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桁嗓子難掩疲憊,和久不出聲所致的沙啞。


    文瑾意識到,他和他的文武百官僵持很久了,他從來處事果決,這次卻難以抉擇了。


    文瑾緊了緊裙邊衣線,朝著皇帝邁了一步,吳信大將軍將手握在劍柄,把劍抽出二寸,發出錚的一聲,文瑾看了看那寒芒烈烈的劍身,便把繡鞋頓住了,隔著桌案,不敢往那極寒高處的皇帝步去,他的大將軍不滿她靠近皇帝。


    說真的,文瑾是害怕的。她是後宮女子,在國家大事前,在戰功赫赫的將軍麵前,顯得弱勢起來。


    啪,吳信的劍被迫迴鞘,吳信麵色一驚,原是皇帝以手掌擊出真氣迫使他收迴了長劍,吳信不甘,惱怒。


    “吳信。”傅景桁眉峰牽了牽,又微壓了聲量,再次叫他:“吳信。”


    吳信將手緩緩從劍柄挪開。


    傅景桁望著無助的妻子,心中布滿憐惜,心中有個聲音在說,不可以欺負我傅景桁的女人,哪怕是替朕出生入死的大將軍也不可以欺負朕的女人,他意識到文瑾在害怕,這劍拔弩張的場合,這她不確定是否被斬去首級的場合,他將語氣柔和了二分,又道:“過來朕身邊。”


    過往,傅景桁會為了大義暫時委屈文瑾,長林發水痘,他雖將院判給了西宮,卻也留了熟手給長林,她奶奶病危,他雖沒有親至,卻將太醫院絕大多數給了她去挽救奶奶,他固然會委屈她,卻從不曾想過要她命。她如果死了,他能挨幾天呢。


    文瑾在吳信瞠目瞪視下,在劉迎福切齒的仇視中,他們在看賣國賊的女兒,可她並沒有賣國,二個時辰前她還在為廣黎國忙碌建學堂提高國民普遍文化修養,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丈夫,到他身邊,她的手抖的有些厲害,但是有了安全感,比立在吳信、劉迎福他們身邊有安全感,哪怕她清楚他丈夫極可能會為了大局,為了平息百官的怒火,下旨斬她首級。


    但她立在他身邊,仍是安心的,他溫柔的目光與旁人都不同,他不是在看賣國賊的女兒,而是在看他的家屬,他的妻子。


    看了看傅景桁身前的茶盞,幹了,沒有茶水,她顫聲問:“多久沒飲茶了?”


    說著,替他斟了一盞茶,手抖的厲害,強自鎮定著,沒有叫茶水濺出去一滴,她是他親封的皇後,她想任何一個動作都不可以使他有失顏麵,哪怕會被斬去首級,也要從容坦然,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自己也有骨頭在,沒有梨花帶雨的撲他懷裏尋求庇護。


    隻是好可惜,沒有迴家見阿娘一麵,也沒有最後喂喂長林吃奶,還有會爽約高宴建學堂的事,將被高宴小看,認為她不是稱職的太傅。


    “幾個時辰沒飲。心裏有事,沒顧上飲。”傅景桁從她手中接過茶盞,飲了二口,擱下,深珀色的眸子睇向妻子的眉宇,溫婉的發髻,她衣領底下仍有他清早親吻留下的青紫痕跡,他喉結滾動將茶水咽下,問她:“幾時從國子監迴家的?”


    “申時。”


    “嗯。等了朕二個多時辰。生氣沒有,朕又食言了。”傅對文瑾無奈的彎了彎唇,“無奈。”


    文瑾搖搖頭,“不生氣。政事要緊。我不是傻瓜。分得清狀況。”


    “你一直懂事。”傅景桁點點下頜,將她手攥了,撚著她細嫩的手背,頗用了幾分力道,壓出些紅痕,“落雨,你淋著雨等朕的?如何不打傘?”


    “雨不大。”文瑾張張嘴,突然喉嚨發澀,眼眶泛酸,問些個不合時宜的話,“你中午、晚上食飯沒有?”


    “還是清早裏同你和阿嬤、長林一起食的。”傅景桁挑眉,“你夜裏餓著肚子等朕的?”


    “哦,原想等你一起食晚飯。”文瑾小聲的說著。


    吳信見皇帝與文賊之義女言語間極為耐心和溫柔,想起自己那殞命在山崖底下的將士,他氣瘋了,倏地邁了二步,厲聲對文瑾道:


    “說!你是不是文廣安插在君上身邊的妖女!就是因為你,君上才會做出政治決策失誤,休去了聖女,使聖女落跑與逆賊勾結,那毒蛇揚言要將自己私通的畫像散布天下,使滿天下都知道君上的妻子不潔,君上的長公主是見不得光的野種,要讓世人都知道君上為了你而寵妾滅妻,利用完了她便將她休下堂去,屬實是薄情寡義之人,她要使君上身敗名裂!是不是文廣要你一步一步勾引君上犯錯的!”


    文瑾見吳信逼過來二步,她緊忙後退,背脊靠在書架上,輕聲道:“我同文廣已經近一年沒有聯絡了。曾經他的確有意讓我伴在君側做她的棋子。但我從未有加害君上之心。我是廣黎國的子民,愛國敬傅。我雖是女人,我分得清楚誰是正主,誰是真的心係百姓。”


    “妖女!禍亂後宮的妖女!”吳信厲聲嗬斥,“花言巧語!”


    文瑾被權臣嗬斥的愣了下,或許太過緊張,胃裏痙攣,有些反胃作嘔,特別難受,險些幹嘔出來。


    啪。


    火辣辣的一記耳光聲響起。


    百官皆被驚呆了。


    周寶林在門外嚇得捂住了嘴巴,望著君上那清俊的麵頰上漸漸布滿慍怒,她瞧見了君上怒然起身掌摑重臣的全過程。


    傅景桁緩緩落下手來,方才那一記耳光,是他狠狠打在他的親信吳信麵頰上的,他沉聲道:“死了將士大家都難過。朕心亦如刀割。毒婦敗壞我你們緊張,朕也心懷感激。但你記住,對朕的中宮皇後,嘴巴放尊重點。朕沒有發話之前,她是你們的女主子!”


    吳信的嘴角被打出血來,他不可置信的摸著自己被主公打腫的麵頰,摸完看了看手,有血了,他眼睛紅了,吳信哭了,“您打我!您為了賊寇的義女,打我?我帶著幾萬精兵不辭晝夜的替您賣命,漓山環山小道隻容兩人並行,咱們知道攻上去無異於送死,咱們為了守護您,守護廣黎社稷,死而無憾!而您居然為了女人,打為您出生入死的末將?”


    “是。朕因為你辱罵朕的妻子,而動手打了你。”傅景桁沉聲說著,“朕沒有被她蠱惑。朕很清醒,理智的情況下,打了你。另外告訴你,再對她出言不敬,朕還會打你。”


    吳信落下淚來,“您打的末將心也冷了!就為了那妖女!您一句還會打我,否定了臣所有的忠心!君上!”


    “你口中的妖女,去年老文勾結大盈外援,要對朕逼宮,她用身體替朕,替咱們這幫男人換了三十萬兵權,將牆頭草大盈太子爭取了過來。朕才有時機以大盈之天敵西周掣肘大盈,進而得到三國縱橫聯袂之盟約。這才趁勢將老文驅逐出京。不然恐怕朕和你,還有咱們這個朝廷早就玩完了。”


    傅景桁立在文瑾身前,將她擋在身後,他很高大,文瑾很瘦小,百官看不見他身後的文瑾了。


    “記得嗎你,你和朕怎麽一步一步建立友誼,朕怎麽一步一步從冷宮傀儡皇帝慢慢掌權的?朕是忘不掉的。是你口中的妖女,瞞著她那個文姓的老爹,運泔水的宮車把你運進來和朕談在冷宮談事的,談事時你不是說她做的糕點好吃,以後她當了正宮主子你還要吃那糕點?她替咱們把門的,完事又用宮車送你迴家的。吳將軍!”


    吳信還想說話。


    傅景桁環視眾人,“兵部吳信,軍機處劉迎福,水陸提督沈子書,西廠總管老莫,你們都沒忘吧!誰幫你們和朕做媒,讓咱們合夥打下這江山的!現下裏你們一個個地跪著叫朕殺她!良心叫狗吃了。”


    劉迎福別開臉去,冷哼,色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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