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這日,文瑾成了自己愛慕了十九年的小少年的皇後。


    這夜相擁而眠,傅景桁將她擁得好緊,絲毫防備也沒有,防身的匕首遠遠地丟在那邊的長幾上成了擺設,文瑾枕著他的手臂,睡得好安心,久違的安全感,皇權至上的他捧了玉璽交給她,她的確動容了,那玉磚被她擱在枕邊,拿手壓著,一夜裏壓得暖暖的。


    翌日清晨,在晨曦裏被傅吻醒了,他情動極了,在她耳邊說:“你睡著的樣子像小貓。”


    文瑾沒有拒絕他的親昵,環住他頸項,迴應著她的丈夫,與他打趣,“像西宮的波斯貓麽?”


    傅景桁被她提及他的前妻,多少不自在,發狠了親吻她頸項,啞聲道:“行了,沒完了。”


    文瑾說,“像不像麽,西宮的波斯貓。或者像那邊的哪個宮裏的貓?孟貴妃的短腳貓?”


    “我求饒。”傅說。


    他們在龍床笑鬧一陣,他說她像他身下叫春的小野貓,從這頭到那頭,衣衫散落在地,總歸是甜蜜的。


    起身文瑾給皇帝綰發,木梳掛掉幾根發絲,他眉頭也不皺一下,聽話得厲害,問她:“你皮膚如何這般嫩。掐一下留印子留幾天的。”


    文瑾臉熱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趙姐兒在旁哄長林,阿嬤叫人備了早膳,阿嬤低聲說,“出來食早,膩膩歪歪。”


    侍候皇帝更衣完,文瑾遠遠的坐在阿嬤這邊喂小孩兒食早,阿嬤做的頂黏糊的青菜瘦肉粥,長林吃的嘴唇上有些糊糊,傅景桁隔著阿嬤,探身過來和文瑾說話,“你待會兒幹什麽去?你記得今兒咱們約了什麽事?”


    文瑾知悉他指帶他迴家見她阿娘,叫薛阡老表滾,有多遠滾多遠之類雲雲,她邊喂寶貝邊說:“待會兒去國子監。約了高宴談西郊辦校的事。”


    “然後呢?”


    “午休。”


    “然後?”


    “午休好還去國子監,和高宴繼續談西郊辦校的事,然後見二三個打群架的學生父母談心。”文瑾非常認真地說著。


    “沒了?”


    文瑾迴頭看他一眼,笑道:“忙完,帶你迴薛府見我娘。”


    可把皇帝滿足住了,隔著阿嬤,把身子又往前探了探,非常影響阿嬤食早,阿嬤拿著筷子,嫌棄地看了看皇帝,皇帝絲毫不覺得有異,隻對文瑾說道:“朕今日理完朝政,早些出禦書房。我們就約酉時吧。”


    文瑾也頗為內斂地看了看皇帝,“哦。好。”


    傅景桁總是覺得隔得遠,又探身過來二寸,說:“我們穿什麽顏色的衣裳迴薛府?”


    阿嬤受不住了,盯盤裏那段煮玉米盯半天了,愣是被皇帝擋著沒有辦法去拿,老太太把臉一僵,“哥兒,咱倆換個位置吧。你挨著瑾丫頭坐。”


    傅景桁忙說:“不用,不用,您老的位子,朕坐不合規矩。”


    阿嬤說:“那你就不要擋著老身食早!”


    傅景桁頗為矜持克製地咳了一聲,隨即不從前麵探身,改從阿嬤身後往文瑾探過去,總歸覺得阿嬤多餘又不好明說,低聲叫文瑾道:“皇後...說啊...”


    文瑾臉也紅透了,“都可以啊,你想穿什麽顏色就穿什麽顏色的。”


    傅景桁低聲說:“我們穿粉色衣服吧。上迴南宮玦和你一塊兒穿那種粉色。朕和你一起穿。”


    文瑾側目,盯了傅半天,把粥也喂長林鼻子上去了,長林認為阿娘被阿爹拉低的喂飯水平,口中頗為不滿地叫著:“阿娘...你退步了阿娘...”


    大家都笑了。


    傅景桁抿唇笑笑,垂下眸子用早,習慣了每種食物隻進幾口,從不貪嘴,擱下後叫奴才服侍漱口口,對文瑾道:“你送朕一下。送到金鑾殿門口。”


    “你自己去吧你。”文瑾與他和好之後,說話也隻道是每日的家常,“我去國子監也快遲到了。”


    傅景桁被拒絕也沒有作惱,反而笑笑地說:“那朕送你去國子監。”


    “不用啊!我自己有馬車,不用折騰了。”文瑾非常理智地說著,她實際不如他那麽愛纏人。


    “那你送朕到家門口。有話問。”


    “那你問啊。”


    “不方便在這問。”


    阿嬤啃著玉米,終於聽不下去了,這是皇帝嫌自己多餘,老太太把眼睛落到文瑾身上,“你送他到門口吧。太聒噪了。老身也不想聽你們的小秘密。”


    “好...”文瑾於是將喂飯小勺子交給趙姐兒,眼尾裏睇見皇帝先將龍靴邁出屋去了,她也舉步跟出去,在雕玉廊底,傅景桁與她對麵各自立在一邊,他靜靜地把她細端詳。


    文瑾被看得不自在,輕聲問他:“怎麽了你?一大早嚴刑逼問得厲害。”


    “你愛我嗎。你從沒說過你愛我。”傅景桁認真地問她,“昨晚上那般好的時候也沒說。”


    “我說過兩迴。”文瑾說。


    “頭一迴你流產。二迴你奶奶病危。那種情況,算嗎?”傅將薄唇抿作一條細線,“你愛我嗎。”


    文瑾如啞了,盯著傅景桁許久,居然說不出話來,無疑是愛的,但是不敢說,好像說出來自己就連最後一點自我也沒有了,她幽幽吐口氣,“孩子都有了...”


    “你愛我嗎。”傅景桁語氣咄咄。


    文瑾把手絞著衣袖,“怎麽了你。天天愛不愛掛嘴上的。”


    “你愛過我嗎。”傅景桁加了一個過字,“你不掛嘴上,你心裏說過嗎?”


    文瑾踮腳親了親他下頜,“去早朝吧。”


    “所以,你這次迴家,是因為我病重,險些死在故居,你可憐我才迴來?”傅景桁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語氣中頗有些失落。


    “晚上見過我阿娘,再說,好不好。”文瑾讓步了,過去二年很多不美好的迴憶,她不能毫無負擔地說愛字。


    傅景桁過往沒有這種急於得到名分的感覺,但是現在居然特別想聽到文瑾說愛他,在好著的情況下說愛他,並讓她家人都知道他是她丈夫,他摸了摸文瑾的發頂,沉聲道:“朕叫老莫準備禮物,酉時朕迴中宮,換了衣衫就接你迴薛府。”


    “好。”文瑾點頭。


    傅景桁離了中宮邁入禦書房,他的下屬明顯可以看出他心情很好,人也神清氣爽。


    子書與他笑道:“與嫂嫂和好了?您少見地帶著笑臉來書房。咱們都不習慣了。”


    傅景桁輕笑:“朕在觀察期。”


    便在此時,兵部吳信在外麵稟報,“臣有急情稟報。”


    “進來說話。”傅景桁隨手打開了國子監那邊太傅的日程安排表,發現居然比他還忙,除了午休時間一點空當也沒有,他有些不滿,他實際還是懷念過去文瑾在閨中等待他寵幸的日子,不過他不會勉強她,還是尊重並支持她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兵部吳信進來單膝跪地,說道:“啟稟君上,昔日攝政王文廣,於今日一早在漓山之巔,登基為王,定國號真廣黎,自封大王。”


    傅景桁聞言,臉色大變,“登基?國號真廣黎。他若為大王,朕是什麽?!該死的賊寇!”


    “君上,漓山易受難攻,臣的兵馬被文王自山中腰推下的巨石砸傷三千,死傷數百逾千。漓山那邊一帶,已被文廣占領了二三十城郭。不突破漓山之屏障,文廣之勢不異於死灰複燃,大有卷土重來之勢!”


    “報!”此時殿外又有急報,是西宮錦華宮的內侍頭領杜微及西周弑父上位的新帝秦懷素,兩人進得堂內,那內侍顯然剛從迷藥轉醒,額頭點著地麵說道:“啟稟君上,聖女端木馥被大理寺卿蔣懷州劫持了!大理寺卿已然反叛,此時為真廣黎太子,端木馥花落漓山,文賊得了聖女,馬上要昭告天下,真廣黎才是天下正主!京城這邊為棄都!美其名遷都漓山!”


    “以遷都之名使京城為廢都,混淆百姓試聽。”傅景桁臉色沉下,“聖女被劫持?皇宮重地,守衛森嚴,如何被劫持?你身為內侍頭領,居然有臉來稟報此事!朕使人將她圈禁在錦華宮的!你幹什麽吃的!”


    “啟稟君上,西宮娘娘趁夜在錦華宮焚燒了迷香,許是早就和蔣懷州密謀,西宮娘娘在屬下昏厥前打著屬下的臉說,她要讓您為休掉她悔不當初,讓您提著中宮皇後的人頭跪著求她迴來!”杜微哆哆嗦嗦地說著,“否則她就將她與內侍通奸的畫像貼得舉國都是,讓世人都知道您為了沽名釣譽,可以忍受你的西宮陪別人睡覺,給別人生孩子,她要讓您身敗名裂!”


    “這個毒婦!”傅景桁禁不住兩手做顫,“這條毒蛇!居然投靠逆臣。與逆臣勾結,與朕反目成仇!枉費朕念她過往對朕有恩情,容她活命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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