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與吉安二人,竟真的有幾分相像,都是圓臉和漆黑大眼睛。


    吉安縣主的聲音也好聽,盈盈一拜:“姑祖母,自打江家姑娘進來,我就覺得親切,倒像是見了親妹妹一般。”


    眾人又細細地打量江風和吉安縣主,果然越看越像,都嘖嘖稱奇。


    江風知道這個女孩就是沈夫人看中的兒媳婦,說話行事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心裏不由得冒出一些別扭且自卑的想法,向沈顧行看去,他正深情地凝望自己。


    他的眼裏除了她,再沒有別人。


    這就夠了!


    堅定些吧!無畏些吧!林盡染!


    江風和吉安二人雖有幾分相像,但是卻沒有那麽誇張,隻不過妝容、發型都差不多,再加上婦人們趕著太平公主湊趣罷了。


    她和沈顧行於人群中四目相對,沈顧行向她略一示意,那意思是:“稍安勿躁,謁見完事帶你去風兮樓吃魚!”


    江風心領神會,向少年粲然一笑。


    太平公主瞥見了,也彷佛迴到好多年前,那時候她還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在曲江邊的遊船上,驚鴻一瞥看見了那個錦衣少年,他的笑容也是這樣和煦、純真、溫暖。


    太平公主正自出神,不想被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拉迴到船上,隻見成安公主叉著腰蠻橫地訓斥:“姑姑、姐姐在此,你也敢做出那副狐媚樣子來!如何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與宜業……眉來眼去。你這樣不知禮數的鄉野丫頭,合該狠狠責罰。”


    江風暗自頭大,這就是炮灰女配嗎?她真想告訴這姑娘,你越是這樣囂張跋扈,你的宜業哥哥越厭惡你,視你為洪水猛獸。


    果然,沈顧行已對“洪水猛獸”冷了臉:“阿風處處都是守禮的,自來謁見殿下一直規規矩矩,不敢多說一句多走一步。公主殿下和各位娘娘都未怪罪,倒是公主拿這些莫須有的罪名來責問!微臣不才,熟知六禮,卻屬實不知道公主執的是何禮數。”


    “沈顧行!你……你不知好歹!我堂堂公主,難道訓斥一個野丫頭也不成了!”成安早看江風不順眼,又見沈顧行對她百般維護,更是氣急敗壞。


    她惡狠狠地對江風說:“我原本看在宜業麵上,並不想在大庭廣眾撕下你的畫皮。但又著實不忍心宜業做了冤大頭。”


    又是一場硬仗!江風心裏懊惱,為什麽要遊曲江!


    “今年四月,你以身體不適為由誆騙五哥同遊邱山,在山中耳鬢廝磨流連數日。許是以為自己真的攀上了高枝,迴去後便急不可耐地退掉了與你表哥的親事。這也便罷了,可本宮卻聽說你還與開國公的嫡孫女婿也不清不楚。”


    成安公主將自己得來的信息添油加醋地抖摟出來,她不信沈顧行還能會要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周圍人竊竊私語起來,間或有嗤笑聲傳來,江風第一次感受到謠言的恐怖力量。


    她並不怕這些無中生有的詆毀,但是她怕沈顧行同她一起忍受詆毀,她不能將謫仙似的人兒從雲端拉到泥淖。


    “公主慎言!”


    “阿風光風霽月,公主何以市井流言中傷女兒家清白!沈某雖一介布衣,但也絕不允許她受人欺辱半分!”


    江佐聲音因激動有些顫抖,沈顧行的聲音卻更加堅定。


    “沈顧行,你還看不破她嗎!因為五哥膩了她,她才又找上你!這樣的女人,怎麽能配得上你!”成安公主又急又惱。


    沈顧行手握成拳,額角的青筋一鼓一張,他氣憤極了,覺得成安可惡可憎。他不敢去看江風,他怕那無助的眼睛,那會讓他失控,讓他忍不住大打出手。


    他要維護她的清譽,絕不允許她身負這樣狼藉的名聲。


    可如果他看一眼江風,就會知道,她的女孩並不脆弱。她眼神堅毅,準備與他並肩而立,迎接暴風驟雨。


    他那樣想著,鬆開拳頭,保持鎮定,聲音也漸漸和緩而有力:“長安城和涼州相隔千裏,有些人捕風捉影歪曲事實也是有的。公主剛剛說的,據我了解卻是另外的樣子。江伯母隻有一個姐姐,交情一直很好,或許也曾動過兒女婚事的念頭,但卻從未有過結親之實,更沒有退親之事。我曾在涼州半年之久,同國公的嫡孫女婿高晦也算莫逆之交,他光明磊落,絕不是蠅營狗苟之輩。諸位貴人久居長安,寶馬雕車香滿路,從未見塞北兒女暢懷激烈、灑脫不羈。若是如宜業一樣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就絕不會信這些齷齪的流言蜚語。”


    說完這席話,他才緩步走到江風身邊,拉過女孩的手,在女孩如水的目光中,又朗聲說:“若是同我一樣了解阿風高潔明快的性子,也絕不會信那些惡語中傷!”


    “啪”地一聲,吉安縣主掉了杯子。


    原來這些深宮女人,手都不咋穩,這麽一會兒已然摔了倆杯子。


    沈顧行身姿挺拔,看向成安公主:“至於中山郡王,他在邱山延請名醫,對江風有救命之恩,但也僅此而已。我們感念王爺大恩,但阿風同他清清白白!公主如若還不信,可以去問郡王妃,或者可以直接問中山郡王,隻是不要再糾纏、抵牾江風!”


    “好!好!好!”成安公主一連聲,但到底沒有對沈顧行惡語相向,轉向江風麵色猙獰,“我看他能護你幾時!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她隻敢跟江風這個軟柿子放狠話。


    “好啦成安。本宮今天整好將孟嬤嬤帶來了,你不是最喜歡她梳的發髻麽?去梳洗去吧。”太平公子出來打圓場。


    太平公主的威嚴是武周幾十年積累下來的。她作為唯一不會對武則天皇權產生威脅的後嗣,極受榮寵。武則天將對兒子們的愧疚之情全彌補到了太平公主身上。


    在李家至暗時刻,太平公主是庇護神一樣的存在。


    所以即便如今安樂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仍然對這個姑姑畢恭畢敬,成安公主更不敢忤逆這個威嚴姑姑。


    有一中年貴婦出來好聲安慰了幾句,成安公主委委屈屈、抽抽嗒嗒地下去了。


    堂上安靜了一會,太平公主又道:“船上都是女眷,宜業和小江大人在這多有不便,先自去吧。兩個丫頭就先留下,陪本宮解解悶。”


    沈顧行和江佐都是一愣,兩人如何放心!沈顧行又上前一步作揖道:“公主殿下,阿風從涼州來,那裏地處西北民風淳樸,她自由爛漫慣了,初見諸位貴人,臣恐……”


    “宜業放心好了,姑祖母見江小姐聰明剔透,便留下來說說話,便是有規矩禮儀一時不周到,定也不會怪罪。”吉安縣主知曉沈顧行的擔心,柔聲打斷道。


    太平公主笑道:“吉安已替本宮打了保票,宜業還不放心嗎。”


    沈顧行無奈,隻得與吉安道謝,與江風點頭示意,然後和江佐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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