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但見她欲言又止,泫然欲泣,麵有急切,卻和前月裏老莫情態相似,近日皇帝政事纏身,不常來後宮走動了,他不好那事,落埋怨是不言的事實,他似乎也懶得敷衍了。


    他偶爾下來也是來中宮看望千嬋,千嬋在後宮落下不少詬病,都話她是個狐媚子,使君上色令智昏,大有寵妾滅妻之勢,千嬋和有孕的青箬這倆成了眾矢之的,都話皇後好生大度,能容人,是名副其實的賢後。


    “君上他就快要如何了?”


    趙姐兒、阿嬤都頗為強勢,都沒有給過千嬋好臉色,私下裏苛刻千嬋的夥食補品和胭脂水粉,阿嬤更是宮裏老人,直接就有時斷了千嬋的水飲,或者直接水粉裏加白辣椒麵。


    但文瑾覺得千嬋人還可以,沒什麽壞心眼,小門小戶出來挺單純,成日就愛跟著她,讀書寫字刺繡這些,頗有上勁心,甜糯糯叫她主兒,也會摘花瓣放在好看的竹籃裏討文瑾歡心。滿籃子花瓣看著真養眼。


    不知她是無師自通,還是經‘高人’指點,畢竟在大房屋簷底下生存不容易。


    “君上他...他...”常常身子痛到不能忍受,在榻上作滾,常常嘔血,“君上同我...”


    “你可是又受欺負了?本宮見了趙姐兒、阿嬤,會和她們說一下,讓她們不苛責你便是了。”以為她被苛責狠了,過來解釋自己不是狐媚雲雲。


    “不是...而是君上他就快要...快要...”


    “嗯?”


    千嬋話到嘴邊,又念及君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好容易瑾主兒平靜下來,對君上不再有期許,甚至恨君上至極,她也不大敢打破寧靜叫瑾主兒再心傷一迴,若是再病一場,隻怕瑾主兒也沒了,隻說:“君上二十九歲生辰快到了。嬋兒在想給君上繡個香囊。王宮不似以往熱鬧了,生辰還是要熱鬧些...”


    文瑾眸子裏微微一刺,當下裏沒有多說,與了她些彩色針線,並大肚婆青箬等宮妃都叫迴殿去了,她迴來後宮後,後宮就收斂多了,不似以往那般聚眾打牌,私相授受。文瑾沒大管理,太繁瑣無聊,諸事叫趙姐兒和阿嬤去處理了。


    她時間花在陪伴教養長林、長憶,以及給悅悅治眼睛上,張亭荺也常吞吞吐吐對文瑾結結巴巴。文瑾剩餘時間便是在國子監。


    病好後,人就看開很多,身體緊要,有什麽不能生病了,為那麽個壞男人不值得。


    近日她常在國子監理事,與墨寶、學生作伴,跑跑建學堂的事,這是她素來向往的日子,挺清淨。


    她近來發展一新愛好,就是唱曲兒,她和中宮戲台上的小生也偶爾對一曲桃花扇。


    思緒便迴到漠北那個夜晚了,總揮不去他在她耳邊唱‘年年垂釣鬢如銀,愛此江山勝富春;歌舞叢中征戰裏,漁翁都是過來人’,以及他說沒哄睡,哄臉紅了。


    皇宮裏人心惶惶,有些繁華下的寂寥。皇城裏幾乎空城了,皇帝把人疏散到了漓山去避難,紫禁城裏有傅昶的兵,也有皇帝的兵,目前都安靜,但說打就打。


    傅昶經上迴被皇帝在慈寧宮突襲後,進宮見老娘就帶人帶兵器了,氣焰更是囂張,入宮橫著走,皇帝也會在朝堂同他經常開嗆,總歸上朝就是一群大官在陰陽怪氣搶資源。


    南藩那邊戰事緊張,寶銀叫子書安排在王莽手底下做學生,在南藩當個兵蛋子,在後勤打雜,子書因為自己在朝裏保護皇帝,並不親去南藩,寶銀和大王相比,大王和朝堂為重。


    玉甄狀元及第,今日打馬著紅袍過來同文瑾說話,十四五歲的少年郎,比文瑾高大半頭了,再不是當年那個趴在牆頭羨慕的看著老薛陪玉林玩木馬時候的小可憐了,“先日姐姐病著,母親同我來探望幾迴,姐姐並不知曉。今日姐姐氣色好多了。弟多有牽掛。母親叫我捎了你愛食的糯米糕,給趙姐兒收起了。”


    文瑾牽著小馬駒,長林坐在馬駒背上,他們在中宮後院的遛馬場散步。


    文瑾問玉甄,“你從禦書房述職下來的?”


    “嗯。”


    “我們家的狀元郎官拜幾品,在什麽地方當差?姐姐熬出來了,我的弟弟有出息了,姐姐往後真真是揚眉吐氣。那是姐姐同高宴出的題,皇帝過了審的題目。弟弟答的最好,真是厲害。”文瑾欣慰道。


    “六品。在大理寺做寺正。”玉甄說,“君上話,叫我好好努力,爭取以後坐上大理寺正卿的位子。蔣卿以後,那位子就空了一、二年了,沒人能超越蔣卿,君上說希望我比蔣卿要守得住底線。”


    “嗯。”文瑾迴想起往事,不由失神。


    “聽說蔣卿在邱立國為右相極有作為,放倒極多貪官汙吏,與老國王獨生女喜結連理,成了駙馬協理朝政,將來不可估量。伝思公主得姐姐點播,去過一迴邱立國找他,那邊蔣卿並不認她是發妻卻問她廣黎中宮木芙蓉開了沒有,伝思一見他已經婚內再娶,二見他獨問中宮木芙蓉,伝思便逗留月餘就迴來了。朝裏都茶餘飯後都笑話伝思姐姐是棄婦呢。”玉甄歎口氣。


    “嗯。我告訴伝思蔣卿下落倒不知是否做對了。好似叫她以為她幼時的救命恩人死了才是。她說蔣卿是她的少年英雄。”文瑾輕輕應了,又說,“還記得你小時候我還給你換尿布呢。轉眼你狀元及第,寶銀也上沙場學徒了。你們都將有自己的人生,姐姐老了,再過三四年你們成家,姐姐就出去走遍各地去。”


    “姐姐還和以前一樣年輕。姐姐永遠是玉甄最好的姐姐。”玉甄與姐姐保持著距離,但看姐姐的目光還是溫柔,獨不再像幼時那樣在姐姐懷裏撒嬌了。


    玉甄突然說,“君上身子仿佛大不好。咳的厲害。拿帕子擋著嘴,咳完將帕子攥了才同我講話。”


    “哦...他身子大不好。”文瑾心如止水,對那人已經不再好奇,近來他國事繁重,倒是有時間就來中宮,宿在千嬋屋裏,在她眼皮子底下恩愛,她沒理睬,看也沒看他,倒不知他麵色好與不好了,念起那人心角就痛,那是個什麽狠心冷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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