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棵巨大的怪樹的根部,若不仔細看,很難看到正盤膝坐著一個枯瘦的蒼老身影。


    眼前原本一片平靜的血湖,驟然掀起一道道波瀾,湖心孤島一片震動,參天的怪樹連連搖晃。


    蒼老身影睜開一雙混濁的眸子,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衝擊。


    “魔箱世界牢牢掌控多年,為何會生出變故?竟然以貝儼的能力都不能鎮壓?本座所主宰的世界,怎麽可能容忍這些蟲子們翻身!”


    蒼老身影伸出一張枯瘦的手掌,猛然一抓,身後巨大的怪樹宛若一頭蘇醒的巨獸,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


    同一時刻,在魔箱世界那口巨大的箱子上,貝儼雙眸圓睜,露出驚喜之色道:“有賴大人坐鎮此方,施加庇佑,貝儼當竭盡所能,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刹那間,一股無法想象的力量湧入上方那棵參天怪樹之中,一段晦澀咒言同時傳入貝儼的識海,貝儼口中念誦,雙手連連掐訣。


    就見身下箱體之上,那些攀附在表麵的血管狀的藤蔓,在肉眼可見之中,開始魔化,不僅變得更粗,表麵漸漸長滿了鱗甲,漸而長出了一隻隻銳利的爪子,死死扣住箱子,越纏越緊。


    “鎖!”


    貝儼一聲怒喝,雙手結印向下一按,就見身下的箱子宛若被一條條毒龍纏繞,不斷向內收縮,箱子內接連傳來低沉的坍塌聲。


    原本還震動的箱子,頓時被這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鎮壓住了。


    貝儼拍拍手,露出譏諷之色道:“無論你是誰,中了大人的鎖龍咒,此生再無逃脫的道理!”


    魔箱之內,魔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他已然被這股邪惡的封印氣息,直接從無知無覺的死海之底拽了迴來。


    他感受到周邊湧來一股股邪惡的氣息,宛若一條條毒蛇一般,死死纏住了他的身體,束縛住了他的血運,越收越緊。


    即便他已然覺悟了無骨境的搬運之法,麵對這股封印的氣息,依舊無能為力,被越纏越緊,宛若陷身泥潭之中,無法自拔。


    他的修為,他的所有覺悟,他的一身氣血之力,麵對這股霸道的力量,似已束手無策。


    “怎麽辦?”


    “難道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封印住,最後被異化一頭怪物,在這裏等死?”


    “要知道,我可是魔!”


    “秉持無上北道的魔!”


    “沒有誰能束縛住我的身體,也沒有誰能封印住我的一顆真魔之心!”


    魔發出一聲聲嘶吼,口中連連噴血。


    隻不過他的力量,麵對這種霸道的碾壓之力,渾如蚍蜉撼樹,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


    外麵的貝儼已然感受到了箱子內那種絕望的掙紮,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這是地巫大人所主宰的世界,你們都是她腳底下的螻蟻!除了逆來順受,別無他途!”


    無邊黑暗襲來,魔的意識飛速墜向無底深淵。


    在他的最後一絲意識就要完全沉淪的一刻,胸膛之內,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心跳聲。


    一聲一聲,看似柔弱,卻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它的跳動,一聲一聲,穿透無盡的黑暗,在無邊無際的虛空中,自由跳動。


    不知為何,一段不久前的記憶,突然浮現在魔的心頭。


    那條長長的河流,那個滿月之夜,那個山鬼族的女孩,所吟唱的那首歌謠。


    沸騰的烏琳瀾河,充滿活力的莽蒼森林,自由的風,無邊的草場,小至沙礫,大到無盡星辰,都在那一聲聲跳動的節拍中,唿吸天地,唿吸宇宙,匯聚成浩瀚的生命海洋,自亙古而來,連綿不絕,滾滾奔向未來。


    咚,咚!


    心跳聲,聲聲入耳,如此清晰,如此動人。


    魔的口中,禁不住開始吟唱。


    即便他自負冷酷無情,依舊被那種脈動的節奏所感染,將思緒牽向遠方。


    美麗精怪應時出現,發出天籟般的美妙歌聲,所吟唱的,如魔一般,正是傳自山鬼族女孩的那首歌謠。


    歌聲中蘊含著溝通萬物的力量,隨著魔與美麗精怪間的吟唱漸入佳境,一枚枚符文浮空出現,轉眼間,串聯成一個圓環,冉冉轉動,進而,從中噴湧出皎潔的月華般的氣息,照亮了魔箱內的黑暗世界。


    昏睡中的蠕蟲怪物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有所感受。


    咚,咚!


    感受著胸膛間傳來的一聲聲充滿活力的跳動,魔體內的血運江河,猶如漫越過堤壩的洪流,怒吼著,朝著天地盡頭,極限奔湧而去。


    轟隆隆!


    魔的眼前,看到一條巨大的河流,從莽荒盡頭而來,跨越無盡塵囂,朝著未來奔流而去,浩浩蕩蕩,永不停歇。


    魔的吟唱愈發高亢,他與美麗精怪的吟唱彼此追逐,一高一低,相互唱和,漸入佳境。


    巨大的箱體,再度從封印中掙脫出來,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


    不僅如此,周邊的那些魔箱,好似受到了傳染,漸漸跟著那一口最大的箱體,一起顫動,匯聚成一曲宏大的生命脈動之歌,匯聚在那一條無形的生命長河之中,無可阻擋,滾滾向前。


    貝儼呆若木雞,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變故。


    那種無法想象的力量,竟然能夠衝破鎖龍咒的束縛,那口箱子裏麵,到底混進了一個什麽樣的人物?


    同一時刻,在地下血湖的中央,那棵參天怪樹的根部,那個入定中的蒼老的身影,突然睜開了眼睛,顫聲道:“是你嗎?天擇者,一定是你,除了你,還有誰能解開本座的鎖龍咒?我的等待實在太過漫長,我幾乎無法再忍受下去了,天可憐見,你,終於出現了!”


    魔箱世界,那口巨大的箱子之上,貝儼就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


    即便他連連施展封印手段,也不能控製住那種宏大的震動,甚至於,他的一顆心,也不受控製,加入其中,一起跳動。


    一聲淒厲長嘯傳來,貝儼仰天噴出一道長長的血箭,他身影踉蹌,差點栽倒下去。


    他將身體強行融合在那棵參天巨樹之中,即便是死,他也不能容忍箱內的人物逃出來。


    “你們都是地巫大人豢養的牲畜,有我貝儼在,你們就是死,也要死在裏麵!”


    “鎖龍之咒,鎖我神魂,我心不死,永鎮魔天!”


    就見貝儼聲色俱厲,居然將鎖龍咒施加在自己身上,上方那棵巨大怪樹發出陣陣轟鳴,生出無盡根須,將那口巨大箱體死死纏住。


    魔箱之內,魔的吟唱,愈見宏大。


    咆哮聲中,一頭巨大的朱厭化身冉冉升起,連連拍打胸脯,發出怒吼。


    血色的巫道劍銘浮現在魔的印堂間,源自血脈中的神秘力量,通過山鬼族的歌謠,穿透重重束縛,波及周邊。


    魔手持銀色勿忘,目光定定,看向那頭巨大的蠕蟲。


    他沒有輕易出刀,他在竭力感受著那條生命長河中的氣息,他要將自身的血運徹底融入那條長河之中,借助血脈中的衝擊看破瑕疵,務求一刀中的!


    眉心間的那枚巫道劍銘,愈發明亮,爆發出一輪輪紅光,冉冉轉動。


    吟唱聲中,蠕蟲的體內激發出一陣陣躁動,他似乎想掙紮著醒來,隻可惜,他沉淪太久,那種封印的力量,早已死死鎖住了他的神魂,使得他根本無力衝破枷鎖。


    魔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那頭蠕蟲。


    他的目光穿透了遮蓋在表層的喧囂和迷霧,終於捕捉到那種本來的東西。


    他深深感受到了那種憤怒,那種極度的渴求,和最終因不可得所導致的失望。


    對方一心求死,故而被種種強大的魔念攻破心防,就此沉淪。


    “求人不如求己,其實,這世間無人能束縛你的自由,遮蔽眼睛的,往往隻是一片樹葉而已,揭開它,再簡單不過,關鍵在於你的心,是否想從沉淪中覺醒!自欺欺人,無法逃脫來自於本心的懲罰,即便逃過眼下,絕逃不過永恆!”


    “來,我帶你一起,逃出生天!”


    “來!”


    一聲怒喝,魔和精怪同仇敵愾,引吭高歌,卷起無形的精神浪潮,衝擊蠕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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