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二十二歲了。到底跟了朕這些年,青梅竹馬一場,朕尋思給你也指一樁婚事。你更傾向於嫁給蔣懷州,還是文廣?”


    文瑾歎口氣,“我這家庭情況,又帶著身子,不好拖累旁人。這輩子把我弟我妹供養長大成人有個好歸宿就是,並不打算嫁人,自己過挺好的。”


    “你懷孕的事情,莫要讓阿嬤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抱龍嗣小孫。”傅景桁冷冷笑道:“總歸過了今晚你肚子裏的野種就流掉了。不必讓她空歡喜。朕也省去向阿嬤解釋的麻煩。”


    文瑾心頭一陣酸澀,“我知道了。我誰都不會告訴的。未婚先孕,也沒有多光彩。”


    二人無話,他冷然將她手放了。


    “提前祝你婚姻幸福!”文瑾溫聲說著。


    “也祝你今晚流產順利,不會太痛。”他語氣溫柔。


    文瑾眼眶一澀,轉身便走。


    傅景桁不知怎麽,看她轉腳走人就麵露緊張之色,下意識把她手腕拉住,“你去哪裏?”


    “我去裏間給阿嬤送茶,侍疾!”文瑾挺直背脊往內間步去,轉身一瞬,淚眼模糊。


    不知是否是文瑾的錯覺,掀開門簾一瞬,仿佛聽見傅景桁輕聲問道:“就算是逢場作戲,你曾愛過麽...”


    文瑾猛然一怔,還未及反應,便見傅景桁已經冷漠地自她身邊經過,先一步去了內間,好像和她比賽誰走路速度快似的,丟給她一道背影,讓她看。


    她不由自嘲,自己的臆想症和幻聽越發嚴重了。


    他怎麽可能會如此幽怨的口氣問她是否愛過。畢竟是他先不要她,納了薛凝迴來住在她的隔壁的,將她置於多餘的境地。


    她比愛過可悲,她還愛著。


    他一舉一動她都在意和介意,又無立場在意和介意,然後假裝不在意和不介意,像個優柔寡斷的傻瓜。


    迴到內間。


    端木馥眼眶發紅,如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垂手立在那裏。


    傅景桁將眸子落在端木敷麵頰片刻,後者和君上對視了下,又懂事地垂下頭來並不喧鬧。


    文瑾看得出來,兩人眼睛神情是有點東西在發酵,曾經他也那般溫溫地看著她過。


    薛凝則可憐兮兮地跪在床邊。


    阿嬤則老神在在,見了文瑾,便眉花眼笑道:“瑾丫頭,來老身身邊,一會兒不見,老身便六神無主了。”


    文瑾悄悄打量了一下傅景桁的神情,他的未婚妻和貴妃小妾被阿嬤冷落排擠,不知他什麽滋味,但從他麵上倒看不出什麽情緒,想必他內心對她有怨,畢竟阿嬤是為了她出頭才打壓那二人的,後頭一個是國師,還有一個婁老將軍,得罪哪個都不好。


    文瑾坐在床沿,遞了一杯茶給阿嬤,阿嬤歡歡喜喜地喝著茶水,隻誇讚道:“啊喲喲,還是瑾丫頭的手靈光,比張院判的藥方子還厲害,老身喝了一口溫茶,就覺得頭也不暈了,目也不眩了,哪哪都舒坦了,一口氣上高樓,不費勁。”


    文瑾強顏歡笑,不讓阿嬤看出自己的異狀,隻有和阿嬤在一起,她才有種自己是家庭成員之一的感覺,但畢竟阿嬤代表不了傅,她這碗茶終究是涼了。


    傅景桁不說話,見阿嬤精神氣兒好些了,便也放下心來,心中記掛淮南那邊一攤子事情,心神不寧,不知子書有否將蔣懷州的兵馬截迴來,若是老百姓有死傷,朕心難安,做個稱職的皇帝是他畢生所願。


    丫鬟說:“我家小姐身為聖女,一直在為老太太祈願您身子大好呢。必是我家端木小姐感動了上天。”


    端木馥低聲道:“丫鬟不得無禮,是文瑾姐姐的功勞,我隻是做自己份內事。”


    文瑾不習慣搶功邀功,閉著小嘴不說話,阿嬤康健就好了,其他不重要。


    阿嬤是真緩過勁兒來了,怎麽看端木馥和薛凝,怎麽就不順眼,於是對傅景桁道:“哥兒,這沒過門的姑娘,長時間和你待在一處可使不得,莫要汙了人家的名聲。命人速速送迴寒山庵堂才是。那還有二年多要在庵堂子裏為先皇祈福呢,女子的名節可緊要得很呢。莫要教人說閑話,被戳脊梁骨冠上個急不可耐的帽子。多難聽啊。”


    傅景桁聞言,微微思忖,便對莫乾道:“老莫,你安排一下端木的住處。”


    說完又在老莫耳邊低聲交代一二,不知說了什麽事,老莫快速看了看文瑾,又看看端木的丫鬟,沒有聲張。


    端木馥由於‘急不可耐’幾字當真燒紅了脖子,受了天大委屈,但是阿嬤說法間分明是為她名節考慮,她又挑不出什麽毛病來,隻福了福身道:


    “端木這次來宮裏,實在是因為關心阿嬤您的身體。再有是家父約了端木迴來,為廣黎國祈福求平安呢,近日淮南那邊民亂激增,亂世下世道不太平。待今夜祈福宴後,明日一早端木便會迴去寒山庵堂,伴著母後皇太後青燈古佛為先皇繼續祈福了。”


    傅景桁眸色溫溫看著端木馥,眼尾裏文瑾神情失落。


    阿嬤頷首,“難為你了。兩袖清風,兩手合十,為廣黎國祈福。倒是瑾丫頭這沒用的,隻知道幹些粗笨的事情,守著君上和老身十幾年,熬壞了她自己的身子,打理皇商鋪子對賬本眼睛累得半瞎,作下一身的病,迴頭你嫁進門來,瑾丫頭繼續給你當牛做馬呢,老身和君上使喚她使喚習慣了,你也不要客氣,有事盡管使喚,病了死了換個人使喚便是。”


    文瑾鼻尖發酸,其實不必翻往事,什麽她給他作伴讀,他一分銀子的工錢沒給她過,什麽她打理皇商鋪子,他也沒有給她分過一點紅利,卸磨殺驢雲雲,都過去了,一再提起過往功過,反而讓桁哥厭煩,揭他短似的。阿嬤替她不平罷了。


    傅景桁將手中奏折緊了緊,不言。


    端木馥心中有氣,早便看出來阿嬤偏袒文瑾,看來不假,好在她與母後皇太後朝夕相伴,君上生母倚重於她,遲早母後皇太後會迴宮來做主後宮的。


    老莫將手引了引,“端木小姐,請去漪瀾殿對麵的月華殿休息一下,靜待祈福宴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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