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南宮玦便繼續往寢殿內走去,來到門處,伸手將厚重的木門推開了,在靜謐的夜色裏發出吱呀一聲響,有種悠長的曆史沉澱,這處貴賓閣有些年頭了,他立在門畔,對文瑾道:“進來吧。”


    文瑾立在門外,看了看門內,內裏香爐裏焚著與傅景桁所用全然不一樣的熏香,有些檀木香味,又仿佛麝香,她將一隻腳邁了進去,看見了南宮玦的大床,當即便因為極強的自尊心而眼裏噙著兩顆眼淚,又覺得各取所需不必矯情,於是堅強的不使眼淚滾落。


    她進屋之後,坐在椅上沒有說話,兩手搭在膝蓋,規規矩矩的坐著。


    南宮玦察覺出文瑾的緊張和對他的恐懼,他盡量不嚇到她,蹲下身來平視著她的眼睛,說道:“去沐浴吧?洗完隻裹浴巾出來。天晚了,早些休息。”


    說著,遞給文瑾一條純白色的浴巾。


    文瑾用白皙的手將浴巾接過,“浴室在哪?”


    南宮玦指了指她身後,“那邊,你先去洗。有疑問叫我。不必擔心,不會突然進去。”


    文瑾拿著浴巾便進了浴室,她在浴室的椅子上坐了很久,便將衣裳脫了然後在浴池內洗了自己,隨後用寬大的浴巾裹著自己的身體,坐在牆邊,沒有出去,不知是冷還是害怕,她劇烈的發抖。


    她不想出去,但是不能不出去,南宮玦在等她兌現承諾,她咬著浴巾一角,哭至失聲,原來自己隻因傅景桁的碰觸而歡喜,旁人的親近她並不歡喜。


    “瑾兒,你沒事吧?”南宮玦輕聲詢問。


    “沒事。來了。”文瑾用浴巾將自己裹的隻露出麵頰,她立在屋內,防備的看著南宮玦,就像一隻受驚的小流浪貓。


    南宮玦見她裹著浴巾的樣子純潔動人,便往前走了一步。


    文瑾馬上快步踱在牆邊,不說話也不反抗,隻是提防的盯著他。


    南宮玦大步逼過去,將手攥在她的肩頭,溫聲與她說道:“你知道自己提防人的樣子,多誘人麽?”


    文瑾倏地閉起眼睛來,又陷入那種封閉自己,不能唿吸的情境中了。


    就在此時,砰的一聲,門被由外踢開,發出一聲巨響,在靜謐的夜裏,使貴賓閣的老房子房梁落了灰。


    南宮玦和文瑾被驚擾,便朝著門處看去,竟見廣黎大王他猩紅著眸子,猶如要殺人飲血般立在門畔。


    “什麽風將傅兄吹來了?”南宮笑問,鬆了文瑾的肩頭。


    文瑾心頭狠狠一撞,她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見到大暴君傅景桁了,沒有想到大暴君他竟來了。大暴君他眼中有溫柔的光,好似分外憐惜她並不再怪責她不自愛了。


    傅景桁將龍靴踏入內室,目光落在文瑾隻圍著一條浴巾的單薄的身子,沉聲道:“大盈狗,她希望被男人疼愛的時候,是不會提防你的,她會挑釁你,刺激你!當下,明顯她並不願意被你疼愛,她在忍受你。”


    南宮玦冷哼,“我和她兩相自願的。你多餘來。她的前任。”


    聞聲,文瑾別開了眼睛,她怕在傅景桁眼睛裏看到鄙色,也擔憂他會說她不自愛,而傅始終用深邃的目光鎖著她。


    文瑾眼眶一酸,哽著嗓子道:“傅...不要看我了。無地自容。”


    傅景桁朝文瑾伸出手,“過來。”


    文瑾眼眶一澀,一直堅強不肯掉落的兩顆眼淚便滾落了,她打著赤腳跑到傅景桁身邊,然後迴頭又提防地看了看南宮,又因為自己失言沒有和南宮玦兌現承諾而委身於他,而不敢和南宮對視。


    她是害怕的,她往傅景桁懷裏鑽著,熟悉的氣息令她安心了起來。


    事情已經過去了,傅景桁已經解除了危機,拿到了兵援,文瑾把小臉埋在傅景桁的懷裏,不去看南宮玦,單方麵毀約。


    南宮玦頗為失落的笑了笑,坐在椅上給自己倒了杯茶,這不會是傅大王兩口子聯手安排的仙人跳陰他呢吧。有趣,他更想得到文瑾了,膽敢耍他的女人可不多,他一下就記住了。


    傅景桁見文瑾身上就隻裹著一條浴巾,險些氣死,又心疼至極,連忙將龍袍取下來披在她身上,把腳丫也擋住,問她道:“洗澡時他進去沒有?”


    “沒。”


    “他說什麽?”


    “他說讓洗完隻裹著浴巾出來。他說天晚了早些休息。”


    “他碰了哪裏?”傅景桁氣的手抖。


    文瑾抬起頭,看著傅景桁盛怒的麵龐,她的眼淚撲撲簌簌落下來,咬著嘴唇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肩膀。隔著浴巾。”


    “親你沒?”


    “沒。”


    “說下流話沒有?”


    “他說我提防人的樣子誘人。”文瑾眼裏沒有光芒了,“沒有逼我。我自願的。”


    “嚇壞了?”傅景桁心也揪作一團,用手攏著她的發絲。


    “嗯。”文瑾嗓子也顫了,“我害怕。我好怕…”


    “把和她貼的門對兒都撕了。一會兒帶你和阿嬤,還有四斤,一家四口去貼門對兒,貼花花。別難受了。乖。”


    文瑾點了點頭,沒有提自己擔憂義父,也沒有提自己記掛著在揚州等她到初八的小蔣,她珍惜著和傅景桁這來之不易的片刻溫馨,貪戀著被他保護的感覺。他沒有罵她不自愛,也沒有兇她,她逐漸放下心來。


    傅景桁見文瑾薄顫著顯然又疲憊又恐懼,問南宮道:“怎麽迴事?是男人,就直說。”


    南宮玦見自己被小姑娘擺了一道,典型的被卸磨殺驢,關鍵現在怎麽看都像是他欺負了她。


    實際他也是受害者呀,心中屬實難受,事中被打斷,煩傅景桁煩得厲害,便道:


    “傅兄,小姑娘為了讓弟將兵援給你,背叛了義父,丟下了未婚夫,讓未婚夫一個人上揚州過年去了。她勇敢地過來陪我喝糖水,逛花園呢。保護你麵子,怕你知道兵援是身體換來的不肯接受,便在花燈宴演戲,讓你以為她諂媚我失利,寧可眾人罵她,也保全你麵子呢。我嫉妒你!”


    傅景桁低下頭注視著文瑾,他心中又疼又酸,“今天晚上你把話給朕說清楚。不是討厭朕?做這些算什麽。為了朕,清白不要了,你最在乎的自尊自愛也拋下了。蘇文瑾,你今晚過後打算一輩子不再見我了,是不是。”


    “嗯。”文瑾掐著手,“他說去漠北給我養一匹小馬駒。我會把四斤留給你。你會罵我拋夫棄子,不負責任吧。”


    “笨蛋!傻瓜!”傅景桁將她抱的很緊。


    文瑾紅著眼眶道:“現在怎麽辦?我...答應他了。但…”


    說著,又頗為提防地看了眼南宮,埋在傅景桁胸膛裏:“你走吧…”


    “我不是孬種,不可能知道你在這,我關門出去裝不知道,開慶功宴時我笑不出來。”傅景桁沉了音量,“你應該讓我醉死在冷宮,或者被老文砍了。”


    文瑾輕聲道,“你要戒酒的。你一皺眉發愁,我就糊塗了。”


    傅景桁問她,“小蔣在揚州等你?”


    文瑾頷首,“嗯。”


    傅景桁問,“你不去揚州行不行?”


    文瑾耳根紅透了,“答應了要去的,他等我到年初八。”


    傅景桁還問,“不去行不行?”


    文瑾小聲道:“答應了要去…”


    傅擁在她肩頭的手緊了緊,“我不讓去。跟我迴家過年。”


    文瑾肩頭猛地一僵,心裏怦怦亂跳,“這兒怎麽辦,我想走,四斤餓了。”


    傅說,“長林餓了。”


    文瑾倔強的說,“四斤。”


    “這裏我來處理。”傅景桁心疼極了,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穿上衣服。”


    文瑾獲得了安全感,便舒了口氣。


    南宮玦歎氣,他怎麽會覺得她無害,她根本就腦袋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要什麽,事後走得絲毫不拖泥帶水的,中原女人果然比漠北女人要心思深,眼底便升起不少興味之色。


    文瑾便去了浴間把自己脫掉的衣衫,一件一件都穿了迴來,宛如將自己的尊嚴穿了迴來,因為傅景桁在,她便不再害怕了。想起和南宮險些在一起,就後怕起來。


    傅景桁在文瑾進了浴間一瞬,便攥起南宮玦的衣領,往他下頜勾了一拳,把南宮嘴角也打出血來,他說,“解氣了。你蹦噠惡心我一天了弟弟,看你穿粉色的時候就想招唿你了。”


    南宮玦沒料到廣黎王會出手既快又狠的招唿他,抬手便要還迴去。


    傅景桁攥住他腕子把他攔下了,重重丟開了他手,“你還欠點火候,鱸魚燉豆腐沒放鹽?沒勁兒。”


    “操。吃壯陽藥了你!”南宮玦去照鏡子把嘴角血絲擦掉,“傅你等著,有一天你跪著求我。”


    “我跪媳婦兒不跪情敵的。”傅景桁睇向南宮玦,“人我帶走了。晚些送個公主給你滅火。但文瑾是為兄一個人的,你吃不到的!”


    南宮玦聳肩,“可以把人帶走。兵符給我還迴來。我去接老文迴京。”


    “他已經出京。你這步收不迴去了。朕拿了你兵,你被動了。”傅景桁斂容道。


    “兵不厭詐。反悔,你把我怎麽?”南宮玦無所謂。


    “你不和他攪和一塊,你也就好對付了。”傅景桁聽出南宮話裏的威脅之意,明白他並不打算放人,便抿唇輕笑,“你老家門口著火了吧?秦懷素打得你家門口四處應急?咱妹妹嚇病了,高燒驚厥,不知現在好點沒有。”


    南宮玦臉色一變,被提起家人,緊張了,登時覺得傅景桁老奸巨猾,一改不羈的神態,將茶碗擱下,嚴肅道:“你怎麽知道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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