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文瑾靜靜喚他。


    傅景桁的吻在她耳廓停下,“嗯。”


    “何不傳宮妃陪寢?民女戴孝期間不便侍寢。如果您對這副身子有意,老人下葬後,給你。”文瑾抬起麵頰,兩顆眼淚自眼尾滑落,“我都好愛與大王做床奴的。我擅長做這個。我做了七八年了。”


    “瑾,你認為,朕對你隻有身體的牽絆?這麽多年,你以為朕對你,隻有這個...”傅景桁清俊的眉宇擰了擰,有了痛色。


    “不重要了。”文瑾嗓子有些哽意,“我決定聽阿娘的話,找個平凡的好人嫁了。薛阡。他是我的父母之命,我的媒妁之言。我阿娘給我許的人家。如果你仍是廊底那少年,可以祝福我嗎?畢竟,我給過你一個饅頭啊,你容我生活順意,容我聽母親的話,我要求不過分吧,我的桁哥。”


    傅景桁沒有繼續親吻,頎長的身體靠著門板緩緩坐在地麵,文瑾身子隨著他一起坐下,他靠著門板,她被他緊緊束在他懷裏,他的心跳聲打在她耳廓,她習慣聽他心跳,一下一下好有力。奶奶去世後,她便聽不見奶奶的心跳了。人其實很脆弱。昨兒還在同你講話,今兒人就沒了。


    他問她:“你叫我傳誰侍寢。你說,我聽你的。”


    “是誰都好。”


    “端木馥吧。朕的父母之命,朕的媒妁之言。我阿娘給我配的人家。助我天下穩固的聖女。愛我如狂的妻子。我不該奢求即得到她,也得到你。”傅景桁苦澀一笑,自己不該繼續占有文瑾了,他也該放下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往前走了,也許沒有感情的婚姻是他的歸宿,他迴歸家庭和端木馥相敬如賓,守護著父親留給他的社稷,不再傷害文瑾便是了,“我以後有需求,會找我的妻子,我的多房妾室。不再為難你了。”


    文瑾將手壓在心口,使自己內心不因他的話語而剜絞著難受,她許久,故作輕鬆道:“這樣最好。”


    “其實朕都是好簡單的人,喜歡了就會抱你。朕自小沒有爹娘在身邊,不知如何表達情感。朕覺得與你初識時,被你用手臂抱抱,那是朕第一次感覺到安全感,隨後多年每每擁有你,朕也會有安全感。朕一直以為在你最難過時候,朕抱你,把自己給你,與你結合,可以帶給你同樣的安全感。這是朕表達對愛人情感的最直接的方式。”


    傅景桁將頭首靠在門板上,“原來你隻感到羞辱和抵觸。我原想,進來哄哄你,抱抱你,然後幫你收拾包袱,忙完奶奶身後事,明日拿下婁氏,還你清白後,就接你迴家的。原來我以為的,隻是我自以為。”


    “嗯。”


    “這二日你累壞了。休息會兒吧。”傅景桁把文瑾抱在床上,他自己坐在床邊,如個被遺棄的孩子,紅著眼睛卻不再纏著瑾妹要抱抱,因為瑾妹不再心疼他了,他拉過她摔斷的右手腕,輕輕幫她揉著,輕輕幫她吹吹手腕,文瑾有些作痛,卻並不聲響,他小聲道:“我會對得起你給我的獎章,努力做個好皇上,我會努力不打擾你的生活的,我不會欺負薛阡的。孩兒他娘。”


    文瑾久久沒有說話,她抬起頭打量著他英俊的容顏,明明一再受傷的是自己,為什麽可憐兮兮的卻是他,文瑾沉聲說:“不準紅眼眶!我不會心軟的。”


    傅景桁垂下眸子,連難過也不可以了麽,她厭惡他到這樣的程度麽,“好...”


    “這時拉下婁正業,會激怒南藩王傅昶,他傭兵自重,若是作亂,加上漓山那邊吳信和文廣正打內戰,此時除婁氏會不會操之過急,你不是一直求穩。”


    “不緊要。你都知道的,朕急著拿婁老將軍手中兵權。‘順便’幫你還清白。”傅景桁自嘲,“縱然朕操之過急,有疏失,也並不會引咎於你的。”


    “大王...”文瑾冷靜下來意識到他是特地過來還她清白的,他明知道這時並非與婁正業翻臉的好時機,他卻選在這個她難過的時機做他沒十成十把握的事情,是在討好她麽。


    傅景桁拉著她手腕道:“長林你也不要了麽。”


    “嗯。”文瑾沒有多說,心想哪裏可能不要長林呢,不過這二日家裏辦白事讓阿嬤把孩子抱走避避罷了。


    傅景桁輕聲道:“我們的長林你也不要了...”


    文瑾沒有迴答,她這兩天的確累了,她眼睛眨了眨,便睡著了。


    傅景桁撫摸著她的睡顏,“我以性命起誓。餘生不再舍棄你了。可你已經放棄我了...”


    他又取了她一縷發絲,與他自己的發絲編作發結,壓在了自己的袖底,沒敢明目張膽的編發結,受不住她二次拆開發結。


    他將自己刻的一柄玉石風信子花,擱在她的枕邊,她說的話她都記得。


    ***


    翌日醒來。


    文瑾在枕邊看到了代表愛意和幸福的風信子。她把玉簪花攥在手底,屋內不見了傅景桁的身影。


    桌上有一碗他最擅長做的蔥花細麵,筷子整齊地擺在桌上玉托上,旁邊留著一張字條:記得食早。


    是皇帝的字跡。


    文瑾摸摸碗,仍溫溫的,她坐在椅上,吃著他做的細麵,心頭不知什麽滋味。


    康蕊黎掀了門簾子走進來,“瑾,太好了,你母親的案子,虎子他爹的案子,大白天下了。昨兒夜裏,皇帝親自施壓,叫薛相和大理寺卿親自問詢,薛相還和薛玉林滴血認親,發現那根本不是他的兒子,薛相震怒,當即就把二房休下堂去,把人從族譜子上也抹去了,婁淑彩因為設計毒殺你母親的丫鬟和虎子的爹,涉及兩條人命,已經被押入大獄,擇日問斬,皇上說讓你定日子,去觀看斬刑呢!薛凝因為給皇上茶水裏下五石散,惹龍顏大怒,被休下堂去,賞了白綾,即日自刎。薛玉林被轟出薛府自生自滅了!”


    “太好了。惡有惡報。”文瑾將筷子擱下,心裏記著老人家下葬的事情,便打算去先忙白事。


    文瑾雖然與皇帝決裂,心中忍不住想,不是說要抬棺下葬麽,一早人就不見了。


    這天倒是沒有下雨,薛阡一路上陪著文瑾,薛家墓園裏被昨夜一場大雨洗得頗為幹淨。


    四名抬棺人將薛祖母安葬在墓地內,後方的抬棺人在墳邊子上腳打滑,趔趄一下,陰沉木棺猛地一送,把前麵左首的抬棺人的手掌給刮了一道三寸長的口子,血直流,皮肉翻著,見了骨頭。左首那人沒有聲張。


    “怎麽迴事啊你!冒冒失失的!”薛相對著後麵那抬棺人怒斥,又對著左首那人道:“您是否傷到了?”


    “沒傷到,安頓老人先。”


    他一出聲,眾人一凜。


    文瑾便怔住了,原來左首的抬棺人是清早裏不知去向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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