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細看一陣的功夫,轉過頭來,一個身曳長尾的奇異生靈已衝到了近前。


    其胯下的獨角異獸半低著頭,顱頂瑩白如玉的長角攜著無可匹敵之勢,上下挑動。


    沈逸駭然,身體卻無法動彈。


    他瞪大了雙眼,眼睜睜地看著那雪亮的長角向他挑來。


    刹那間,沈逸眼前中掠過許多紛亂複雜的畫麵,熟悉之人的音容相貌在短短一瞬間劃過,快得讓他無法辨認。


    下一瞬,一根瑩白雪亮的長角突兀地刺入,將畫麵攪得支離破碎。


    沈逸想象中的長角穿胸、撕心之痛並未發生。


    那奇異生靈與獨角異獸。如一道虛影,從沈逸身體徑直穿了過去。


    良久,沈逸才長出了一口氣,僵直的身體緩緩放鬆,而後背卻早已汗透重衣。


    此時,奇異生靈已經突破了箭矢的封鎖,衝到了紅袍修士大軍陣中。


    雙方展開了最殘酷激戰。


    喊殺聲、慘叫聲、金鐵交擊聲、元力爆鳴聲……


    嘈雜的聲響混雜之極,令人無法究其來源,亦不知為何。


    濃烈的血腥味借助蕭瑟涼風,播散到整片戰場。


    焦黑的土地,滾燙鮮紅的熱血與異靈的藍黑之色混雜,交織出一幅肅殺慘烈卻又奇譎瑰麗的畫麵。


    沈逸依舊無法挪動身體,隻能微微偏轉頭顱,但在淡色紅光籠罩下,卻無甚危險可言。


    身邊不停有沉悶聲音響起。


    “砰!”


    “砰!”


    “砰……”


    每一聲悶響背後,都意味著一條鮮活的生命的消逝。


    或是奇異生靈,又或是一個身著紅袍的修士……


    戰爭依舊持續,雙方傷亡未知。


    但沈逸目之所及處,已是屍首堆疊,不見半分焦黑之土。


    暗夜中,忽聞一聲悠遠的歎息,仿佛曆經千年歲月,從流逝的時間長河中躍然而出,再次迴蕩在這片幾近廢土之地。


    宛如黑幕一般的漆黑天穹上,驟然閃動點點精光,遼闊高遠,好似漫天繁星。


    星星點點的精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變亮。


    沈逸上瞥的眼眸中忽露出一絲凝重。


    原本明亮無色的光點,驀然間有了形狀、多了色彩。


    自天垂落的漫天光點,竟是血色盈盈的短劍,其上氣息,與沈逸所修血魂劍訣第一式“飄血”大同小異。


    眨眼間,夜幕之上,宛如亮起了無數火紅的燈籠。


    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這……”


    “飄血一式,竟有如此之威!”


    刹那間,他心中也有了明悟。


    自己莫名來到這奇異之地,應當與所修九轉煉血訣脫不了幹係。


    眼下的一幕幕,恐乃昔年舊景。


    沈逸不得不驚歎於昔日血魂宗之強盛,竟能與這強大的奇異生靈正麵對決。


    血色短劍如漫天流火,鋪天蓋地地落向奇異生靈陣列後方。


    奇異生靈陣中忽響起一聲冷哼。


    “老家夥,潛藏如此之久,汝果然忍不住出手了!”


    話音一落,紅袍修士大軍後方,一道血色光柱衝天而起,似欲直上九天。


    悠遠綿長的氣息四散開去。


    一道輕飄飄的聲音自其間傳出:


    “吾並未隱藏,隻是汝未曾察覺吾的存在……”


    “多說無益,吾今日便送汝歸墟!”


    說罷,奇異生靈陣列後方,一道黝黑的焰柱衝天而起,散發著強烈的霸道、陰冷氣息,與紅色光柱的悠遠綿長格格不入。


    黑色焰柱與紅色光柱遙相對峙。


    如流火般墜落的血色短劍,在距異靈陣列上方二三十丈處,仿佛迎麵撞上了無形的屏障,“嘭嘭”地接連碎裂成無數細小晶體,消散在漆黑的暗夜中。


    “老家夥,汝修煉千載有餘,時至今日,仍隻得如此小把戲?”


    黑色焰柱內,那聲音帶著滿滿的挑釁之意。


    紅色光柱一陣波動,半晌後方有聲音緩到:


    “大道至簡……”


    “悟者,一招一式,皆為大道……”


    黑色焰柱內傳出一聲嗤笑。


    “故弄玄虛!”


    “吾讓汝見識見識,何為真正的大道!”


    刹那間,天地一片死寂,原本喧囂雜亂的喊殺聲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若非麵前,一奇異生靈正大張著口,一副嘶吼模樣衝向一紅袍修士,沈逸都要禁不住懷疑,自己是否失聰了。


    這一刻,即便自己的唿吸、心跳,也無法感知。


    天地間陷入了一片絕對的死寂。


    在這無聲無息的死寂中,沈逸眼前正在廝殺的兩人動作驟然緩慢。


    紅袍修士揮向那四臂生靈的長劍,其速度之慢,若非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劍鋒,甚至覺察不到其移動。


    恍惚間,沈逸眼中之景似有些暗淡,人與物體的邊緣呈現一種模糊之態。


    忽地,沈逸隻覺一陣天旋地轉,視野中所有景物都開始朝著同一個方向扭曲、旋轉。


    此刻,沈逸感覺好似置身於一個漩渦之中,連意識也起伏不定,眼中天地仿佛倒轉了一般。


    但此種錯位之感隻維持了一會,沈逸便覺腦中如針紮似地一疼,意識瞬間清醒。


    視野中,天地也恢複了正常。


    紅袍修士的長劍迅疾地斬在那奇異生靈的肩膀之上,瞬間卸掉了它的一條胳膊。


    “噗~”


    異靈肩膀傷口處,藍黑之血如一道血箭般噴出,恰向沈逸臉上射來。


    “嗡~”


    覆於沈逸體表的淡淡紅芒頓時血光大作,異靈之血受其阻擋,沿著紅芒建構的護罩外緣緩緩流下。


    異靈受此重傷,一條右臂捂著左肩斷口之處,朝著紅袍修士大聲嘶吼,但身體卻以微小的幅度後退,似對其產生了畏懼。


    紅袍修士氣勢大漲,怒吼一聲:


    “孽畜!”


    “納命來!”


    異靈猩紅的雙眸中竟露出了一絲恐懼,朝著紅袍修士吼叫一聲,而後轉身倉皇而逃。


    逃遁之時,還不忘將斷落的一臂拾起。


    紅袍修士斥罵一聲道:


    “孽畜!休走!”


    邊說著,便邁開大步向那斷臂異靈追去。


    其手中長劍一揮之下,一道狹長的紅色劍氣激射而出。


    紅色劍氣飛至斷臂異靈後心處時,一縷黑氣憑空而現,自劍氣先端始,層層纏繞,瞬間便將其攪碎。


    紅袍修士麵色當即一變,正欲大聲喝問來者何人之時,腳變有出現了一道黑棋。


    此黑氣宛如藤曼一般,自其腳腕處始,一輪一輪向上纏繞。


    紅袍修士大駭,顧不上追趕那斷臂異靈,足尖點地,身體飄然而起。


    然那黑其仿佛在他足上生根了一般,即便他離地而起,那黑氣依舊沿著他的雙腿向上攀爬,眨眼間便到了腰身之處。


    紅袍修士驚駭欲絕,左手掐了一個法訣,手心處“嘭”地騰起一道火炎。


    還未等他使用火炎之力,黑氣便驀然加快,瞬息間便將其吞沒。


    那灼灼火炎也隨之熄滅。


    “嘭~”


    又是一聲輕響過後,附著於紅袍修士身上的黑氣如霧四散,而紅袍修士是卻不見蹤影。


    沈逸皺眉凝視之際,忽覺兩道龐大浩渺,沉逾山嶽的意識靠近。


    深沉的壓力令他有些喘不過氣。


    沈逸神色微變,心中驚疑不定。


    按照他的推測,他應當是修煉九轉煉血訣,不知因何緣故,意識進入了一種莫名的狀態,因而可以看到昔日的一些舊景。


    但這突如其來的兩股意識,卻似專為他而來。


    沈逸深覺自身已被其鎖定。


    他正兀自思索之際,忽又聽聞一聲悠長的歎息,聲音似從血色光柱中傳出。


    “以汝之身份,何必對區區一個小輩出手?”


    “未免有失風範……”


    黑色焰柱中傳來一聲冷笑,似有不屑,又似帶著嘲笑。


    “若此人非汝六子,汝是否還會如此言語?”


    血色光柱中之人又是一聲歎息,半晌未有言語,似是默認了此言。


    黑色焰柱中之人再次諷笑道:


    “照此說來,吾還應感謝於他。”


    “若非他斷吾子一臂,吾又怎會發現汝之後手?”


    “一切皆是天意使然……”


    “如今汝是否依舊堅持汝之己見?”


    血色光柱內沒有話語傳出,光柱卻忽地猛烈波動,綻出滔天血光。


    黑色焰柱內之人徹底被此激怒,低吼道:


    “吾今日便毀去汝之後手,以絕後患!”


    聽罷二人的對話,沈逸心神劇震。


    此刻,他才意識道,自己竟無意間卷入了一場浩大的爭鬥之中。


    沈逸暗暗叫苦,始終無法擺脫這莫名的束縛,頹然無力之感悠然而生。


    黑色焰柱中人的話音一落,漆黑的天穹之上驀然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隆隆響聲,仿佛滅世雷霆將降的初兆。


    一隻萬丈大小的手掌自天而將,仿佛撕裂了天穹一般,帶著無盡的毀滅氣息。


    最為奇特的是,這隻萬丈大小的漆黑手掌,無竟任何一條掌紋。


    手掌不偏不倚,徑直朝沈逸按下。


    沈逸心中最後一絲僥幸,被這當頭而下的手掌壓滅。


    手掌威勢無盡,僅僅下壓少許,便令沈逸七竅流血,周身骨頭“咯咯”作響。


    就在他身體行將崩潰的一刻,忽有一道瀲灩血光自地底而出,在他體外環繞數周之後,沒入了他的天靈之中。


    血光入體,沈逸頓覺身上壓力消散不少。


    而後,地麵之上,那倒下的異靈屍體齊齊散出紅光,轉瞬間有化為點點紅色熒光。


    漫天紅熒匯聚,以沈逸站立之處為中點,形成一隻熒光閃爍的巨大朝天錐。


    掌錐相觸的刹那,巨大的力量波動立即令沈逸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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