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突然說到了正事,兩個人也沒了之前的隨意。


    彼此靜默著,思考這段時間以來還有什麽細節沒有注意到。


    不過,這種狀態也就持續了幾分鍾,等到外麵再次響起敲門聲的時候,桑諾古怪的看了紀庭深一眼。


    紀庭深從“他”的眼神之中看不了幾分戲謔。


    他抬手往桑諾額頭輕輕敲了一下,站起身去開門。


    嘁!


    桑諾將有些擋視線的碎發往旁邊撥了撥,在他身後輕嗤了一聲。


    沒意思。


    要說樣貌,她自認為長得也和紀庭深不相上下,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有紀庭深這麽受歡迎。


    這個房間要是有個門檻兒,就這兩天往這裏來的人,得把門檻兒踏平了吧。


    桑諾往旁邊挪了挪靠在床頭,視線時不時朝門邊掃幾眼。


    “什麽事?”


    紀庭深站在外麵,將門掩上,轉頭看向麵前站著的小姑娘時,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


    他的眼尾微微上挑,漆黑一團的眸子沒什麽情緒盯著人看的時候,就像一個漩渦,和他對視久了,就好像什麽小心思都藏不住,明晃晃的掛在外麵。


    小姑娘隻和他對視了幾秒,就匆匆忙忙收了視線。


    “我……”


    紀庭深繼續麵無表情的注視著她。


    “我……”


    小姑娘大概是被他態度嚇到了,一個字反反複複說了好幾遍,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


    紀庭深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他本就是不什麽好脾氣的人,被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心情實在不佳。


    沉著一張臉。


    “要是沒什麽事情的話,以後不要再來敲門。”


    說完,直接轉身拉開門。


    不過還沒等他進門,就被身後的人突然伸手扯住了袖子。


    “鬆開。”


    紀庭深的臉色已經完全冷了下來。


    “我,我就是,”小姑娘哆嗦了一下,趕緊鬆開抓著衣服的手。


    然後緩緩抬起頭,一顆淚珠要掉不掉的掛在她的睫毛上,眼眶紅紅的,看著可憐極了,“我就是聽說你受傷了過來看看你,真沒什麽別的意思。”


    紀庭深視線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兒,然後更加冷漠的收迴視線。


    “看我?”


    “對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紀庭深沒說話。


    “你不記得我了嗎?你不知道我為了見你,差點就死了,”小姑娘邊委屈巴巴的說,邊抬眼看著紀庭深的反應。


    可惜,讓她失望的是麵前的男人壓根沒有任何反應。


    甚至連看她的眼神也和之前沒什麽兩樣。


    她心裏一堵。


    然後又期期艾艾的開口,“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咱們以前見過啊。”


    紀庭深沒說話,視線再次在她臉上轉了一圈。


    這一次停留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


    “你記起來了嗎?”小姑娘眼睛亮了一下。


    “沒有,”紀庭深收迴視線,語氣還是淡淡的。


    “不可能啊,咱們上次還一起聊天,”小姑娘見他又要轉身,趕緊再次開口,“就是那次遊戲晚宴,我……叫桑喻。”


    她說到這裏,紀庭深的動作一頓。


    “那天的事情……我迴家之後想了挺長時間,確實是我做的不對。”


    桑喻垂著頭,音量不高,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我一直想和你道個歉,隻是沒有機會,今天在這裏見到你,我真的太開心了。”


    她說的越多,紀庭深的眉頭就皺的越緊。


    “你,現在想起來一點了嗎?”小姑娘見紀庭深的臉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的問了一句。


    紀庭深沒出聲,盯著她又看了好幾秒。


    他想起來了。


    他確實見過她。


    在那天晚上的遊戲宴會上,就是她穿著蝶戀花高定禮服和程琳起了爭執。


    不過……


    讓他疑惑又心驚的是,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無比精準的找到他這裏。


    她到底是什麽人?


    她又是什麽時候穿過來的?


    “還沒想起來嗎?”桑喻見紀庭深眼也不眨的盯著她看,還有些害羞,率先垂下了頭,結果等了半分鍾也沒等到他開口說話,隻能抬頭。


    就發現他的視線早挪開了,盯著一處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紀庭深迴神,沒迴答她的問題,隻問了自己想問的,“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桑諾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既沒有見門外的人進來,也沒見紀庭深進來,有些好奇這次來的到底什麽人。


    結果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一道非常熟悉的嗓音。


    剛開始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剛要透過門縫看看那人長什麽樣子,就聽到她說自己叫桑喻。


    桑喻?


    她怎麽會在這裏?


    桑諾愣在原地好幾秒才迴過神來,然後不可置信的透過門縫看過去。


    外麵確實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桑喻。


    一個多月不見,她和之前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不管是在什麽地方,在什麽人麵前,她都總是一副受驚嚇的小兔子一般楚楚可憐。


    隻是……


    她居然認識紀庭深?


    桑諾視線偏了偏,又看向一直背對著她的紀庭深。


    紀庭深平時的話就不多,此時也更少,基本上桑喻說一堆,他才時不時迴應一兩聲。


    “我……”


    桑喻見他突然將話題轉到這個方向,一下子噎住了。


    紀庭深沉沉的視線壓著她。


    “我,”桑喻悄悄吞了一下口水,強壓住心慌。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來的,我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裏……然後我就,我又聽人說你也住在這裏,她們還說你受傷了,我不放心我就……我就過來看看。”


    她一句話說的結結巴巴的,但好歹是說完了。


    紀庭深依舊沒說話,低垂著眸子不知道再想什麽。


    好半天他才抬起頭,“以後別再來敲門。”


    說完,也沒管麵前欲言又止的人,直接打開門進去,然後當著她的麵兒將門砰一下關上了。


    差點被砸到鼻子的桑喻:“……”


    房間內,桑諾在桑喻說完話的空擋,還想聽聽紀庭深是怎麽說的,結果剛想再往前湊湊,就見一隻手突然伸進來,精準的捂住她的臉往後輕輕推了一把。


    她踉蹌了一下,然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壓了過來。


    桑喻和她嬌滴滴的嗓音一起被關在了門外。


    “你,”桑諾掙紮了一下,將自己的臉從紀庭深的手中解放出來,“幹什麽?”


    “你幹什麽?”紀庭深垂著頭,和桑諾的距離很近,微微朝外麵偏了偏頭,“偷聽?”


    “……”


    桑諾一頓。


    “也不算偷聽吧,”桑諾看著他,“不是都被你發現了麽?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你剛來的時候,”紀庭深挑了挑眉,往後退了一步,“看到了。”


    “哦,”桑諾應了一聲。


    幾秒後她再次開口,“你剛才為什麽不繼續接著問了,我看她這個樣子明顯就是心虛,她肯定知道些什麽……你看我幹什麽?”


    “你們,”紀庭深看著“他”,“你不會是認識她吧?”


    桑諾也看著他,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桑諾躲開視線,“認識啊,她是我妹妹,同父異母的妹妹。”


    雖然第一次見到桑喻的時候,紀庭深就總覺得她長得有點像他認識的人,但完全沒想到會和桑諾扯上關係,現在聽“他”親口承認……


    ——那就是說,南城的桑沅之,就是“他”嘴裏沒什麽情分又不負責任的父親?


    他上次當眾讓“他”父親下不來台……


    “不過我和她沒什麽情誼,”桑諾說,“小時候她就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學習也不錯。”


    紀庭深迴神。


    “就像我之前和你說的一樣,我的出現好像就是一個錯誤,招貓逗狗無所事事也就罷了,還總闖禍,後來被扔到軍營,還是不服管教……”


    桑諾嗓音低低,說到後麵的時候情緒低落下來,不過和那天一樣,今天情緒也還沒到底,就被人突然兜了一下。


    她低著眼皮看了眼捏在下巴上的手,又撩起眼皮看著手的主人。


    “你也樣樣都不錯,”紀庭深說,“長得帥,身手好。”


    桑諾看著他。


    他也看著桑諾。


    半晌後,桑諾開口,“還有呢?”


    “什麽?”紀庭深問。


    “還有什麽優點,”桑諾瞪著他,“我不會隻有兩條優點吧,你上次還說了好多呢。”


    “還有,”紀庭深非常嚴肅的點點頭,“還有……心地善良,對朋友很講義氣。”


    桑諾繼續瞪著他。


    “還有,”紀庭深更嚴肅了,“翻窗戶的時候……很可愛。”


    “去你的,”桑諾抬手推了他一下。


    紀庭深實在憋不住了,笑了起來,“哎,你剛剛前麵鋪墊那麽多,是不是就想聽我誇你。”


    “不是,”桑諾瞪著他,“我才不稀罕有人誇我。”


    “是嗎,”紀庭深繼續笑著。


    “……”


    “行吧,”桑諾看了他一眼,終於也沒忍住笑了,“就是想聽你誇我比她好,誰知道你發揮的還沒有上次好,上次起碼還說我反應快什麽的。”


    兩個人又開了幾句玩笑,才重新迴到床邊坐下,不過這次紀庭深選擇了椅子。


    “你有沒有發現,現在的情況越來越奇怪了?”桑諾聲音不大,但剛好能被紀庭深聽到。


    “嗯,”紀庭深點頭,往後靠了靠“確實不不太對勁。”


    “尤其是桑喻,”桑諾也懶懶靠在床頭,眸子卻亮的驚人,“她從小膽子就特別小。”


    紀庭深挑了挑眉。


    桑諾瞥了他一眼,也抬了一下眉梢,“一個連走夜路都怕的不行的人,突然醒來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你猜她會怎麽做?”


    她一邊說,一若有似無的朝著紀庭深額頭的傷看了一眼。


    紀庭深:“……”


    這是報複剛才說你跳窗戶的仇嗎?


    “反正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跑來看你這個蹭破點皮的傷員,”桑諾說。


    紀庭深:“……”


    桑諾的扳手拿在手裏,一下下在掌心敲著,“還有這個s市,我剛進來的時候也感覺怪怪的,但你要讓我具體說,我又說不太上來。”


    紀庭深視線挪到“他”手中的扳手上。


    見“他”動作停了,他探身將扳手拿過來掂了掂。


    還挺沉。


    “要不趁現在時間還早,”桑諾突然提議道:“咱們出去外麵看看吧,說不定就能找到什麽新線索呢。”


    “嗯,”紀庭深看了兩眼扳手,將它放迴到桑諾手裏然後點點頭,“行。”


    兩個人說走就走,不過出門的時候,紀庭深將放在一旁的包拿了起來。


    “幹什麽?”桑諾問。


    “拿著吧,說不定就用上了呢,”紀庭深說。


    走到樓梯間的時候,紀庭深朝上看了一眼。


    “嗯?”桑諾也朝上看過去。


    “叫著你的朋友一起?”紀庭深問。


    “哦,”桑諾愣了愣,應了一聲。


    往上走的時候,她突然感覺有些奇怪,不知道為什麽在紀庭深剛提起朋友的時候,她腦子裏突然空白了一瞬,甚至有些沒想起來自己還有朋友。


    但紀庭深一提醒,這一個月以來,和大壯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才潮水般湧入腦海。


    桑諾皺了皺眉。


    “怎麽了?”紀庭深察覺到“他”神情不對,偏頭問了一句。


    “沒事,”桑諾搖搖頭。


    另一邊。


    大壯他們也醒了,剛收拾好準備出門,就見桑諾和紀庭深上來了。


    “這是?”大壯看到一旁的紀庭深滿臉驚訝。


    “不會就是那天帥到讓那些女人流口水的那位吧,”不等桑諾介紹,一旁的林煜就突然插了一嘴。


    桑諾:“……”


    “是嗎?”大壯視線在紀庭深臉上掃了掃,然後看向一邊的桑諾,“我覺得也沒那麽誇張啊,和咱們大少爺差不多,就是這個身高……”


    他站過去和紀庭深比了比,然後視線又從頭到腳掃了紀庭深一遍,“操,比我還高五公分。”


    “操誰,”桑諾抬腳往大壯屁股上踹了一腳,“下次再說髒話,我就真吧你嘴縫上。”


    一聽她這話,大壯當即想張嘴反駁。


    桑諾抽出扳手在手心敲了敲。


    “你好,你好,我叫林煜,”林煜湊到紀庭深旁邊和他打了聲招唿,“交個朋友?”


    “我叫袁淵,”袁淵也湊了過去,伸出了手。


    不過紀庭深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一手拎著桑諾的包,隻朝他們微微點了點頭,沒和他們握手,“紀庭深。”


    林煜和袁淵有些失望。


    但……


    雖然這個叫紀庭深的人看著臉上帶笑,一副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很好說話的樣子,但他們就是不敢在他麵前造次。


    他不伸手他們也不敢強行去拽他的手。


    不像當初遇到桑諾的時候。


    ——桑少爺麵上挺拽,脾氣也不怎麽樣,但實際上很好說話。


    “我們要出去轉一圈,你們一起去嗎?”桑諾沒注意到林煜和袁淵的手還沒收迴去,拿在手裏的扳手隨著她的動作直接在兩人手上各敲了一下。


    “啊!”林煜立即叫了一聲。


    袁淵倒是沒叫,但也一臉痛苦的捂著手彎下了腰。


    桑諾一愣,趕緊將扳手收起來,“沒事吧?”


    “你覺得呢?”林煜咬著牙忍著疼在手上搓了一把。


    “我沒看到,”桑諾說,“拿出來我看看。”


    “沒事,緩一緩過了這一陣兒就好了,”袁淵說。


    這個緩一緩和過一陣兒直接把桑喻等來了,她蹦蹦跳跳的從樓上下來最先見到了紀庭深,還沒顧得上驚喜,就見到了另一個人。


    “桑諾?”


    身後突然傳出來一道清脆的聲音,站在房間門口的幾個人同時迴頭。


    桑喻換了一身衣服,毛茸茸的粉色外套裏麵搭了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微卷的頭發搭在肩頭,手裏還拎著個紅色的精致小包,看著十分甜美軟萌。


    嗬。


    桑諾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不知道的人得以為是哪家的大小姐出來冬遊了呢。


    她果然很不對勁兒啊……


    見桑諾沒說話,桑喻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在一米遠的地方停下,一臉驚愕,“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


    她話說到一半猛地停下。


    半晌,才偏頭看了一眼紀庭深和大壯他們一眼,眼睫毛顫了顫,繼續道:“你都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


    桑諾依舊沒有說話。


    一旁的大壯悄悄用肩膀撞了桑諾一下,“哎,這小姑娘是誰啊?”


    就在他以為桑諾沒聽見,打算再撞一下時,從打完招唿開始就沒開口說過話的紀庭深突然伸手將桑諾朝他那邊拉了一把。


    大壯撞了個空,差點一個趔趄撞到牆上。


    大壯:“?”


    “還好你現在沒事,”桑喻繼續說,“爸爸要是知道了,得多高興啊!”


    除了紀庭深和桑諾之外的其他人:“啊?”


    “少爺,這是你……妹妹啊?”大壯怔了幾秒,率先對桑喻的話做出反應。


    桑諾沒說話,目光停在桑喻的臉上。


    “哥,”桑喻半垂著眸子,怯懦懦的叫了桑諾一聲。


    將好妹妹的姿態演繹到極致。


    隻有桑諾知道從小到大除了在桑沅之麵前,她幾乎沒有這麽稱唿過她。


    哥?


    桑諾諷刺的勾了勾唇。


    “桑諾,你妹妹叫你呢,”林煜看看桑喻,又看看一旁無動於衷的桑諾,實在沒憋住小聲提醒了一句。


    “聽到了,”桑諾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


    桑喻還以為她能說點什麽,比如問一下她為什麽在這裏啊,或者是家裏人怎麽樣之類的。


    但桑諾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又不開口了,隻是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看。


    她最討厭的就是桑諾這種表情。


    明明被家裏的每個人討厭,卻還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跟她那個早死的媽一模一樣。


    “我剛才聽那些人說,除了我和……庭深哥哥之外,這裏的其他人是從外麵來的,你們真厲害,居然真的能從喪屍群裏逃出來,我就不行了,要是我啊,肯定早死在外麵了。”


    因為桑諾不接話,桑喻隻能自己繼續道。


    隻是,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表現的又怯懦又敬佩,時不時還偷瞄幾眼桑諾的反應。


    好像很怕她又很敬重她。


    嗬。


    桑諾又是一聲冷笑。


    這裏的人不知道,但原來世界,周圍的朋友幾乎沒人不知道她們不對付。


    桑諾最討厭的就是桑喻這種時不時就戲精上身的樣子。


    明明心裏恨不得她永遠別迴那個家,但在外人麵前,還有桑沅之麵前卻總是一副柔柔弱弱經常被人欺負的樣子。


    可惜,桑沅之還就吃這種。


    不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後,隻要桑喻掉淚珠子,桑沅之就總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張嘴罵她。


    現在這是又要在她麵前上一節表演課?


    要是換做往常桑諾還真不在乎她怎麽演,也不太在乎演完之後別人對她是什麽態度,但今天……


    庭深,哥哥?


    桑諾眸子眯了眯。


    偏頭看了旁邊的紀庭深一眼。


    紀庭深聽到桑喻這麽稱唿自己,也皺了皺眉,尤其在她說出死這個字的時候眸子裏的冷漠更甚。


    不過在察覺到身邊的視線掃過,他還是微微偏頭看了一眼桑諾。


    兩個人視線相撞,紀庭深抬了抬眉,然後在人看不見的地方捏了捏桑諾的指尖。


    桑諾心裏嘖了一聲,心情好了一點,趁人不注意在紀庭深的手心裏摳了摳。


    其他人見桑諾半天不接話茬兒,有些搞不太清楚狀況。


    但見小姑娘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也於心不忍,靜默了幾秒,大壯開口道,“你一個小姑娘怎麽能和我們大老爺們兒比,我們皮糙肉厚的,刮一下蹭一下的沒什麽。”


    桑諾在旁邊冷笑了一聲。


    大壯視線和她對上,立即又補了一句,“當然最厲害的還是桑諾,受傷最多的也是他,說來慚愧,我們都是靠他才到這裏的。”


    “嗯,”林煜點頭,“桑諾簡直是我見過最厲害的男人。”


    桑喻麵色一頓。


    似乎第一次聽到有人在她麵前誇獎桑諾,眸子裏閃過一抹別樣的情緒,隻是幾秒又恢複正常,“我也覺得我哥最厲害!”


    大壯他們又和她說了幾句,就見桑喻的視線又轉向了一旁的紀庭深,“庭深……哥哥,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紀庭深沒說話。


    氣氛好像又尷尬了幾分。


    就在另外三個人覺得應該說點什麽的時候,桑諾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開口了:“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我去吃飯,”桑喻聽到桑諾突然開口,小小的哆嗦了一下,然後又道:“我聽這裏的姐姐們說外麵有一家飯店挺好吃的,正打算要去。”


    “我們也正好要去吃飯,”林煜接了一句。


    桑喻期待的看著桑諾。


    桑諾又開始裝聾作啞,假裝沒看到她期待的眼神。


    “哦,”看到桑諾表情的桑喻失落的垂下頭,“好吧,那我先走了。”


    “哎,別走啊,”大壯沒忍住出聲道:“正好一起,我們早上才去那裏吃過,那裏真的挺好吃的。”


    林煜和袁淵看了桑諾一眼,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對自己的妹妹,也出聲勸道:“還是一起走吧,總感覺這裏挺邪性的,人多安全。”


    我看最邪性的就是你們幾個。


    桑諾在心裏吐槽了一句,但也沒說阻止的話,說實話她也挺好奇她這個好妹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反正她絕對不相信能這麽巧。


    一行人浩浩蕩蕩從樓門口出去,還招來了前台兩個小姑娘的圍觀。


    桑諾走在最後麵,見她們呲著八顆牙齒衝著他們笑,偏頭也朝她們笑了笑。


    前麵,大壯他們和桑喻互相介紹認識完之後又互相握了握手。


    紀庭深腳步慢了一點,等桑諾跟上來才偏了偏頭,“發現什麽了麽?”


    “什麽?”桑諾雙手抄在褲兜裏,微微仰著頭。


    紀庭深多看了“他”一眼,沒從桑諾的表情中看出來“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才又繼續收迴視線道:“他們剛才的表現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桑諾配合著問了一句。


    聽到這裏,紀庭深哪能不知道“他”也已經發現了,但還是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接受的速度太快了,他們甚至都沒有驚訝她也是穿過來的。”


    桑諾沒說話。


    “而且最讓我奇怪的是,”紀庭深視線在前麵幾個人身上轉了一圈兒,“你。”


    “嗯?”桑諾沒太懂他這句話。


    紀庭深沒立即開口,頓了幾秒才慢慢道:“你以前就這麽熱心腸嗎?”


    桑諾臉上的迷茫更甚。


    “你是不是對他們有點太好了,”紀庭深說。


    “我對他們……”


    “走快點兒啊你們兩個,”大壯站在飯店門口招了招手,“尤其是你,少爺,一早上沒吃東西不餓嗎?”


    桑諾看了紀庭深一眼,沒再繼續往下說。


    飯店裏依舊沒什麽人,一個服務員見他們進來,趕緊招唿他們坐下。


    “幾位吃點什麽?”


    “你們老板呢?”大壯視線在店裏搜羅了一圈兒,開口問道。


    “老板有事出去了,得天黑才能迴來,”服務員邊說邊拿過茶杯給他們幾個都倒了茶,“您要是有什麽事情,可以吃晚飯的時候再來。”


    “哦,”大壯點點頭,“沒什麽事情,我就是隨便問問。”


    “這個茶不錯,”林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轉向一旁的桑喻,“你嚐嚐看。”


    桑喻抿著唇衝他笑了笑,然後抬頭去看紀庭深。


    紀庭深坐在桑諾旁邊,那個服務員走了之後他也端起茶杯聞了聞,但是沒喝。


    “我們這家店沒有菜單,不過要是幾位有想吃的菜直接點就行,我們這邊的廚師都能做,”服務員說的話和早上旗袍女人說的差不多。


    大壯他們已經來過一次了,也知道他們這裏的規矩,各自點了自己想吃的菜,見桑諾和紀庭深坐在一旁沒動,又主動問了一句,“你們兩個吃什麽?他們家菜特別好吃。”


    “我不餓,你們吃就行,”紀庭深淡淡開口。


    “你呢?”林煜看著桑諾。


    桑諾頓了頓,然後看著服務員,“玫瑰小酥餅能做嗎?”


    “你還要吃餅?”大壯聽到她又要餅,反問了一句,“還沒吃夠啊?”


    “你管我,”桑諾瞪了他一眼,迴頭繼續看著服務員。


    “可以,”服務員點點頭,拿著小本本走了。


    “哥,”桑喻突然叫了桑諾一聲。


    桑諾抬眸。


    “你受苦了,”桑喻說。


    喲。


    桑諾扯了扯嘴角,心裏猜著桑喻這是又要玩哪一出。


    “真的,”桑喻睜著大眼睛,眼淚說來就來,“我覺得我以前特別對不起你,總給你惹麻煩,現在上天又重新給了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痛改前非,以後當牛做馬的對你好。”


    桑諾:“……”


    謝謝,並不需要牛馬。


    桑諾沒說話,周圍的幾個圍觀群眾又看不下去了。


    “桑諾,”林煜碰了碰桑諾的胳膊,“她再這麽說也是你妹妹,骨肉親情血濃於水,你當哥哥的還是要大度一點。”


    大度你大爺!


    “是啊,少爺,”大壯見桑喻還在哭,趕緊拿紙巾給她,“你一個大男人對女孩子就不能溫柔一點?”


    溫柔你奶奶!


    “別哭啊,”袁淵也被桑喻哭的手足無措,不甚熟練的安慰道:“他再這麽說也是你哥哥,一定會原諒你的。”


    我連你太爺爺一起原諒!


    桑諾麵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在瘋狂輸出髒話。


    要不是紀庭深坐在這兒,要不是紀庭深不讓她說髒話,她能直接將桌子給掀了。


    “哥,”桑喻又一次梨花帶雨的抬眸叫了桑諾一聲。


    不行,忍不了了!


    桑諾這輩子都沒感覺這麽憋屈過,她稍稍往後挪了挪椅子,剛準備站起來,就感覺後腰突然被一隻溫熱的手按了一下,接著她慣常用的那隻扳手就被身旁的人“砰”一下按在了飯桌上。


    桑諾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其他人也沒反應過來。


    一個個呆呆看著紀庭深。


    紀庭深難得掛上了一層笑,眼尾稍稍彎著,嘴角上揚,說出來的話卻不帶一點溫度,“我這個人脾氣不怎麽好。”


    桑喻原本還在哭,被他這麽一嚇突然咳嗽了兩聲。


    “也不怎麽喜歡吵鬧,”紀庭深還是笑著,視線往她身上掃了一眼,“尤其討厭人哭。”


    桑喻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接著,紀庭深又往另外三個人身上挨個掃過,“如果各位覺得今天中午這頓飯沒必要吃,那就請便。”


    他明明笑著,卻讓人莫名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尤其是那雙過於漆黑的眼珠一寸寸在身上掃過,莫名讓人感覺後脊生涼。


    飯店大廳裏瞬間安靜下來。


    圍著桌子坐的幾個人誰都沒再開口說話,一會兒看看那個扳手,一會兒悄悄用餘光瞄一眼紀庭深。


    不知道為什麽,從他們第一眼見到紀庭深開始,對他就總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畏懼感,尤其是在他笑的時候,那種感覺尤其明顯。


    紀庭深還是之前的隨意模樣,一點兒沒在意他們的舉動。


    隻是在桑諾朝他這邊看的時候,往她指尖彈了一下,然後扯過她的手在上麵寫了幾個字。


    ——偷偷罵髒話了吧?


    桑諾:“……”


    請問您是有超能力嗎?


    “沒有,”趙天一有些頹廢的坐在椅子上,眼眶有些發紅,頭發也沒有搭理亂糟糟的搭在額角,見程琳進來,捏了捏眼眶。


    “我給你帶了點吃的,”程琳心疼的過來抱了抱他,“我爺爺不是說了麽,他就是睡著了,說不定就是最近一段時間太累了,興許明天就醒了呢。”


    趙天一沒說話。


    “先吃點東西?”程琳彎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不是說最近公司事情多麽,你要是再累病了,公司怎麽辦?”


    趙天一還是沒說話,過了好半天,程琳才聽到他嗓音有些啞的開口:“都怪我,要是阿深這次真的出了什麽事,我就算死了也贖不了罪。”


    “沒事啊,他一定沒事,”程琳輕輕在趙天一背上拍了拍,“你以前不也常說阿深福大命大,一定沒事的。”


    她說完又朝病床上看了一眼。


    床上的人雙眸緊閉,唿吸清淺,確實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隻是,已經一天一夜沒醒了。


    邵羅沒找出原因,她爺爺也沒查出任何病因,就連醫院的好多專家檢查完也終究沒找出他突然昏睡的原因,明明生命體征都正常。


    趙家夫婦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也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知道是因為趙天一開車撞石墩子上才出的事,趙媽媽氣的差點背過氣去。


    “平時開車就讓你小心謹慎一點你不聽,現在好了,阿深都住到醫院來了。”


    “阿姨,天一他知道錯了。”


    程琳攔著趙媽媽,沒想到身後的趙天一突然抬手抽了自己兩巴掌。


    清脆的響聲讓病房裏的幾個人都愣了。


    後來趙媽媽走的時候看著趙天一紅腫的臉,又偷偷抹了一次眼淚。


    趙天一平複了一會兒心情,最後還是強打起精神吃了些東西,正如程琳說的,現在阿深出事,公司那邊估計又要亂成一鍋粥了。


    本來就是剛處理完紀懷澤的事情,還有些小嘍囉清理,結果又遇上了這樣的事情,要是他再倒下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呢。


    在阿深醒來之前,他得先替他管好公司。


    隻是他沒想到下午去公司的時候,公司居然出現了個不速之客。


    “你來幹什麽?”


    趙天一看著大搖大擺坐在紀庭深辦公室的人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喲,這不是紀庭深的跟班兒趙總麽,”紀航靠坐在老板椅上晃了晃翹著的腿。


    “誰讓你進來的,”趙天一的臉色涼了下來,又朝著門外喊了小餘一聲。


    小餘趕緊跑過來,“趙總。”


    “叫保安,”趙天一說,“還真是什麽人都敢放進來。”


    “趙天一,”紀航臉色一變從椅子上站起來,“什麽叫什麽人都敢放進來,我看該出去的是你吧,紀氏集團是我們紀家的家業,不是你們趙家的!”


    “別以為跟著紀庭深當了幾天狗屁總,就覺得自己真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


    “我紀航今天還就告訴你了,我爸爸把他名下的股份都轉移到我奶奶名下了,我們紀家的公司以後都歸我奶奶管!”


    “你!”趙天一被他們家這著實不要臉的氣質氣到了。


    “你什麽你,”紀航笑了笑,“我奶奶呢一會兒就來,我先過來替她過來看看辦公環境。”


    “趙總,”小餘在旁邊聽得也是心驚膽戰,實在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要怎麽辦,還沒想出來個兩全之策,就見紀家老太太來了。


    身後還跟著兩三個人。


    “王柏山?”趙天一看到紀老太太身後跟著的人,臉色更難看了。


    “趙總,”王柏山露出個笑,“好久不見。”


    見你媽!


    趙天一氣的深吸了一口氣,才強忍著沒動手。


    “趙天一,”紀老太太在趙天一麵前站定。


    “我聽說到傳聞說庭深生病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上一次我這個當奶奶的就沒能去看他一眼,這一次,這一次居然也是聽人提起才知道的。”


    趙天一瞪著她。


    “這清楚的人呢,知道你們關係好,你照顧著呢,不清楚的那些人啊,”紀老太太長長的歎了口氣,“還以為是我這個老太婆不關心自己的親孫子呢。”


    她說到親孫子三個字的時候壓重了音。


    好多員工湊過來看熱鬧,見趙天一被氣的臉紅脖子粗的,一個小姑娘趕緊跑去給他倒了杯水。


    “行,跟我談股份是吧,”趙天一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那正好趁著今天咱們再開個股東大會。”


    “還開什麽開啊,”紀航一聽他這話立即在旁邊嚷道,“之前我爸的股份最多,現在他全轉讓給我奶奶了,那我奶奶就是最多的。”


    “就是,”站在紀老太太身後的王柏山也幫腔了一句。


    “嗬,”趙天一冷笑了一聲,“最多,我看未必吧。”


    聽到他這句話,紀老太太有些擔心的看了王柏山一眼,王柏山也皺了皺眉。


    “行,那今天就讓你死得明白一些,”紀航說,“到時候隻要不哭著讓我們繼續留下你就行。”


    一場鬧劇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候,等到股東們全到齊之後,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了。


    小餘見趙天一一直皺著眉,將之前整理好的材料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趙總。”


    趙天一揉揉眉心,朝他揮了揮手。


    等小餘出去將門關上之後,趙天一才低頭看了眼他拿過來的文件,在看到那一摞文件後麵都簽了紀庭深的名字後,捂著臉罵了一句。


    遊戲裏。


    所有人難得靜悄悄的低頭吃著東西,大壯甚至怕咀嚼發出聲音,降低了吃東西的速度。


    每吃一口就得將近一分鍾。


    結果就在最安靜的時候,紀庭深突然偏頭打了一個噴嚏。


    ------題外話------


    明天捉蟲修改錯別字,我今天實在是太困了,碼到一半差點睡著……晚安安……goodnight,tomor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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