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人沒聽到裏麵人的迴應聲,又抬手往門上敲了敲。


    紀庭深偏頭看了桑諾一眼。


    桑諾動作一頓,也朝他看了一眼。


    “先生!”


    外麵的人又喊了一聲。


    紀庭深收迴視線,看著房門。


    “去開門。”


    怕外麵的人久久得不到迴應會直接推門進來,桑諾壓著嗓子說了一句。


    然後視線往四周掃了一圈,見除了床之外,實在沒什麽地方能躲,一個閃身撲到了紀庭深的床上。


    紀庭深沒說話,眸子定定盯著床看了幾秒,朝門口走過去。


    門外的是一個小姑娘,年紀不大,紮著雙馬尾,見他來開門笑了笑,“你還真沒睡啊。”


    就你這個敲門法,睡死過去也得被敲醒吧。


    桑諾在床上嘀咕了一句。


    “下午睡得太多,現在還不困,”紀庭深嗓音淡淡的,態度還算不錯。


    “哦,”小姑娘點點頭,企圖往房間裏走,但紀庭深擋的實在過於嚴實,“我剛剛聽你房間裏好像……”


    “我剛剛閑的無聊,用手機錄音錄了一段話發給了朋友,”紀庭深沒等她話說完,就搶先接過話頭,“說不定他哪天就收到了。”


    他深色哀傷,說話的時候嗓音還有些啞,讓人一聽就覺得他現在心情應該不太好。


    也是,畢竟醒來之後發現朋友和家人都不見了……


    小姑娘看著他的表情,心裏也難免替他感到一絲遺憾,看著紀庭深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說不定他們現在也平安無事。”


    紀庭深長睫緩緩抬起,“借你吉言。”


    小姑娘原本的視線就放在他的臉上,現在見他突然抬眼,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猝然相撞,小姑娘的臉頓時通紅一片。


    桑諾不知道他們不說話的這個間隙兩個人在幹什麽,她將被子往身上蓋的時候再次聞到了熟悉的花香味。


    不過味道很淡。


    淡到要是不仔細聞都聞不出來。


    她伸出頭往房間門口看了一眼,然後往下縮了縮,用被子蓋住頭,然後打開了手機。


    不過讓她失望的是,手機頁麵上的消息還停留在之前,沒有一絲變化。


    難不成幻覺真的嚴重了?


    桑諾想。


    她又偏頭朝著枕頭聞了聞,確實一股很好聞很清新的花香味。


    難不成這個味道是剛才那人身上的?


    “你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要關好門窗哦,”小姑娘說。


    紀庭深微微頷首。


    “真的,”小姑娘見他態度有些敷衍,神情頗為嚴肅,“說不定今天下午那些人中的其中一個,就會半夜來找你。”


    半夜來找我?


    紀庭深想到現在床上趴著的那位,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但麵上卻是一愣。


    小姑娘看到他這副樣子笑了笑,“反正你關好門窗,要是有什麽事情可以來找我。”


    紀庭深沒說話,點了點頭。


    心裏卻在自我反思。


    他真的看起來這麽需要人保護?


    怎麽先是趙天一,後是小慧,再後來是桑諾,現在一個比他矮大半個身子的女孩兒也說遇到危險去找她……


    紀庭深心裏吐槽,麵上還是那層假的不能再假的笑,“謝謝。”


    “那我先迴去睡覺了,”小姑娘又往房間裏麵探了探頭。


    這次紀庭深沒再繼續擋著,他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一下。


    小姑娘這次目光不受阻的將大半個房間掃了一遍,才又勾出來個笑,“你也早點休息。”


    紀庭深點點頭,轉身準備關門的時候,門又被人抵住了。


    他迴頭。


    “差點忘了,”小姑娘笑盈盈的將手裏的東西遞過來,“這是你房間電視的遙控器,正好你睡不著可以看看電視,今晚好幾個台有晚會表演。”


    “謝謝。”


    這次紀庭深一直等到小姑娘的身影進了他對麵的那個房間,他才垂眼看了眼手裏的遙控器,緩緩關上門,進了房間。


    桑諾自然也聽到了剛才門口的對話。


    她迅速將抱在懷裏聞的被子扔到一邊,然後在紀庭深走到床邊之前,以一種別扭的姿勢坐了起來。


    頭頂還被蹭起來了一小撮呆毛。


    紀庭深:“……”


    “咳咳,”桑諾壓著嗓子輕咳了一聲,然後滿臉無辜的抬頭看著紀庭深。


    房間裏沒開燈,隻有窗外的月光越來越亮。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


    仿佛在說,怎麽了,看什麽看,情況危急我……隨便找了個地方躲一下,沒什麽大問題吧?


    紀庭深沒說話,幾秒後收迴視線,垂眼反複看了看手裏的遙控器,然後還真就像剛才那個小姑娘說的,直接打開電視。


    上下翻著按了兩下,隨便找了個表演歌舞的台,才又重新慢悠悠朝床邊走過來。


    不過,在看到床上的被子被人蹭得亂七八糟,一角直接掉在了地上,他腳步一轉,坐迴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默默看了個全程的桑諾:“……”


    什麽意思?


    向來隻有我嫌棄別人的份兒,今天這是被人嫌棄了?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她之前被麵前人的話題帶的有些大意,忘了這裏的所有房間應該都被人監控了,說話的時候沒控製音量。


    現在……


    她看看紀庭深放在電視機旁邊的遙控器,跳下床,朝他走過去。


    “哎,”桑諾盡量壓低聲音,“我聽說你也是今天來的,你一個人進來的嗎?”


    原本在樓道聽到那些女人說的話,桑諾覺得這位單槍匹馬闖進s市的人,肯定身手特別好,要不也不可能突破重重喪屍圈到達這裏。


    不過……


    從她剛才進這個房間開始到現在,她還真沒看出來麵前的男人身手好。


    “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我……”


    電視機喇叭不斷傳出的聲音將其他動靜遮蓋的幹幹淨淨,桑諾一句話問完,半天都沒等到椅子上的人迴應。


    “聽到了嗎?”桑諾抬手推了推紀庭深的胳膊。


    紀庭深像是剛察覺到她說話,偏頭看她。


    因為有監聽,桑諾剛才湊過來的時候距離紀庭深很近,此時也沒想到他會突然轉頭。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


    月光在他們快貼在一起的縫隙中擠過。


    桑諾近距離看著那雙眸子,心裏的熟悉感越放越大,有個非常離譜的答案就盤旋在她腦子裏。


    但由於過於離譜,她一時之間又不敢輕易多想。


    假如真的是她想多了呢。


    紀庭深還從來沒和人靠這麽近過。


    近到仿佛能從對方的眸子裏清晰看到自己的樣子。


    心髒的地方像是先被人突然捏了一下,然後就開始沒什麽規律的胡亂蹦噠。


    “喜歡一個人就是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覺得不管她做什麽都非常可愛。”


    “並且兩個人對視的時候心跳會加快。”


    “等你哪天找到女朋友之後,你就知道了……”


    趙天一那天晚上的話突然闖進腦海,然後孫悟空大鬧天宮一樣的胡亂折騰了一番,就留下一片狼藉消散了。


    紀庭深腦子有些亂,沒想太清楚,就見麵前的人突然動了一下。


    “你用的什麽沐浴露?”桑諾往後退了退,然後在紀庭深做出反應之前,又往他脖頸處湊了湊,“玫瑰花的嗎?”


    溫熱帶著潮氣的唿吸撞在薄弱的皮膚上,然後四散開來。


    像春天柳樹枝條上從褐色枯皮裏冒出來的泛著綠意的新芽,輕輕碰一下,就搖搖晃晃大半天。


    紀庭深:“……”


    他這輩子都沒這麽被動過,被人擠在椅子間,被動的接受著麵前人視線的洗禮。


    “之前說過的要答應我兩件事還記得嗎?”桑諾又問。


    她心裏其實也在打鼓。


    一邊不斷往外冒髒話覺得這他媽也太離譜了。


    一邊又說不出的有點開心。


    兩相矛盾之間,壓根沒注意到自己的行為有什麽不妥。


    紀庭深注視著“他”,放在腿側的手指蜷了蜷,好半天才輕輕歎了口氣,“記著呢拽哥。”


    他說出那個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稱唿時,桑諾提著的心才猛然放下。


    是他。


    紀庭深。


    玫瑰小仙男。


    “現在可以往後退退嗎,”紀庭深抬手往桑諾下巴上彈了一下,“快對眼兒了。”


    “哦,”桑諾這才注意到兩個人的姿勢,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沒想到直接撞到了床角。


    疼的吸了一口氣,又往前竄了一步,再次懟到紀庭深跟前。


    紀庭深:“……”


    “對不起,不是故意的,”桑諾忍著疼,壓著嗓子說了一句,站到安全距離處。


    “……沒關係,”紀庭深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原本還想著趁桑諾沒認出自己來,多逗“他”玩玩,沒想到才一個多小時就被認出來了。


    他歎了口氣。


    然後又朝桑諾招招手,“過來我看看。”


    “沒事,”桑諾擺擺手,然後又湊過來。


    不過這次的距離把握的剛剛好,不近也不遠。


    她仔細盯著紀庭深的臉看了看,接著感慨:“小仙男就是小仙男,長得跟天使似的。”


    紀庭深被她的話逗笑了,“你還見過天使?”


    “見過,”桑諾嘖了一聲,然後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就你這樣的。”


    “不過,”她視線上移,看到額頭那處的血跡時又皺了皺眉,“你到底是為了驗證什麽往牆上撞,不疼嗎?”


    “還行,”紀庭深抬手往上摸過去,結果還沒碰到傷口,半路就被桑諾劫過去握住了。


    紀庭深挑了挑眉,接著笑了起來。


    “矜持點兒,拽哥。”


    “哦,”桑諾也覺得自己這個行為有些唐突了。


    她用另一隻手揉了揉鼻尖兒。


    不過以前在紀庭深麵前她就沒矜持過,現在見到本人了,她也不想兩個人太過於……生疏。


    算了,不找借口了。


    她就是想牽手。


    就是想牽小仙男的手怎麽了!


    紀庭深見“他”嘴裏應著,手卻抓著不放,再次挑了挑眉。


    桑諾迎著他的視線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裝著若無其事的移開了目光。


    行吧。


    紀庭深也沒過多計較。


    “不對,你怎麽突然以這種狀態出現了?”


    桑諾剛才被巨大的喜悅衝擊的有點懵,現在慢慢平複下來,才想起來問最重要的事。


    畢竟,當初紀庭深說,兩個人還是有機會見麵的話就答應她兩件事,她還覺得是紀庭深在給她畫餅。


    沒想到這還沒幾天,他們就真的見麵了。


    而且小仙男還是以這種狀態出現的。


    “你的額頭,”桑諾的反應很快,幾乎沒怎麽思考就將紀庭深之前說的話和他的傷聯係在了一起,“是不是就是為了驗證……”


    紀庭深點了點頭。


    “到底是怎麽迴事啊?”桑諾問。


    “我也不太清楚,”紀庭深想了想道:“我隻記得不小心撞到了頭然後醒來就到了這裏。”


    “撞頭之後?”


    桑諾跟著重複了一遍,然後猛然想起自己當初好像也在喝醉之後迷迷糊糊撞到了頭。


    另一邊。


    趙天一守在床邊一直等到小餘帶著邵羅急匆匆的進來,才往椅子上站起來。


    “快看看是怎麽迴事,”趙天一臉上全是焦急之色,“已經快三個小時,一直沒醒。”


    邵羅先用望聞問切的中醫手法給紀庭深檢查了一遍,接著又打開常用的藥箱,從裏麵那處檢查工具將紀庭深從頭到腳的檢查了一遍。


    “怎麽樣?”趙天一問。


    “外傷除了額頭處,其他地方都沒有,”邵羅皺著眉。


    “那內傷呢?”趙天一接著問,“是不是頭部受傷了,他為什麽還不醒?”


    “您先別著急,”邵羅又重新檢查了一下紀庭深頭上的傷,“隻是輕微腦震蕩,沒什麽別的大問題,您要是不放心咱們再去醫院檢查一下。”


    “意思是又檢查不出來?”


    這個“又”字說的邵羅相當慚愧。


    他這麽多年來遇到的病人不少,在外也頗有名望,沒想到在紀庭深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栽跟頭”。


    “算了,”趙天一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指揮小餘幫忙將紀庭深搬到車上,然後開車往程家開。


    “趙總,這不是去醫院的路吧?”


    小餘助理以為趙天一急忘了,出聲提醒了一句。


    “先不去醫院,”趙天一在後麵照顧著紀庭深,隨口迴了一句,“前麵那個路口左轉。”


    “哦,”小餘點點頭。


    “怎麽了?”


    桑諾見紀庭深突然臉色不太好看,表情中盡是關切,“是不是傷口疼?”


    “不是,”那陣突如其來的眩暈過去之後,紀庭深搖了搖頭,“沒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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