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手腕一緊,被他牽住了,帶來些戰栗,他縱然失去了意識,也緊握著她手腕。


    看看天色,已近黃昏,蔣懷州說在南溪獵場外等到她黃昏,她看看傅景桁攥在她腕上的手,看看夕陽餘暉,想想腹中的意外,以及在文府的長林。


    她低頭了。放下了倔強,為自己當時走投無路犯下的錯畫上了一個終點。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麽。但她決定不再搖擺不定了。


    她說,“沒有走。”


    夏苒霜眼眶子發酸,自桁兒立西宮那日起,便再沒有與她問過安了,其實為人母親,她所做皆是為了桁兒好,希望他前途似錦,希望他娶妻娶賢,如何卻被桁兒如此冷落。


    皇帝這個月獨居在中宮,擺駕迴中宮之後,皇帝被安排在龍床。


    傷重,極重。


    當胸二劍。腰腹一劍,或二劍,後背二劍。


    文瑾檢查了,那裏倒還完好。他還是萬歲爺。唉。後宮不能清淨了。


    太後與西宮在屋外守著,西宮給太後敲著背,西宮說,“太後娘娘,文姐姐已經快要成親了,眼下已經落夜,還在皇宮裏,合適嗎?要不,我去把文姐姐替下來吧,該我照顧聖上的,我是聖上的妻子。”


    夏苒霜壓住端木馥的手,“皇帝身體不爽利,我從窗看進去,文瑾照顧得也細心。眼下莫要去打擾他。處處與他不快,也是不好。”


    西宮攙著太後的手臂道:“娘娘,可是文瑾不是咱們傅家人,名不正言不順...”


    “好了。皇帝不知怎麽受傷了。傷得那麽重。先養好傷吧。”夏苒霜溫聲道:“你已經是他昭告天下的西宮皇後。該有些個容人的度。文瑾已經不能翻上天去,再翻也在你底下。”


    文瑾因為被皇帝攥著手腕,走不得,便負責給皇帝擦藥的差事,他後來幽幽轉醒了,滿眼裏凝著文瑾,他說,“傷口不好看,叫院判來。你別看。仔細做噩夢。”


    “沒事。我來吧。哪處傷口都是因為我。”文瑾給他擦藥,細細擦過胸膛,窄腰,褻褲拉下些,腿根也有些傷。


    傅景桁全程沒有說痛,如聽話的孩子,跟方才獵場上帶傷也與傅昶博弈的那個偏執狂全不相同,他困極了,卻不肯睡,反而與她講話,“你怎麽去的南溪獵場?”


    “蔣送我過去的。”


    “怎麽迴事?”


    “他讓我找你說清楚,和你徹底斷了。”文瑾為他塗藥,說著事實。


    傅景桁突然身子一僵,他突然作惱,揮開了她手中藥物,“好。你說。怎麽個徹底斷了。”


    文瑾手被拂開,藥灑一地,藥基本也塗完了,灑了就灑了吧,“現在說?你傷重。”


    “你來都來了。不差說出口。”傅景桁撐身靠在枕上,“何必假惺惺。”


    “賜一碗打胎藥。我當你麵喝下。以後不再見了。”文瑾蒼白著小臉,“他大概是這個意思。我理解他的處境。”


    “行。準了。”傅景桁傳來張亭荺,“與她打胎藥。”


    “是。”張亭荺一頭冷汗,方才不是還四目相對滿是情絲,如何就鬧僵了,他哪裏敢耽擱,便去煎來滑胎藥放在桌上,便出去了。


    傅景桁抬了下頜,“喝吧。陪著你。你要的參與。”


    “唔。”文瑾端起碗往嘴遞,吹著氣,滑胎藥燙。


    傅紅著眼角罵她:“冷血!”


    文瑾繼續吹氣,白乎乎的蒸汽四下裏散。


    傅景桁瞪著她,繃帶也滲出血來。


    文瑾卻將藥放下了。


    傅景桁眉心蹙起來,“你如何不飲?”


    “看你表情挺兇,我出去飲。”文瑾端著碗出去,倒在花盆內,然後便又迴至臥寢,將空碗擱在桌麵上,“好苦。”


    傅景桁緊閉著眸子,“院子裏那些嫁妝都是給你準備的。明日裏都送去給你。你成親當日,朕不會被邀請吧。你哪裏會如朕一樣大方,在成親當日,把蔣夫人給朕。”


    “您不會被邀請。”文瑾垂著眸子說,“說了永不再見的。”


    傅景桁伸出手去,心口酸得要命,“過來。我看看膝蓋的傷。”


    文瑾走過去,坐在床邊,他把她褻褲卷上去,白皙的膝蓋磕到了石頭上,破了皮,他細心幫她裹了傷,問她:“疼不疼?”


    “不疼了。”


    “不是問膝蓋。問肚子。吃了藥有一會兒了。”傅語有哽意,“就這樣一門心思要嫁。孩子也舍得不要了。”


    “嗯。”文瑾說,“還沒開始疼。”


    傅景桁突然感到疲憊,心裏如被撕開一條小口子,緩緩地緩緩地作痛,“迴去文府吧。我不願看見你。真的,不願見你。”


    “叫誰進來照顧你?”


    “誰都可以。隻要不是你。”傅景桁別開了眼角。


    文瑾便頭也不迴地走了,走得挺急迫。


    她一走,傅景桁便立時下床,將屋內能砸的都砸了,登時滿室狼藉,動靜巨大,滿皇宮心提在嗓子眼去。


    夏太後忙進屋來,見兒子身上傷口迸裂,潔白褻衣都紅了,不由掛心不已,“身子已經不好,好生修養才是!如何作惱了?誰又難為你。”


    端木馥亦往前靠近,“君上當保養身體才是。文姐姐畢竟大了,要出宮去了。”


    傅景桁將手撐在桌麵,“出去!全都出去!朕誰都不需要。”


    說著又去砸東西,變得暴躁不已。


    太後、西宮亂作一團,丫鬟奴才全部沒轍,夏太後完全控不住兒子,忙說:“叫阿嬤來。”


    丫鬟去請阿嬤,片刻過來迴話,“阿嬤說皇太後的孩子,她人微言輕管不了。阿嬤不肯過來。”


    夏太後作難,又心疼兒子,又沒法子。


    傅景桁身上出了很多血,他如被丟棄的小孩,不接受任何人的靠近,三月初一,就已經不能冷靜了麽!三月初五該怎生是好!


    忽然一聲奶聲奶氣的小孩兒咿呀聲傳來,接著就聽腳步聲響起。


    隨後,文瑾背著一個小包袱走進了屋中,懷裏抱著孩兒。


    聞聲,傅景桁心口猛地一軟,抬起眸子來,便見文瑾抱孩兒背著小包袱迴家來了。


    文瑾看滿室狼藉,不由佩服他的行動力,想到他可能會拆家,但是沒有想到他拆的這麽徹底。


    “蘇文瑾。你什麽意思。”傅景桁心中有著意外和困惑,還有他不確定的喜色。


    老莫忙說,“爺,剛才那藥,瑾主兒倒花瓶子裏去了。沒喝。她抱孩兒迴家了。”


    說著就出去交代清流:“把宮門下鑰!今晚一隻蚊子也不能飛出去了!”


    文瑾把長林放在傅景桁的懷裏,她沒說什麽,便開始收拾他砸掉的那些東西,該掃的掃,該歸位的歸位,一如往昔溫溫柔柔的。


    傅景桁把長林抱在懷裏,文瑾走哪,他跟哪,眼眶子泛紅。


    夏太後這是頭一迴看見傅長林,竟和傅景桁小時候生的一模一樣,粉雕玉琢的小臉兒看得她心中猛地一動,她湊前去問:“這是長林?”


    西宮特別有危機感,蘇文瑾怎麽背著包袱抱孩兒迴宮了,她不懷好意說:“這小胳膊,這小腿兒。可愛。”


    傅景桁冷漠道:“老莫,送太後與西宮迴去。”


    夏太後伸長了脖子去看長林的左腿,想看看殘成什麽樣子,看小臉兒是太招人喜歡了。


    老莫便說道:“太後娘娘,您請迴承乾宮休息吧。皇後娘娘,您也請迴西岸錦華宮吧。”


    夏苒霜見兒子平靜下來,和文瑾還有長林三個人倒也和睦,並且文瑾沒有怨言的收拾屋子裏的淩亂,好似是輕車熟路,不知收拾過多少迴,不由深深睇了眼文瑾,這孩子除了有些個壞名聲,倒是個恭賢的。


    端木馥迴到西宮便立時火了,蘇文瑾迴宮了!“不要臉!居然自己抱孩兒就迴來了,以為皇宮是她家嗎,這個後宮我端木馥才是女主子!沒見過這樣死纏爛打的賤人。”


    待太後與西宮離開後。


    傅景桁將長林交給趙姐兒。


    文瑾始終不發一言,在收拾衣櫃、壁櫥裏的古董這些。


    傅景桁突然把她緊緊抱住,仿佛要把她揉進身體裏,“說明白。三月初五還嫁嗎?”


    文瑾跌在他微涼的胸膛,“他娘煲湯好飲。他對我處處周到。我父母尚在。三月初五我本該婚姻美滿。可...可我思念著生活不能自理的大王。你太笨了,連自己都不會照顧。”


    “你思念著朕?”傅景桁將文瑾緊緊擁住,“蘇文瑾,你思念著朕。朕下江南為你尋親不應該被刺五劍。刺死也值了!”


    “我不想做蔣夫人。我...我想與大王做妃子。”文瑾將額頭抵在他的胸膛,眼睛模糊了,“我和長林會在大王畫的圈圈裏生活,不打擾大王外麵的事情。你不趕我,我就不走了。”


    傅景桁立時心疼極了,硬骨頭蘇文瑾竟低頭伏低做小,他滿心裏布滿憐惜,他將下頜放在她的項頂,“乖乖,你想與朕做妃子。我的瑾妹。我要你做常在,朕時時喚你,你時時就在。這迴由你懷孕,我們由頭來過。”


    跟了他數年。終於把自己熬成了月奉十兩的八品常在。他可真大方...


    看他眼神,怕是要帶傷幸他新得的瑾常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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