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過去,第二座孤島上的怪樹轟然倒塌,魔的身影一步跨出,毫不停留,走向了下一座孤島。


    “他身上的魔念氣息愈發濃烈了!長此以往,即便我不出手,他也將自取滅亡!”


    這一次,殷白柳並沒有再駐足停留,他就像一個影子,跟在魔的身後,而後兩個人一起被第三棵怪樹吞了進去。


    怪樹之內,殷白柳心頭邪念叢生。


    然而他的道就是那般極端,倘若他認定了目標,一切都將被直接無視,眼中剩下的,唯有一個魔。


    那種天人合一之態,在殷白柳看來太過不可思議,他完全想象不出,一個人究竟如何觀想出那般宏大而紛繁的意境,仿佛道法自然一般,消化掉了種種邪惡魔念,即便如此,未來生成的魔念將會越來越強,人力有時窮,終有力竭之時。


    “那一刻,當由我來超度你,也算全了你我相見之緣!”


    手中的迴春劍不斷刺出,種種魔念之光在劍底泯滅。


    殷白柳不知道能否給對方幫助,依舊如此做了,希望能稍稍緩解對方的壓力。


    隨著消化掉的魔念越來越多,識海中的一顆顆種星漸漸鍍上濃濃的血色。


    魔的額頭開始有汗珠滾落下來。


    他麵臨的入魔壓力越來越大。


    他不知道的是,他每釋放一株怪樹內的靈魂,他就像被套上了一重無形的枷鎖,隨著他逐步深入這個世界,他麵臨的重壓將難以想象。


    然而,魔的眼前,絕無退縮的道理。


    倘若不能征服,不如就此毀滅。


    地底中央血湖,那棵龐大怪樹的根部,那個小小的枯瘦身影,再度睜開了一雙眼睛,她看著遠方,似乎已然看到了那個挑戰者的身影,口中喃喃道:“倘若你真的是天擇者,你就一定能走到這裏!否則,一切掙紮,都是徒勞!”


    一株怪樹內部空間,突然落下數十道閃電,一個手持木劍的年輕人突然一躍而起,刺向了魔,他口中喝道:“就讓我成為你的影子,就讓我聆聽你的真意,當我完全讀懂了你的世界,唯憑一劍斷之!”


    在年輕人刺出手中劍的一刻,魔同時刺出了手中的勿忘,兩道攻擊軌跡意外重合在了一起,斬碎了虛空。


    而這一道重合的攻擊軌跡,則被完整記錄在那一泓靈魂太極的鏡麵上。


    那一幕靈魂太極猶如大道之輪,緩緩轉動,化作一麵鏡子,將一切規則細節,俱投映其中。


    虛空破碎,一頭龐大異魔的身影終於暴露了出來。


    血脈中激發出的氣息融入那柄匕首,和背後影子中發動的一道劍道氣息,合而為一,斬入異魔的身體。


    異魔咆哮衝擊,連連發動強悍進攻。


    魔與身後的年輕人共進退,起初二人間的節拍並不能保持一致,隨著與異魔間的戰鬥愈發火熱化,在一輪輪血與火的洗禮中,二人間的配合愈發默契,因而爆發出的攻擊力愈見強悍。


    隨著魔爆發出一聲怒吼,一抹刀光切入異魔的身體,飆射出一縷濃烈的血光。


    哢嚓破碎聲中,一具靈魂終於擺脫肉身枷鎖,飛升不見。


    而殷白柳的心中卻升起濃濃的震驚。


    他沒有想到,桑北血脈中所激發出的劍道力量居然如此恐怖。


    要知道對方至多是破玉境初期的修為,而那種恐怖的攻擊力,顯然達到了地境初期的水準。


    如果按照這條路走下去,卻不失為另一條修身之路。


    “可惜了!”


    殷白柳微微歎息。


    他的劍道謂之斷魔,而魔的那種犀利的刀意,似乎在不斷融合魔念的力量,變得越來越不可控,長此以往,必然導致崩壞的結局。


    恐怖的是,這少年不僅肉身強悍,精神力也遠遠超出了預期,否則他根本無法鎮壓那一次次魔念暴動。


    “饒是如此,這條路注定是一條不歸路,這最後一段路途,我殷白柳便陪你走上一遭!”


    有賴殷白柳的配合,二人擊殺怪樹的速度越來越快。


    殷白柳眼睜睜看著對方將一頭頭龐大的異魔吸成空殼,隻是那具身體依舊保持著那般枯瘦模樣,看起來沒有一點變化。


    唯有額頭上,那一枚血色符文,變得愈發清晰,而由血脈中所激發出的那種傷害,則愈見強悍,愈見犀利。


    同樣,殷白柳的斷魔劍道,隨著斬殺異魔越來越多,不斷提升。


    他的一身氣息,看去則愈見平淡和寬和,如果換一身僧袍,剃光頭發,看去更像是一個得道的僧人了。


    河流如血,一座座孤島上的怪樹如同一座座墓碑。


    隨著一座座墓碑轟然倒下,二人不知不覺中已然來到了河流的下遊地帶。


    密如蛛網的河流不見了。


    眼前匯聚出一條尤為龐大的河流,河流粘稠如血,緩緩流動。


    它就像一條懶洋洋的血龍,一點點向前遊動著。


    魔和殷白柳並排走在河岸上。


    魔的身後留下了一枚枚深深的足跡。


    殷白柳則如一枚春天的柳絮,靜靜的來,靜靜的去,他不會將多餘的痕跡留在世間,他隻是夢中的影子,最多留下一聲歎息。


    正如春的腳步,悄然而來,在人們方未適應的時候,已悄然逝去。


    “你的路已然近乎走到終點,而我的斷魔劍道也已趨於圓滿,謝謝你陪我一起證道,作為感謝,我將以我的最終覺悟,向你發出挑戰!”殷白柳看著魔,定定道。


    魔的雙瞳猶如黑洞,看不見一絲亮色,他此刻正如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再也按捺不住識海中一顆顆急於暴動的種星。


    種星如血,也如一顆顆血紅的眼睛,充滿了貪婪,充斥著暴戾。


    “你很自信,這是好事,我不介意在這裏增添一座墓塚!”


    魔一步步朝前走去,十步之外,驀然轉身,一身氣勢驟然泯滅,瞬間,他看去就像是一方天地,隻不過那是一方黑暗的魔天。


    殷白柳的眼中浮現一絲亮色,他所期盼的,正是這樣一個魔,擁有至高殺戮的魔。


    殺了對方,自己的道必然臻於圓滿。


    殷白柳身影一晃,已然穿越了時空阻隔,同時刺出了手中的劍!


    劍距離魔的咽喉隻有一寸的距離!


    一寸定生死!


    砰的一聲,雷光爆發,一抹銀色匕首,準確擋住了殷白柳的迴春一劍!


    宛若天地碰撞般的一輪衝擊,迅速擴散至極遠之地。


    血湖中央,那棵最為高大的婆娑怪樹的根部,那個蒼老的身影驟然睜開一雙眼睛,射出寒光,哼聲道:“斷魔寺的家夥居然追到了這裏,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法性,這是你放出的一隻禪蛾麽?以他人性命作蛹,融你本道,化出禪蛾,禪蛾身死一刻,便是你成道之時,想的美啊,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天擇之子身負冥冥中的大運,若真被你算計,那還能叫做天擇麽?”


    一聲冷笑,蒼老身影目光看向遠方,便看到了不共戴天般對決中的兩個人,點首道:“天人之魔,斷魔之劍,這場對決,有點意思!”


    殷白柳的劍隻容唯一,不可存二,隨著他的劍道日臻圓滿,他的劍愈見返璞歸真,一劍既出,隻求斷滅,不疑有他。


    他刺出的劍越來越快,看起來越來越簡單,就像穿衣吃飯那般直接明了。


    他隻吃自己種的菜,隻穿一件自紡自縫的衣服,他生來如一縷清風行走世間,他幹淨的就像一塊無瑕的水晶,在他出劍的一刻,隻會有兩個結果,魔死,或者他死。


    而魔則像充滿破壞力的一團風暴,他欲摧毀一切秩序,他欲踐踏一切規則,隻為一個目的,不自由,毋寧死!


    他以天人合一之境,造出了屬於他的一方魔天。


    刀出,歸於天地一線,歸於無盡的黑暗,斬掉萬物,唯餘一魔!


    他為此方主宰,但凡意到,就是毀滅。


    雙方的攻擊仿佛殊途同歸,每一次交會所迸發出的耀眼火花,都深深撼動了這一方土地,撼動了那片中央血湖,撼動了那棵婆娑魔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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