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小心翼翼地懷抱著女嬰,腳步匆匆卻又堅定地朝著來路走去。一路上,他的思緒如潮水般翻湧不息。懷中這個柔軟的小生命,仿佛是命運交給他的一份特殊禮物,令他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和沉甸甸的責任。


    經過深思熟慮,秦玄最終決定前往那個來時曾路過的村莊。那座村莊地處偏僻,周圍人跡罕至,但也正因如此,這裏保留著原始而寧靜的自然風光。青山綠水環繞四周,鳥語花香彌漫在空氣中,確實是一處修養身心、躲避塵世紛擾的絕佳之地。


    然而,帶著尚在繈褓中的女嬰趕路並非易事。為了確保女嬰能夠得到足夠的營養,秦玄不得不從自己隨身攜帶的戒指中取出一些珍藏已久的寶物。這些寶物皆是世間罕見之物,價值連城,但對於此刻的秦玄而言,它們已失去了原本的重要性。隻要能換來女嬰所需的奶水,一切都是值得的。


    隨著路程的推進,秦玄發現女嬰的頭上常常因汗水浸濕而露出兩縷特別顯眼的頭發。這兩縷頭發粗實而堅韌,看起來就像兩根粗壯的毛發。每當看到這獨特的景象,秦玄都會忍不住會心一笑。或許正是這份與眾不同,讓他靈機一動,給女嬰起了一個別出心裁的名字——二毛。在民間,一直流傳著給孩子取個賤名可以保佑其平安健康、長命百歲的說法。所以,秦玄希望“二毛”這個名字能夠伴隨女嬰茁壯成長,護佑她一生順遂無虞。


    她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玄靈兒。秦玄以自己的母親姓氏為二毛取了名字。秦玄將二毛背在後背之上,走了很多路最終來到一個叫做孤雁村的地方,村子不大,進村的地方是一處高地,一條小溪沿著外圍山坡流下。


    秦玄悠然地端坐在山坡上的一塊巨大石碓之上,這塊石碓猶如一座小小的島嶼,突兀地矗立在一片綠草如茵之間。而在石碓之旁,赫然立著一塊高達一人的巨石,其表麵鐫刻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孤雁村”。


    遠遠望去,整個村莊宛如一顆被深埋於地下的明珠,地勢明顯低於四周。它仿佛刻意躲藏在這個寧靜的盆地之中,與世隔絕。也正因如此,若不仔細探尋,很難發現這座神秘村落的存在。上次前來之時,秦玄完全是憑借著運氣和直覺,一路漫無目的地摸索前行,兜兜轉轉許久之後,方才誤打誤撞地踏入這片世外桃源。


    此次重遊故地,秦玄心中已然有了些許模糊的印象。他沿著記憶中的路徑緩緩前行,但途中仍不免走了一些冤枉路。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番波折,他終於再一次抵達了心心念念的孤雁村。


    稍作歇息後,秦玄站起身來,伸手解下背負在後背上那柄沉甸甸的玄鐵劍。隻見他手臂肌肉微微隆起,運足力氣,猛地將玄鐵劍朝著身旁的亂石堆狠狠刺去。刹那間,隻聽得一聲悶響傳來,那看似堅硬無比的亂石竟然如同脆弱的豆腐一般,被玄鐵劍輕而易舉地貫穿而過!劍身深深地沒入其中,唯有劍柄還孤零零地露在外麵,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秦玄心中十分清楚,如果不是那神秘而強大的劍靈出手相助,以自己目前所擁有的微薄力量,恐怕連將此劍拿起來都會顯得異常艱難。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那柄沉重無比、散發著令人心悸氣息的玄鐵劍插入了腳下的土地之中。


    這玄鐵劍可不一般呐!其中蘊含著無盡的殺伐之氣,猶如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可以有效地阻止附近那些兇殘成性的妖獸們輕易闖入此地。而且,秦玄還有另外一層深意——他希望能夠為這把玄鐵劍尋覓到一位新的主人。畢竟,唯有真正得到玄鐵劍認可之人,才有能力從這堆亂石堆中將其拔起。


    安排妥當之後,秦玄輕輕地拍了拍手,然後轉身背起身後的二毛,邁著堅定的步伐向著村子的方向緩緩走去。一路上,他時不時會遇見一些陌生的麵孔,但每個人看上去都是那麽的親切和友善。從他們那一雙雙清澈如水的眼眸裏,秦玄輕而易舉地便能感受到那份發自內心的熱情與善良。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淳樸的民風,才使得他毅然決然地選擇迴到這個地方吧。


    就在秦玄剛剛踏入村子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一聲唿喊:


    “老秦!哎呀呀!你這一走就是一年,都去了哪裏?”


    秦玄扭頭看去,老頭身上裹著獸皮坎肩,腿上穿著粗布單褲,此刻的天氣還是有些涼意,老者裸露著胳膊朝著秦玄走來。


    “老金啊,我去了一趟東邊親戚家。他們留我住了一些日子。”


    “哦,沒想到你還有親戚。”


    村口處,有一座孤零零的破瓦房,它看上去飽經風霜、搖搖欲墜。這座瓦房便是秦玄上次前來時居住過的地方。


    秦玄邁著堅定的步伐,徑直朝著那座破瓦房走去。遠遠望去,便能發現這座瓦房竟然連一個像樣的圍牆都沒有,仿佛被時間遺忘在了這個偏僻的角落。


    當他踏入屋內,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放眼望去,屋內可謂是一片狼藉,滿地都是破碎的瓦片和塵土。而在瓦房的最深處,堆積著一堆雜亂無章的雜草。那正是秦玄上次來時睡覺的所在之處。然而,此時的雜草堆已不再是當初那般模樣,其中竟生長出了大量鬱鬱蔥蔥的野草,它們肆意蔓延,幾乎占據了整個空間。


    秦玄緩緩地將後背背著的二毛解下來,輕輕地放在一旁。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雜草堆前方不遠處擺放著的一張破舊桌子上。這張桌子是他從村子東邊那位瘸腿的李木匠那裏討要來的。有趣的是,這張桌子的四條腿長短不一,使得它放置在地麵上時,總是不停地左搖右晃,活脫脫就像那個瘸腿的李木匠一般。


    老金看到秦玄後背的包裹,他便上手幫忙卸下。就在這時他才驚唿道:


    “謔!這是?孩子?”


    金姓老者一臉的吃驚,露出一口黃中帶黑的牙齒。秦玄舒展了一下對著老金淡淡說道:


    “我在迴來的路上撿的。”


    “男娃還是女娃?”


    “女娃?”


    “咦······她的眼睛?”


    “她是個瞎子,不過很聰明。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你我的存在。”


    秦玄湊在老金身邊,老金小心的抱著二毛,此刻二毛已經醒了,她沒有哭泣,而是睜著大大的眼睛左右的看著,似乎在打量破瓦房中的一切。老金露出和藹的微笑問道:


    “你該不會還沒給她起個名吧?”


    “二毛!官名就叫做玄靈兒!”


    老金會的看著秦玄問道:


    “我說老秦,你怎麽起個外人的姓?”


    秦玄看著二毛對著老金平靜的說道:


    “這是我母親的姓氏,我不想讓她隨我,我的這一生一塌糊塗,我希望她可別想我。”


    說著秦玄擺著手。


    “難啊!這年頭都難,前些天東邊傳來訊,說是大尤王朝的輕騎兵要路過這裏,村裏人很多人都去十裏外的山寨上躲避去了,現在留在村裏的除了我就隻剩下一些年輕人,他們體力好,遇到追兵撒丫子跑,也能活命。”


    “那你呢?你為什麽不走?”


    秦玄走到雜草堆,將野草一一拔出,聽到這裏他扭頭問向老金。老金似乎被秦玄問住了,他搖搖頭一邊漫不經心的挑逗著二毛一邊對著秦玄說道:


    “我呀,我跑不動了,我的命就在這裏了,我是死也要死在村子裏的。”


    秦玄搖頭苦笑,老金看向秦玄的背影他緩緩的開口道:


    “那你咋辦呀?”


    秦玄突然身體一頓,隨後他繼續拔草。


    “我還能咋辦?湊活著過唄。”


    “唉,那可不成了,你要是湊活,那二毛咋辦?她可是以後還要嫁人的。”


    老金一番話驚醒了秦玄,秦玄沒想過這麽遙遠的事,自己能不能撐過今年還是未知。秦玄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朝著老金走了過來,手中握著一把野草。


    “那我該怎麽辦?”


    老金看著秦玄說道:


    “把這裏好好的收拾一下,你得好好活著,等著二毛出嫁了,抱了孫子享上幾年福,才算是對得起自己了。”


    秦玄剛要說話。


    “我·····”


    老金打斷秦玄即將說出口的話。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沒錢我這裏有,李木匠上次欠我人情,我想讓他打幾個桌椅板凳還是可以的,至於這屋頂的瓦片,我們可以自己燒,這個我會,你就交給我吧。有孩子的人了得像個樣子。”


    老金一臉肅穆地說著話,他那凝重的神情仿佛表明這件事對他來說至關重要。就在剛剛,秦玄正想要開口,表示自己也曾考慮過要重新翻修此地,但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便被老金硬生生地給打斷了。見此情形,秦玄心想既然老金如此重視此事,那自己也就無需再多言,索性全權交由老金來處理便是。


    說時遲那時快,第二日清晨,那些原本躲藏在距離村子足足有十裏之遙的寨子裏的村民們,像是得到了某種緊急信號一般,紛紛急匆匆地往迴趕。原來,他們聽聞南邊的戰況異常激烈,那支負責駐守在此的輕騎兵部隊已經掉轉馬頭,火速前去增援南方戰線了。


    與此同時,老金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決定暫時將年幼的二毛托付給住在村頭的房寡婦照料。這房寡婦的遭遇著實令人唏噓不已,據說僅僅在一個月之前,她才剛剛誕下一名白白胖胖的男嬰。然而不幸的是,由於她自己一時疏忽大意,竟然失手將孩子重重地摔倒在地,可憐那孩子小小的腦袋當場就被磕破碎裂開來,顯然已是迴天乏術、難以活命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盡管經曆了這般悲慘之事,房寡婦的身體狀況還算良好,尤其是她的乳汁分泌依舊十分充足,所以由她來照顧二毛應該不會有什麽太大問題。


    秦玄知道這個房寡婦,上次自己來到這裏的時候深夜還看到房寡婦從村外領進來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該不會就是那次有的吧。


    秦玄站在原地,腦海裏思緒翻湧,而就在此時,一旁的老金已然擼起袖子,熱火朝天地開始動手製作模具了。隻見他動作嫻熟,有條不紊地擺弄著各種工具和材料。


    不一會兒,老金抬起頭,目光落在秦玄身上,然後揮揮手,示意他到村子的另一頭去挑些水過來。秦玄點點頭,快步走到角落裏,拿起那兩隻不知被太陽暴曬了多少時日、破舊不堪的木桶,挑起擔子便朝著村口走去。


    一路上,那根扁擔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壓得秦玄的肩膀生疼。而且由於扁擔晃晃悠悠,極難掌控平衡,再加上兩隻破桶不停地漏水,所以等他好不容易迴到老金身邊時,原本滿滿的兩桶水此刻隻剩下不到半桶了。


    老金看到秦玄這幅狼狽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但眼中卻沒有絲毫嘲笑之意。他接過水桶,嘴裏依舊念叨個不停。有時候說得口幹舌燥了,兩人就會默契地走到旁邊,找個陰涼處靠著,各自掏出兜裏的煙卷,美美地吸上幾口。


    秦玄手裏握著那個陌生漢子遞給他的煙鬥,心裏突然想到,自己竟然還從未詢問過對方的名字。不過轉念一想,名字似乎也沒那麽重要,畢竟與老金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他記住的可不隻是一個簡單的稱唿,而是更多難以忘懷的經曆和故事。


    這時,隻聽老金又開口說道:


    “這些年啊,各大帝國之間的爭鬥就一直沒停過,死的人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就拿前些年那場驚心動魄的莊子梁大戰來說吧,據說雙方死傷人數加起來將近五十多萬呢!那些死去的人確實可憐呐,可沒辦法呀,仗總是要打的嘛。那這麽多人都是從哪兒來的呢?最後還不是得各個帝國從咱們這些大大小小的村莊裏大肆征集青壯年勞動力唄。甚至連年紀大一些的都不放過喲!”


    說到這裏,老金不禁長歎一聲,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悲哀。


    如此一來,能夠留守於村莊之中的,除卻那些年邁體衰、行動不便的老人之外,便隻剩下婦女和兒童了。曾經肥沃富饒的土地,如今卻盡數化作荒蕪之地,無人耕種打理。而那所謂的國王和皇帝們,依舊無休止地發動戰爭,使得百姓深陷水深火熱之中。


    這房寡婦便是其中一個活生生的例證。她本非此村之人,當她拖著殘存一絲氣息抵達此地時,眾人曆經艱辛才總算將其從鬼門關拉了迴來。聽聞房寡婦的丈夫當初被強行征兵帶走之後,便杳無音訊,生死未卜。那時的她,身邊尚有三個尚處年幼的孩子,且皆為男丁。然而,命運並未眷顧這位可憐的母親,待到孩子們長大成人之際,帝國再度前來征兵,毫不留情地將她的所有孩子一並征走。麵對這殘酷的現實,房寡婦心急如焚,拚死阻攔,但終究勢單力薄,不僅未能護住自己的孩子,反倒遭受到那些征兵將士慘無人道的淩辱。他們肆意奸淫了房寡婦之後,更是對她拳打腳踢,致使其身受重傷。最終,這些喪心病狂的士兵如同丟棄垃圾一般,將傷痕累累的房寡婦隨意扔至路旁。也不知經曆了多少艱難險阻,房寡婦一路跌跌撞撞,陰差陽錯之下竟走到了此處。


    老金緩緩講述著房寡婦的悲慘遭遇,秦玄靜靜地聆聽著,心情愈發沉重起來,仿佛有一塊千斤巨石壓在他的心口之上,令他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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