不放,歹徒不由分說,殘忍地朝馬、袁二人開了槍,兩人中彈倒下了。


    歹徒趁機飛快地提起兩隻密碼箱,扔到大宇車後座上,接著十分敏捷地鑽進車內,發動車一溜煙地開走了。


    在這場血腥的搶劫中,優秀金融幹部馬丙年被當場打死,王永革、袁世金身負重傷被送往醫院搶救。後來王永革因傷勢過重,經搶救無效而死亡。116.74萬元巨款被歹徒劫走。


    接到報案後,市公安局刑偵處、朝陽公安分局刑警迅速趕到現場。市公安局局長張良基、主管刑偵的副局長阮增義親臨現場,指揮勘查追捕案犯,並責成刑偵處、經保處和朝陽分局共同組成專案組負責破案。


    1996年3月9日,在朝陽區安貞西裏**號樓下,發現被劫匪拋棄的深藍色大宇車。專案組偵查員在車內提取到兩隻被撬開的密碼箱,以及案犯作案時蒙麵用的兩隻羊毛衫袖筒。


    經過調查,這輛屬於運達國際貿易運輸代理有限公司的藍色大宇轎車,是2月6日在二七劇場附近樓區被盜竊的。


    現場訪問,目擊群眾反映:劫匪身高170厘米左右,30多歲,體態中等,講普通話。


    “2.8”劫案的發生,猶如一聲驚雷,震動了整個京城,也給即將到來的春節蒙上了一層陰影。“銀行被搶”的消息迅速傳遍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人們在震驚之餘,紛紛猜測著案件的始末……


    “2.8”專案組的偵查員們日夜奮戰,不放過任何一個線索。他們下定決心,一定要破獲這起已經成為心腹之患的案件。


    然而,正當他們全力偵查之際,6 月 3 日,北京市海澱區知春裏再次發生了一起持槍搶劫銀行運鈔車案件。


    這天早晨 8 時零 5 分,海澱區北下關建築工程公司經理李某,駕駛一輛黃色夏利車從知春裏建行取款返迴。汽車剛駛出 50 多米,突然,一輛黑色公爵王轎車從斜刺裏衝了出來,隨即從車裏跳下一個蒙麵歹徒,手持微型衝鋒槍指著李某的腦袋,厲聲喝道:“把車鑰匙給我,把車鑰匙給我!”


    李某沒有理睬他,這時正好有一個保安員走過來,李某某眼疾手快,拔下車鑰匙就扔給這個保安,沒想到一下子被歹徒接住了。


    歹徒大怒,揮動手中的衝鋒槍大叫:“快下車,不然我開槍了。”旁邊的保安一看歹徒手中有槍,頓時四散逃命。李某也無奈地下了車,歹徒不再理他,快步走到李某的夏利車後,用鑰匙打開後備箱,將剛剛裝上車的內有 67 萬元巨款的兩隻鐵皮提款箱提下車來,一溜小跑奔向停在一側的公爵王轎車上。然後迅速啟動向南開去,整個過程不超過 5 分鍾時間。


    李某隨即打開手機報了警。案發後不到 10 分鍾,海澱分局和刑警大隊領導先後趕到現場。隨後市局刑偵處、大案隊和張良基局長、阮增義副局長也先後趕到現場。


    張局長指揮現場勘查,並立即成立由刑偵處和海澱分局偵查員組成的“6.3”專案組。現場勘查訪問,組織全市查控堵截可疑車輛的工作同時進行。


    據李某和目擊者提供的情況,蒙麵劫匪操北京口音,30 歲上下,身高 1.70 米左右,體態中等。逃跑時戴深色頭套。


    9 點 10 分,在海澱區紅磚村一居民家牆外,發現被蒙麵人拋棄的黑色公爵王轎車。偵查員在車內發現了被搶的兩個提款箱,箱鎖已被撬開,裏麵的巨款被洗劫一空。


    蒙麵劫匪駕駛的黑色公爵王轎車,車源很快被查清:這輛車是北京凡特金融機具技術開發中心的。1995 年 5 月 16 日晚上,該車駕駛員開車迴家停放在樓下,第二天早起上班時發現汽車被盜,當日向海澱分局報案。


    車內座位上發現一個按摩器,經過訪查,原車車主辨認後說:不是他的。對偵查員來說,這確是值得一查的線索。


    案犯作案使用的軍車牌也有了著落,是某部政治部文化供應站微型麵包車的車牌。這副車牌於 1995 年 6 月 10 日,在朝陽區安慧北裏三區被盜走。根據案發中心現場知春裏小區和案犯拋車現場花園路紅磚村的環境特點,專案組進行了現場模擬實驗,中心現場距拋車現場 2.3 公裏。


    在特定時間環境下,如按車速每小時 60 公裏的速度,沿案犯逃跑時所經線路行駛,從案發中心現場到拋車現場所需時間為 5 分鍾。


    專案組經過綜合分析達成共識:認定這是一起經過精心策劃和預謀的搶劫案。作案人具有熟練的駕駛技術,對車門鎖性能構造熟悉;會使用並持有製式槍支;有盜竊、搶劫機動車的行為或嫌疑;並於 1995 年 6 月以來使用過軍車車牌。


    6 月 6 日,專案組召集全體成員會議,製定了以“6.3”案為主與“2.8”案串並偵查的方針。北京電視台、北京晚報、北京青年報等新聞媒體刊登北京市公安局的公告,要求廣大市民提供線索。


    如今,上述三起血案的始作俑者已真相大白,這個人就是鹿憲州。在這三起案件中,那個心狠手辣、來無影去無蹤的蒙麵大盜,正是這個越獄在逃、喪心病狂的惡魔。


    他用搶劫來的沾滿鮮血的數百萬巨款,過著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生活。他曾一擲千金,隻為博取情人一笑;也曾慷慨解囊,贈予黃民平 10 萬元,以報答他曾經的幫助。至於在海鮮酒樓的縱情暢飲、在卡拉 ok 的銷魂之夜,更是他一擲萬金的手筆。


    如此奢靡揮霍的生活,讓這個潛逃的死刑犯感受到了巨大的快感。而一次次得手的搶劫經曆,更是給他帶來了更大、更強烈的刺激。


    他自認為自己的作案手法天衣無縫,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甚至對公安人員充滿了輕蔑,認為他們無能。他覺得自己需要更多的錢,也有能力搶到更多的錢,隻是每次搶劫都充滿了風險,一旦遇到反抗,就可能會失手。因此,他急需尋找一個得力的助手。


    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地迴想著自己接觸過的每一個人,仔細地比較著誰更符合他的選擇標準。漸漸地,一個清晰的形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鹿憲州興奮地一拍大腿:“就是他了!”


    這個被鹿憲州“選中”的人,就是郭鬆。


    需要強調的是,鹿憲州單槍匹馬犯下的這三起搶劫案,郭鬆既沒有參與,也毫不知情。如果郭鬆沒有遇到鹿憲州這個人,如果他沒有與這個江洋大盜一拍即合,那麽他的命運可能會截然不同。


    郭鬆於 1964 年 8 月出生,比鹿憲州小一歲,祖籍北京。他在北京出生、長大,自幼便過著優越舒適的生活。他的父親是國家某部技術設計院的老幹部,母親則是某學院的外語教師。


    這樣的家庭環境,本應有利於孩子的成長。事實上,在北京有許多類似的幹部和知識分子家庭,培養出了一大批德才兼備的優秀人才。然而,郭鬆這個父母的“掌上明珠”卻令人大失所望。


    他 1972 年上小學,當時正值特殊時期,學校對學生的學習並不重視,他所在的北師大實驗小學也不例外。因此,他的學習成績好壞無從評判。


    其實,郭鬆是個極其聰明、記憶力極佳的孩子,隻是因為他養成了不愛學習、貪玩散漫的壞習慣,結果聰明才智沒有用在正道上。


    盡管後來他升入了北師大第二附中這樣的重點中學,但他的成績在班上總是墊底,考上高中無望。經過一番努力,他於 1980 年進入北京某廠下屬技校讀書,1983 年畢業後就留在廠裏當了一名工人。


    那時,郭鬆剛滿 20 歲,未來的人生道路還很漫長。如果他能從那時起,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勤奮學習,努力工作,那麽成功的大門依然會為他敞開。


    可惜的是,在工廠工作了兩年後,他的意誌變得更加消沉,思想也變得更加頹廢,他對繁重緊張的工人生活感到厭倦。再加上他經常與社會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更加向往那種“燈紅酒綠”的生活。


    他常常抱怨說:“在這破工廠工作,真是無聊透頂。”後來,他索性不去上班了,整天在社會上閑逛。


    到了 1985 年,他正式向廠裏提出辭職。這樣的工人,廠裏當然不會挽留,從此他就成了一名無業人員。


    此後,他曾嚐試自己創業開公司,但由於缺乏經營管理經驗,很快就連成本都賠了進去;他也曾倒賣過貨物,但偶爾賺的一點錢,也很快被他揮霍一空,始終無法攢下錢來。


    就這樣一直混到了 1988 年,他依然身無分文。後來,他結識了幾個狐朋狗友,卻不料他們是一個盜竊團夥,他們偷來的東西讓郭鬆幫助銷贓,郭鬆從中分得一點贓款。


    身處困頓的他卻以樂觀的心態麵對,然而好景不長,1989年5月,他在東城公安分局因涉嫌銷贓被捕,隨後被取保候審。未曾料到,短暫的自由後,他又重蹈覆轍。


    5月12日上午9時許,郭鬆在複內大街長話大樓附近漫無目的地徘徊,恰巧一位純真的外地年輕女子向他詢問前往西城區政府的路線。


    郭鬆連忙熱情地迴應:“區政府啊?就在我家附近,我帶你走吧!”毫無防備的女子誤以為遇到了熱心腸,便跟隨他走進了一條小巷。不料,在自己的住所,郭鬆再次犯下罪行。


    女子憤怒之下報警,警方依據她的指認迅速將郭鬆逮捕。郭鬆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1989年7月,西城區人民法院依法判處他4年有期徒刑。


    服刑期間,郭鬆的行為表現並不理想,時常與其他囚犯發生衝突。1992年底,他突然出現異常症狀,口吐白沫,言語混亂,情緒波動不定。起初,管理人員懷疑他在裝病,但又無法確定,於是申請了司法鑒定。


    經過鑒定,郭鬆確實患有輕度精神病,出於人道主義考慮,監獄於1993年5月24日批準了他的保外就醫。同年7月,按照法律規定,他得到了定期釋放。


    出獄初期,郭鬆還算安分,與母親同住,一邊治療疾病,一邊處理家務,偶爾會與舊識相聚,但並未做出違法之事。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內心的惡念逐漸顯現。他思考著無錢無業的未來,一個大男人不能永遠依賴父母。於是,他打算尋求昔日的“朋友”幫助。


    鹿憲州就是他尋求幫助的人之一。早在1988年,郭鬆因常去燕京飯店的舞廳跳舞,結識了在那裏工作的北京福利公司經理汪某,又通過汪某認識了常在飯店攬客的出租車司機鹿憲州。鹿憲州的慷慨大方讓郭鬆深感敬佩,兩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然而,郭鬆入獄後,這段關係便中斷了。


    1994年夏天,當郭鬆決定求助鹿憲州時,他已失去了鹿的聯係方式,也不確定鹿是否仍在原單位。於是,他來到燕京飯店尋找,意外遇見了曾相識的黃民平。黃民平告訴他,鹿憲州在他入獄後不久也因重罪被判死緩,但已逃脫,藏匿在北京的某個角落。


    聽到這個消息,郭鬆首先感到慶幸鹿憲州能逃脫。他對黃民平說:“鹿大哥對我有恩,現在他有難,我應該幫幫他。如果他需要幫助,你就告訴我。”隨即,郭鬆將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黃民平,讓他轉告鹿憲州。


    沒過多久,鹿憲州便打來電話,邀請郭鬆在西直門的一家小餐館見麵。闊別多年,兩人相見甚歡,暢談分別後的經曆。飯後,郭鬆掏出200元遞給鹿憲州:“大哥,我現在還沒工作,這點錢雖少,但這是我的心意。”


    鹿憲州深受感動:“兄弟,你真是重情重義!”此後的這一年,他們僅通過電話聯係。直至1995年8月,鹿憲州勢力漸增,才再次與郭鬆見麵。


    此時的鹿憲州麵色紅潤,體態豐盈,他信心滿滿地告訴郭鬆:“我準備出去活動活動。”郭鬆不明其意,後來才知道鹿是去東北等地購買槍支彈藥。


    鹿憲州與郭鬆的下一次見麵是在一年之後。1996年6月,郭鬆已結婚生子,妻子是黑龍江的外地女子,兩人經營著一家小發廊,生活還算和諧美滿。


    6月下旬的一天,鹿憲州突然出現在郭鬆的小發廊。與一年前相比,鹿憲州的打扮截然不同,佩戴著名貴的金表,身著名牌襯衫,腳踏高檔皮鞋,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他立即給了郭鬆剛出生的女兒1000元。


    郭鬆既感動又自卑,反思自己多年來的境遇,有時還需向母親求助,心中頗感失落。他對鹿憲州說:“鹿哥,你有發財的機會也帶帶我。人生總得拚一拚,否則永遠翻不了身。”


    鹿憲州聽後暗自欣喜,覺得郭鬆正是他需要的人,他連連點頭,以勸導的口吻對郭鬆說:“兄弟,你和大哥的想法不謀而合。自古以來,成就大事的人都要冒些風險。隻要你聽我的,賺錢的事包在我身上。”


    7月6日晚,鹿、郭二人一同前往“天上人間”歌舞廳享樂。迴程路上,鹿憲州駕駛著偷來的豪華本田車,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向郭鬆炫耀:“我最近撈了一大筆,大約30多萬,還有兩塊勞力士表。”


    郭鬆驚訝地問:“錢來得這麽容易嗎?”


    鹿憲州大笑,毫不避諱地迴答:“我有槍!有了槍,還有什麽辦不到的?”盡管鹿憲州未直接提及“搶劫”,但郭鬆已經猜到他的財富來源。鹿憲州繼續吹噓:“小打小鬧我沒興趣,要做就做大買賣!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幹?”


    此刻,郭鬆對鹿憲州不僅僅是敬佩,更是羨慕。他毫不猶豫地答應:“幹!”當天晚上,郭鬆以慶祝嶽父六十大壽為由向鹿憲州借錢,次日,鹿憲州便送來3000元。


    此後,鹿憲州和郭鬆立即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搶劫策劃和準備。用鹿憲州的話來說:“這次咱們踩好點,準備得充分一點,爭取抓一條大魚。”


    7 月 9 日中午,鹿憲州得知郭鬆要和妻子、女兒一起去黑龍江嶽父家,特地趕來送行,還送給郭鬆一架雅西卡相機。


    鹿憲州問:“你得去多長時間?”郭鬆答:“10 多天吧。我也得去東北取家夥。但月底前我肯定迴北京,到時候你在西單的家中等我。”


    當天晚上,郭鬆全家三口去了東北。過了不到 10 天,郭鬆因心中有事,不想在嶽父家多呆,就把妻子和孩子留在了那裏,獨自一人於 7 月 18 日登上了返京的列車。


    可是一直等到月底,也沒有鹿憲州的一點消息,郭鬆心中著急,就在自家房門上留了張條子:李君(鹿憲州化名李建生),我等到 29 日,你沒來,我去我媽家等你,電話號碼是(略)。


    8 月 4 日下午,天色陰沉,悶熱難忍。郭鬆在母親家中終於等到了鹿憲州的電話。鹿憲州在電話中急切地說:“我們馬上見麵,半小時後你在路口等我。”


    半小時後,鹿憲州駕駛著一輛灰色本田轎車,準時來到約定的地點。在車上,鹿憲州交給郭鬆一把“五四”式手槍,詳細地告訴了他槍的使用方法,並把搶銀行的計劃對郭鬆和盤托出。


    兩人在車上具體地策劃了去哪幾家銀行踩點的方案,其中重點是位於京城大廈附近的三裏屯某銀行。


    根據鹿憲州的布置,次日郭鬆就去幾家銀行踩點,將周圍的建築、路線、出入口和地形繪製了平麵圖,然後交給了鹿。


    到了 8 月 6 日,鹿憲州突然告訴郭鬆,讓其與他一起“出去一趟”。


    郭鬆問去哪裏,鹿憲州不語,直到次日臨出發前才告訴郭鬆去上海,他要郭鬆帶上“家夥”,在上海有機會就“搞它一下”。


    就這樣,他們兩人坐車到了天津,當天下午坐 6 點多的火車去了南京,又轉車去上海。在上海玩了兩天又去杭州,再折迴上海,一路走一路窺探目標,但始終沒有下手的機會。


    10 多天時間一無所獲,兩個家夥又怏怏不快地迴到了北京,時間是 1996 年 8 月 19 日早晨。


    當天下午三點,郭鬆的妻子帶孩子迴京。郭鬆接站後就和妻子一起到西單一家酒樓吃飯。


    鹿憲州來到酒樓,與郭妻寒暄了幾句後,轉頭對郭鬆說道:“我今天找了你 5 趟。”“有什麽急事?”郭鬆問。


    “等你吃完再說吧!”鹿憲州答道。


    郭鬆草草吃完了飯,讓鹿憲州開車送他和妻子一起去母親那兒。郭鬆讓妻子住在母親家,自己則和鹿憲州坐車返迴城裏。


    在車上,鹿憲州對郭鬆說:“這次去上海花了不少錢,迴來就感到手頭緊了。這年頭沒錢什麽都不是,連我那小蜜臉都拉得老長,那事咱們得抓緊時間辦。等搶到了錢,先拿 20 萬把你老婆安頓好,再拿 10 萬把你打扮打扮,在上海買個房。再幹它幾次,等有了幾百萬的底,咱們就踏踏實實做生意,你當前台老板,我當幕後老板。”


    鹿憲州誇誇其談地說著,郭鬆聽後也磨拳擦掌。


    從第二天開始,他們加快了搶劫準備的步伐。通過對幾個目標、位置、地形、路線的反複比較,又駕車進行實地模擬,對經過路線的行駛時間都作了精確的計算,最後他們把作案目標選在了距廣安門不遠的北京市城市合作銀行濱河路支行。


    8 月 27 日上午 8 時 50 分,濱河路支行運款車行至宣武區南線閣中街時,發現前方 50 米距離的胡同裏駛出一輛深藍色的本田轎車,車速很慢。


    因是同向行駛,運鈔車就隻好跟在後麵。雖然前方並無障礙,但本田轎車始終緩緩而行,這引起了運鈔車司機安保國的不滿。盡管不滿,他還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陰謀,是一起搶劫血案的序幕。


    車到棗林前街,已經看見支行大門上的牌匾了,距大門隻有 80 多米的距離。這時,前方隻有 3 米距離的深藍色本田轎車突然停車,兩個手持雙槍的蒙麵歹徒跳下車,竄向運鈔車,一左一右封住了車門。


    “把鑰匙拿出來!”蒙麵歹徒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著運鈔車司機安保國和坐在副駕駛座上擔任護款任務的接款員李超,威逼他們打開車門,交出運款車和款箱的鑰匙。


    明知窮兇極惡的歹徒是衝著車上的現款來的,明知歹徒為達到罪惡的目的,手中的扳機隨時都會扣動,可是安保國、李超更清醒地知道,車上的現款是國家的財產,人民的血汗。


    “一分錢也不能讓歹徒搶走!”二人死死地把住車門。


    威逼不成,歹徒兇相畢露,對準安保國的頭部射出了罪惡的一槍。車窗玻璃“嘩”地粉碎,子彈穿過他的頭顱。安保國當即昏倒,伏在了方向盤上。


    也就在安保國中彈的同時,兇殘的歹徒又向拒不開車門的李超開了槍,身中兩彈,李超肩部、腰部的傷口鮮血直流,但他雙手依舊死死把住車門……終因傷勢過重昏了過去。


    幾分鍾前,已經接到“運款車即刻到支行”電話的濱河路支行保安員和一些員工,馬上來到支行大門外準備接車。


    不遠處,運款車停下來了,緊接著又傳來了幾聲槍響。


    “出事了,快保護運鈔車!”支行接款員李國春、宣武保安公司保安員楊曉東二人率先衝了上去,他們要用手中僅有的木棍、警棍,與持槍歹徒展開殊死的搏鬥。


    轉眼之間,一歹徒又奔向運款車後的護衛車,逼迫護衛人員交出款箱鑰匙。支行員工謝旭沒有將款箱鑰匙交出,而把汽車鑰匙扔給歹徒。


    這時,李國春掄起木棒,向正在威逼運款車人員的另一歹徒的後背猛擊,毫無人性的歹徒向李國春開槍。


    頃刻間,鮮血染紅了他的前胸,李國春倒在了血泊中,手裏還緊緊握著那根木棒……


    子彈同樣沒能嚇倒保安員楊曉東。他掄起警棍,繼續向這個歹徒的後頸部、背部猛擊。歹徒迴身開槍,擊中了他的左肩,子彈直穿進右後背。


    此時的楊曉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再一次撲向歹徒,但終因身負重傷而倒下。


    進行這起蓄謀已久搶劫活動的,正是鹿憲州、郭鬆兩名歹徒。鹿憲州此前曾單獨作案三次都屢屢得手,此次又有郭鬆加入,且經過精心準備,自認為萬無一失。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遭到車上押運人員如此激烈的反抗,更沒有想到槍聲一響,不僅沒有嚇跑支行的工作人員,反而引來了“前仆後繼”的鬥歹徒群體。


    鹿憲州緊張極了,他想搬動“三峰”運鈔車上的裝款箱,不料這四隻鋁製金屬款箱是焊在車上的,根本搬不動,他氣急敗壞地用從駕駛座電門上拔下的鑰匙企圖打開款箱,可是他的雙手抖抖索索,怎麽也打不開鎖……


    站在車門口張望的郭鬆更是緊張萬分,眼看著支行的職工紛紛跑來,再不走就要成為“甕中之鱉”了,郭鬆便朝車內急不可耐的鹿憲州說:“趕緊撤吧!”


    “撤!”戴著頭罩的鹿憲州一揮手,竄下車,飛步跑向本田轎車,慌忙逃離現場。


    “不能讓歹徒跑了!”就在李國春、楊曉東奮不顧身衝向歹徒時,支行辦公室主任徐秉政迅速開來一輛轎車橫在了馬路的中間,以攔截歹徒。


    正在行內與客戶商談的支行員工馮勇剛,聞訊後衝向支行的門外,發現歹徒正駕車向自己這邊逃竄。馮勇剛急忙抄起一塊磚頭藏在身後,當歹徒的車距他隻有四五米遠時,他用盡全身力氣,把磚頭砸在了汽車的擋風玻璃上。


    擋風玻璃被打破,慌不擇路的歹徒玩命駕車繞過橫在路中央的攔截汽車,奪路而逃。


    徐秉政義憤填膺,他駕車與馮勇剛一同追向歹徒。徐秉政壓住滿腔憤怒,暗想,隻要追上,拚死也要把歹徒的汽車撞翻。


    他們開足馬力,一路搜尋。與此同時,支行員工程雲濤也截住了一輛汽車追趕歹徒。


    極端的仇恨給了身中兩彈的保安員楊曉東無窮的勇氣和力量,他從地上一躍而起,衝上車與程雲濤一起朝歹徒逃竄的方向猛追,搜尋至國華商場附近時,程雲濤見小楊臉色蒼白,傷口流血不止,趕緊將他送往醫院搶救。


    趁著追擊的支行人員搶救傷員之機,鹿憲州駕車往西上了二環路到廣安門立交橋調頭往南,順二環路開到距商務會館不遠處的玉林東裏小區,換乘事先放在那兒用於接應的灰色本田轎車,然後把搶劫時用的頭罩、衣服等物品扔到深藍色本田轎車上,接著點燃了藍“本田”,開著灰“本田”上了二環。


    車到櫻桃園,郭鬆下了車,狡猾的鹿憲州讓他打車去複興門,自己則開車拐進了一條小胡同。


    晚上,鹿、郭二人在泰豐和酒家碰頭。席間,鹿問郭鬆:“怎麽樣?”郭說:“腦袋上挨了一棍子。”


    鹿說:“我胳膊上也挨了一棍子。”停了一會兒,鹿憲州從口袋裏掏出 1000 元遞給郭:“兄弟,第一次你幹得不錯。這 1000 塊錢就算是獎勵你的。”


    “可是,並沒搶到錢,我覺得挺撮火的!”鹿憲州打著哈哈,既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給郭鬆打氣:“沒事,失敗是成功的媽媽,下次準能成!”


    京城的秋天,沒有春天的風沙,夏天的燥熱,冬日的陰霾,天空湛藍,微風清爽,秋陽豔麗,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節。


    還有那遍布京城、姹紫嫣紅的菊花,把這多彩而美麗的古都裝點得分外妖嬈,分外生機勃勃。1996 年的秋天,對於肩負著維護首都社會治安的公安幹警來說,是一個不平常的秋天。


    國慶節即將來臨,京城洋溢著節日前所特有的輕鬆、和諧和喜慶的氣氛。然而,在北京市公安局領導的辦公室,在刑偵處、治安處、預審處……卻籠罩著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那就是發生在京城的三起劫案遲遲沒有偵破。


    沉重的壓力,像巨石一樣壓在時刻以人民的利益和安危為己任的首都公安幹警的心頭。“7.3”、“8.27”案發後,市委、市政府、公安部的領導們,一次次聽取案情匯報,一次次作出指示。對於辦案刑警們來說,這既是動力,也是壓力。


    麵對來自各界的壓力,北京市公安局局長張良基從容坦然。在一次刑偵破案協調會上,他破例唱了一首《少年壯誌不言愁》,在場的不少局長、處長們,是含著眼淚聽完這首歌的。


    把壓力變成動力,把仇恨化作智慧,全局上下同心協力,投入這背水一戰。“8.27”劫案發生後,專案組根據局領導的指示,對這起案件的作案手段、規律重新進行研究、分析。


    得出的結論是:三起案件的主犯應當是一個人,身高 170 厘米左右,年齡 30 歲上下,具有射擊、駕車技能。


    案犯每次作案前必偷一輛高檔轎車,然後拋棄,這是一條值得重視的規律;案犯對北京城區道路熟悉,不像是外地人流竄作案;從“8.27”迫不及待搶劫未遂來看,案犯急需錢用,繼續作案的可能性極大。


    張良基局長和阮增義副局長果斷作出決策,在加強對金融係統防範工作的同時,圍繞近期發生的幾起高檔轎車被盜案件,在全市範圍開展調查,部署查控。


    9 月 3 日,海澱分局上報的一條信息,引起了專案組的注意:9 月 2 日晚,住在海澱區普惠北裏 9 號樓的通縣某服裝廠經理張 xx,停在樓下的一輛黃色尼桑轎車被盜,而 8 月 27 日案犯作案後拋棄的那輛深藍色本田車,是在距這裏很近的普惠南裏被盜的。


    與此同時,專案組又接到市局經保處提供的一個線索:8 月 29 日,亞運村某公寓保衛部在進門登記的車條上,發現了“8.27”案犯使用的那輛藍色本田車的車牌號,時間是 8 月 26 日,也就是“8.27”案發生的前一天。9 月 6 日,海澱分局報失的尼桑車的車號,也在登記條上出現過。


    兩條線索都與“8.27”劫案緊密相聯,絕不是偶然的。9 月 7 日,專案組向市局匯報了這一重要信息。張良基局長果斷下令,在全市展開“以車找人”的清查、搜尋工作。


    9 月 8 日淩晨,市公安局涉外飯店管理處接到緊急通報後,立即在全市賓館、飯店布置清查。


    晚 10 時,長城飯店一位保衛幹部根據民警的部署,在飯店停車場認真地一輛車一輛車地查尋。查完了長城飯店停車場所有的車輛,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可在旁邊的亮馬河大廈停車場,卻隱約可見有一輛米黃色的進口車停在那兒。保衛幹部走過去,細瞅了一下車號,確認無疑。


    他馬上向飯店保安部報告,保安部又迅速報告了警方。幾分鍾後,刑偵處、涉外飯店管理處、特警隊偵查員們趕到現場,各單位密切配合,迅速分兵布陣,張網以待……


    亮馬河大廈燈光通明,金碧輝煌。子夜,早已沒有了白日的喧囂,四周靜悄悄的。停車場上,桔黃色的燈光像垂下了一道暗淡的金絲紗布,給這裏籠罩上一層靜謐、神秘的色彩。


    此時,在道路邊的一輛桑塔納轎車內,幾雙睜大的眼睛,正警惕地注視著停放在車場一隅的那輛米黃色尼桑轎車。這是一次至關重要的蹲守。


    零時 10 分,一個個頭不高的男子出現了。他先是繞著停車場走了一圈,左右看看,四周空無一人,才靠近了車門。


    “注意,有人接近汽車!”桑塔納轎車裏,幾名偵查員不約而同掏出槍來,隨時準備出擊。


    突然,尼桑車門開啟了,男子鑽進汽車,隨即發動了引擎。好似離弦之箭,偵查員們舉槍衝了上去。“警察!快停車!”幾支槍同時指向駕車人。


    尼桑車猛然加速衝向偵查員,企圖奪路逃跑。在鳴槍示警無效的情況下,“開槍!”刑偵隊一隊緝捕隊隊長王威一聲令下,偵查員們扣動了扳機,一齊開火。震耳的槍聲,打破了寧靜的夜空!


    尼桑車衝出去 10 多米,熄火了。隨著慣性,汽車左右搖晃著,“轟”地一聲攔腰撞到一輛停在附近的汽車上,不動了。


    車門拉開,駕車男子渾身是血,手腳顫抖。偵查員敏捷地給他戴上了手銬。


    在緊急的審查過程中,一名男子自稱叫李建生,來到此地尋找郭鬆。偵查員緊追不舍,他再次吞吞吐吐地表示:“我搶了……銀行……知春裏的那家銀行,就是我幹的。”


    偵查員從車輛內搜出了一架紅外線夜視望遠鏡和一條迷彩褲。麵對罪犯頭部中槍、傷勢嚴重的狀況,刑警在亮馬河大廈車場值班室進行了突擊審訊。


    經過深入調查,確認了這個自稱李建生的罪犯就是鹿憲州,他同時還交代了與郭鬆一起實施的“827”濱河路支行血案的罪行。警方立即采取行動,於9月10日又成功擒獲了郭鬆等人,他們對此前的一係列銀行劫案供認不諱。


    對起獲的部分贓物、證物以及鹿憲州、郭鬆等人的足跡、痕跡進行技術認定後,發現這些痕跡與銀行劫案現場留下的痕跡完全一致。這無疑為警方提供了強有力的證據,證實了這起係列銀行劫案的犯罪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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