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再度往著婁淑彩的頭上打了一記,“這一下是替我妹寶銀打的!”


    婁淑彩哀嚎著倒在地上,血液灑了滿臉都是,“來人啊,快來人啊,小賤人她殺人了!”


    “這一下是替奶奶打的!”


    “這一下是替我自己打的!”


    “剩下的是替我娘打的!”


    “你不配住我娘的屋子!你虐待我弟弟,虐待我妹妹,他們才八歲啊!你占我娘的屋子,毀我娘的牌位,你是魔鬼,你去死!我要殺了你!”


    文瑾打紅了眼,母親的牌位本就快碎了,她將膝蓋壓在婁淑彩身上,不知道往婁淑彩的頭上打了多少下,一雙胳膊也掄酸了,母親的牌位也打得稀爛,婁淑彩哭嚎的聲音逐漸聽不見了。


    “殺人了!文瑾謀殺主母了!”薛凝嚇得變色,整個人都傻了,見母親不動了,便連忙逃走去叫薛相爺過來主持大局,自己的娘親就要被文瑾打死了,“文瑾目無尊長,試圖殺人,應該抓她去坐牢,把牢底坐穿!讓她償命!”


    文瑾不知道自己揮著母親牌位多久,她隻覺得自己已經喪失了理智,停不下來了,隻知道要殺掉婁淑彩,替自己的親人出一口惡氣,至於後果,她不知道有什麽等著她,婁淑彩是傅景桁的嶽母,他得罪了傅景桁,不是麽。


    殺人是可怕的,婁淑彩的血噴濺了她一身一臉,腥氣得要命,她如置身黑暗,見不到光明,聽不見聲音,看不見東西,也不能喘息了。


    直到有人將她肩膀輕輕抱搭住了,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脊,從深淵裏把她往外拽,那溫潤的嗓音對她柔聲道:“唿吸,你不能不唿吸的。不會有事。莫怕。”


    文瑾抬起眼來,便迎進了蔣懷州的那布滿心疼的眼底,她的眼睛突然模糊了,與他慘然一笑,隨即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過度緊張竟然忘了唿吸,這時猛地透過氣來,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下來,“懷州哥哥,我是不是殺人了!”


    蔣懷州溫聲道:“沒有。不要擔心,她隻是昏厥了。”


    文瑾手腳顫抖,叫著:“懷州哥哥。”


    便在此時,傅景桁將龍靴邁入了廳內,他在蔣懷州的懷裏看到了絕望無助,渾身是血,縮在蔣懷州懷裏尋求保護的文瑾。


    傅景桁深知,他的冷落使她失去皇寵,是造成她今日遭遇的源頭,若非他冷落她,薛府婁氏不會如此囂張的欺辱她的弟弟妹妹。


    他應該感到痛快的。她出賣他,他報複她,使她痛苦,他該痛快的。


    可是他沒有,他看見她縮在別的男人懷裏發抖,他的心如被銳物刺中了,疼得他半天沒有緩過來。


    這一刻,她是不是細作,顯得不重要了,他竟想暫時將那些政治因素拋在腦後,將她遞給文賊的二百多封書信放在腦後,隻作為她的男人給她一些關懷。


    “大理寺來過問朕的家事來了?”傅景桁冷冷對蔣懷州說著,隨即居高臨下,俯視著文瑾,“你在朕陪薛迴門的日子,幹了什麽!”


    說著,傅景桁低手打算觸碰文瑾的肩膀,文瑾下意識的縮了縮,躲避著他,“你把我的珠釵給了薛凝。你和她們是一夥的。你和毀掉我母親牌位的人是一夥的!你是壞人!”


    “朕是壞人。”傅景桁心中猛地一揪,空落的手沒有觸到她的肩頭,他微微將指尖蜷起,“在場之人,對你來說,隻有蔣懷州是好人?”


    文瑾劇烈地顫抖著,她不知道傅景桁會怎麽對待她,會讓她在母親牌位被二房毀掉的今天,給薛凝母女下跪磕頭道歉嗎,她突然崩潰地哭了起來,胡言亂語道:“對不起,拿走了你的點心。我弟弟妹妹還有奶奶,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廚房裏什麽也沒有...對不起,我作踐了你的糧食...”


    “文瑾,住口!”傅景桁用手攏著文瑾的發絲,她如易碎的陶瓷,好生脆弱,他生怕驚到了她。


    然而,她卻抵觸他的碰觸,她口中不住地說著:“對不起...”


    傅景桁低聲道:“停下來。莫要再說對不起了!”


    “對不起...”文瑾雙眸失去了光芒,茫然地重複著。


    薛凝對傅景桁道:“君上,文瑾妹妹不知怎麽了,突然衝進來便打我娘。如今我娘親不知死活,君上要替我娘親做主呀!”


    傅景桁冷冷睇向薛凝,“朕心裏有數,自會替你做主的。”


    文瑾瑟瑟發抖,對傅景桁害怕起來,她不清楚他會如何羞辱她。寒意自心底湧上來,他會徹底毀了她的。


    薛凝得意至極,賤人,等著吧,君上一會兒就會狠狠的懲罰你,又對薛相小聲道:“阿爹,文瑾是瘋子,發了瘋似的進來殺人呢。今兒殺主母,明兒就殺您呢,阿爹!”


    薛相厲目看著文瑾,“瑾兒!看看你幹的好事!爹的老臉被你丟完了!你青天白日竟殺起人來了!禦前失儀!孽女!”


    文瑾聽見父親的責罵,已經沒有更多的痛意,近乎麻木的說道:“對!我是薛家的恥辱!你像刺我娘一樣也刺我二劍吧!薛大人!”


    薛相氣怒交加,竟真的看了看懸在牆頭的長劍,礙於君上在,不可見刀光,隻怒道:“孽障!老夫生你就是個錯誤!”


    文瑾緊攥著手,厲聲道:“我娘嫁給你,給你生了三個孩子,也是個天大的錯誤!”


    薛相氣的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半天透不過起來。


    薛凝馬上變成乖寶寶給父親順著後背,“阿爹,女兒給您順背,阿爹。莫生氣了。阿爹啊…”


    文瑾的眼淚在眼眶打轉,倔強的不肯掉落。


    傅景桁靜靜的看著文瑾,品嚐著自己對出賣他的女人的心軟與不忍。


    文瑾深吸了口氣,理智迴籠,她和蔣懷洲保持了些距離,“蔣卿,打人之事我認。但事出有因,婁氏母女虐待我弟和我妹,還有我奶奶,她們把我母親的牌位扔在了柴房。我要告她們。幫我立案吧。”


    薛凝坐在椅子上就委屈地哭天搶地,“冤枉啊!怎麽空口白牙地誣陷人呢!明明是她在欺負我和我娘親呢!”


    傅景桁突然厲聲道:“夠了!”


    薛凝倏地跪在地上,不敢再做聲。


    “嗯。交給為兄處理吧。”蔣懷州輕輕地拍撫著文瑾的肩膀,“不管是誰,我都會查到底,給你一個公道。”


    傅景桁見文瑾白皙的手攥在蔣懷州的衣袖,頗有信任的意味,而對他卻全無信任依賴之意,看著從前對自己依賴不已的女人如今信賴著別的男人,傅景桁的胸口快被酸妒之感充溢到裂開了。


    傅景桁猛地扼住文瑾的手腕,文瑾吃痛之下,嚶了一聲,便不卑不亢的迎進了傅景桁那深邃而薄涼的眸子,“君上,你握痛我了…”


    傅景桁眼底布滿冷意:“你何不直接告禦狀,朕不是比大理寺更能為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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