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北坡,按照記憶中的樣子,桑北用自己的雙手,挖出了一口新的洞穴。


    他竭力將洞中布置成為原來的模樣。


    他大致幹完了該幹的事,便沉沉睡去。


    他希望一覺醒來,天亮的時候,爺爺就會出現在身邊,從此和自己無憂無慮的生活在一起。


    入夜,風聲嗚咽,猶如陣陣鬼哭。


    夢中的桑北,仿佛正躺在爺爺的懷裏,睡得尤其安穩。


    在原本屬於祖塋的那塊廢土上,黑暗之中,突然掠起一粒星光。


    緊跟著,是第二粒,第三粒。


    無數點星光,發出震顫的嘯音,從四麵八方雲集而來,最後聚合成一片發光的雲,懸浮在上空。


    雲之上,正趴著一個身影,屁股高高撅起,口中不停用牙齒摩擦出急促的震顫聲。


    一會兒,此人終於停止了發聲,站起來,看向那口新開辟的洞窟,自語道:“近五年的光陰,沒有想到啊,這個娃娃居然真的從神秘莫測的死沼中迴來了,不枉老夫等了這麽多年!”


    他探手一抓,一顆幹瘦的小小頭顱,憑空出現在他手中,時而咬牙切齒,時而猶如嚶嚶哭泣。


    頭顱劇烈顫動,突然間,憑空消失了。


    洞窟中,虛空晃動,一顆小小頭顱憑空出現,也許是感受到了生人的氣息,它興奮的發出顫音,一晃便出現在熟睡中的少年上方。


    在正要發動攻擊的一刻,頭顱突然呆了一呆。


    熟睡中的少年,伸手一抓,便將小小頭顱捏在了手中。


    頭顱拚命掙紮,即便它擁有奇異的空間挪移神通,仍舊不能逃出去,禁不住發出嚶嚶哭泣聲。


    在小小頭顱的感知中,它如同墜入一片血色牢獄中,即便拚命掙紮,也無路可逃。


    正如它當初在那座孤島上,被那個男孩所控製住一般。


    這顆頭顱天性邪惡,極度嗜血,當初趁亂逃離孤島,後來被那個蟲蠻部的長老一步步誘惑,終究落入陷阱。


    一手抓住頭顱,桑北一步步走出洞窟,他看向虛空,便看到了大片顫動著的雲彩,和盤踞其上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蟲蠻部?”


    桑北口中喃喃,便想起了地牢中那個死了的男孩,想起了那個在風吼狼灘中一路追殺他的那個幹瘦的老家夥。


    這個家夥賊心不死,一路追蹤到孤島上,如若不是那隻美麗精怪臨危認主,讓他得以掌控住那頭鵬鳥,說不定,他已落入對方手中。


    蟲蠻部的煉蟲之法,極其毒辣,落入對方手中,下場可想而知。


    “是該做個了斷了!”


    桑北的嘴角浮現出冷酷,一步步朝前走去,居然踏空而行,每一步,都激發出一種奇妙震動,撼動天地。


    在風吼狼灘中的那一次,他借助了大陣的力量,堪堪擊潰了蟲陣。


    這一次,他隻是借助強大的精神感知,激發自身血運,便引發出陣陣共鳴。


    隨著他一步步朝前走去,距離那片雲朵越來越近,他引發出的共鳴聲,已如海如潮。


    雲朵的躁動愈發劇烈,若不阻止,遲早會崩潰。


    “該死!”


    雲朵上的人影,一抬手,便射出了那一枚恐怖蟲梭。


    幽藍色的蟲梭化作電光,射向桑北。


    桑北的手仿佛隨意一抓,便捏住了那根蟲梭,蟲梭震顫,拚命掙紮。


    周身血運之力聚於掌間,微微發力,已將蟲梭捏成了粉末。


    同一時刻,雲朵上的人影發出一聲淒厲慘叫,噴出鮮血,他慌忙匍匐下身體,口中發出一串急促的摩擦聲。


    周邊蟲海震動,唿啦一聲,齊齊衝向桑北。


    手指一彈,一粒靈火落入蟲海,頃刻間,燒成一片火海,畢剝爆裂聲不絕於耳,轉眼之間,那些海量毒蟲,已被燒成灰燼。


    對麵那個身影如遭重擊,渾然沒有想到自己百試百靈的控蟲之術,在對方麵前如同兒戲。


    “這小子定有奇遇,老夫已然不是對手,快逃!”


    他一聲長嘯,轉身就逃。


    他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卻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一隻手已死死捏住了他的脖頸,就像捉拿一隻雞鴨那般輕鬆。


    將蟲蠻部長老蟲厄如同丟死狗一般丟在地上,桑北看著他,並沒有說話。


    然而,那種滲透到骨頭裏的殘酷,已嚇得蟲厄簌簌顫抖,連連告饒。


    “我殺你孫子,你追殺我,也是常理,所以,我現在殺了你,也算投桃報李,再正常不過了!”


    “大人饒命,屬下願意將所有身家奉獻給大人,發誓終生做大人膝下的一隻狗!”


    看到桑北的目光愈發寒冷,蟲厄一咬牙,哀求道:“我願意做大人麾下的馬前卒,替大人征服烏瀾部南域的一眾小部,一統南疆!”


    桑北依舊沒有說話,轉首看向一側的那顆小小頭顱道:“他在求饒,你說,他究竟該不該死?”


    輕易抹去蟲厄種下的靈魂印記,這顆嬰煞頭顱對桑北可謂感激涕零,嗚嗚怪叫著,便欲撲上去撕咬。


    嬰煞頭顱的厲害蟲厄不可謂不清楚,那可是能夠吞噬靈魂的邪物,若然被嬰煞纏上,必將遭受無盡折磨,生不如死。


    蟲厄伏在地上連連叩頭,他絕沒有想到,有一天,作為一個曾經令四方聞風喪膽的老怪物,會向一個小小少年百計求饒,這輩子,當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在嬰煞頭顱正欲發動攻擊的一刻,意外被桑北喝止。


    他朝著蟲厄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洞穴方向。


    蟲厄恭恭敬敬跟在後麵,不敢有絲毫反抗的心思,因這少年委實太過可怕了。


    “螣北部落,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和你有沒有關係?”


    麵對桑北的提問,蟲厄忙不迭否認,歎息道:“我不知道螣北遭遇了一場何等變故,但小人發誓,絕對跟蟲蠻部沒有關聯,也跟南域其他部落無關,因為小人在諸部中都有眼線,一旦有風吹草動,都會在第一時間知曉。”


    桑北沒有說話,默默前行。


    蟲厄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洞穴中,看著好像熟睡的女孩,桑北示意蟲厄上前診察一番。


    修士對於醫道各有所長,主要是擔心遭受外來攻擊,能夠以醫道療傷保命。


    蟲厄甫一感受到女孩的氣息,不由得深深皺起了眉頭。


    作為一個積年的老怪,如何感覺不出女孩身體中散發出的封印氣息?


    搭了搭脈,蟲厄沉吟片刻,咬牙道:“大人,這女孩的生命瀕臨枯竭,若非以封印之法鎖住殘餘生機,或許眼下......”


    “我隻想知道如何醫治。”


    “或許這世界上真的存在生死人而肉白骨的手段,隻是小人,已然黔驢技窮,唯一能做的,隻是以天材地寶,補充封印氣息,盡量延長時間。”


    “如此說來,你已沒有用處了?”桑北冷冷道,周身氣息驟然釋放,一旁的嬰煞頭顱齜牙咧嘴,便欲撲上來。


    蟲厄嚇得跪在地上頻頻磕頭,道:“小人願意窮極一生,為大人搜索靈藥,即便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一指如電,重重點在蟲厄眉心,識海中劇痛襲來,令蟲厄魂不附體。


    那是修士常常使用的生死印,為了防止一方可能背叛所施展的手段,一念之間,可輕鬆取對方性命。


    “它會跟著你,一天十二個時辰看著你,若然你有所懈怠,後果你知道。”


    桑北一揮手,蟲厄不敢迴話,灰溜溜退出了洞穴,嬰煞頭顱唿嘯著盤旋左右,跟著蟲厄,消失而去。


    凝視著仿佛睡著的洛辭,桑北一臉愁容。


    再看到嘿嘿傻笑著的顏穆,不禁長長歎了口氣,自己要盡快動身,去為二人尋找治療之法。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洞口邊的一刻,桑北走出去,深深唿吸了一口山野間的新鮮氣息。


    遠遠的,在遠處的山林間傳來一陣悠揚的歌聲。


    那歌聲的語調,並非桑北一貫熟悉的螣北山歌,分明是來自外方世界的歌聲。


    尋聲而去,一路曲折,樹林掩映之中,桑北依稀看到一片竹籬茅舍。


    屋簷間升起一縷縷煙氣,間歇傳來幾聲低沉的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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