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日也是冬日,就算她身懷粗淺的功夫,破廟待久了也是冷,何況傷病初愈,身子骨很是虛弱。


    這個廟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荒郊野外暫避風雨還行,再待下去她很有可能感染風寒了。


    林青鹿內裏換上細羊毛的貼身衣物,找了一塊厚布將頭臉脖子包裹起來,腳上也換了厚實的羊毛襪,打扮停當又抽出一條粗布當包袱皮,往裏麵塞了些銀角子衣物鞋襪,便輕輕提氣,在山野間躍縱起來。


    原主的輕功是自小苦練出來的,比不上江湖一流高手,但也在每每絕處逢生之後,融入了自己的心得體會,尋常武者根本難忘項背。


    林青鹿體驗過禦劍飛行,也享受魔法禦風,還使用飛板在半空翱翔,但是使用輕功的感覺又不一樣,又原始又暢快,調動身體和意誌,向前飛躍,不懼重力和引力,很是奇妙。


    她飛飛停停,路上根本沒有遇見什麽人。


    按說江南人口稠密,路上總該有些小村子什麽的,結果路過的都是些荒廢了的村莊遺址,也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麽。


    總之慢慢的路上有了人,她也放緩腳步,幹脆找了輛騾車搭上。


    “老伯,搭個車行嗎?”


    “行啊,怎麽不行?”窩在車轅上的老漢在車幫上磕磕煙袋,“上來吧,去城裏五文錢。”


    他這車是專門拉人去縣裏的,可惜今日風大,天也陰沉,沒什麽人願意出門,故而車上隻有自家帶去城裏賣的幹菜,和要去看病的老婆子。


    若不是老伴舊疾犯了,他倆也不想大冷天的出門喝風。


    林青鹿也是看他的車子保持的幹淨,才開的口。


    隻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她有銀子,可沒有銅板。


    上了車,就看到裹著褥子的老太太,“大娘是怎麽了?”


    大娘頭發梳的整整齊齊,臉上帶笑,語氣有點虛弱,“老毛病了,早年幹活狠了,腰和腿一到冬日就愛犯疼。”


    正巧路上有些顛簸,林青鹿借著攙扶她的機會把脈,確實是風濕。


    這個病可不好受。


    她坐下來,和大娘攀談,“說起來,我家親戚也是這樣的病症,一到冬日骨頭縫裏就像是鑽了冷風一般,疼痛不止,後來遇見了個遊醫,不想真有點本事,抹上人家的藥膏,就能舒緩一些。”


    “竟有這樣的事?”老太太打起了精神,連趕車的老頭兒也連忙打聽,“那遊醫可還在?”


    林青鹿搖頭,“留下藥膏就走了。”


    老太太不禁失望歎息,“說的也是,遊醫遊醫,說不定就雲遊到了哪裏。”


    趕車老頭卻沒有放棄,“那這藥……可還有?”


    他搓搓寒風中吹裂的手掌,小心問道,“你也見了,我這老伴兒,每年冬日都難過得很,要是有那藥膏,能不能勻我們一點兒?”


    林青鹿遲疑了一下,老頭眼睛一亮,他常年拉腳,眼睛很利,知道那藥膏肯定是有,但心裏也遲疑,害怕要價太高或者藥效沒有那麽好,一時間竟矛盾起來。


    林青鹿自然不會要高價,她拿出一個白瓷瓶,“這裏頭就是親戚分給我的藥膏,我見大娘手指關節粗大,想必手上有時也會難受,不如先塗一點試一試,看看有沒有效果。”


    能試用當然是好,於是騾車便暫時在道邊停了下來,裹著褥子的老太太努力坐直身子,林青鹿用一個小竹片刮了一層微黃的藥膏,遞給了她。


    “您把藥膏抹完稍微搓一搓,這樣可以激發藥力。”她指點著對方,趕車老頭眼也不眨的看著。


    老太太照她說的樣子塗上了藥膏,不一會兒便驚喜道,“手上熱乎乎的。”


    老頭還有些懷疑,“你搓熱的吧?”


    “這樣冷的天氣,搓熱了也早就給風吹涼了。”老太太道。她的感受是最深刻的,雙手從來沒有這樣輕鬆過,像是泡在溫水裏一樣,享受極了。


    林青鹿笑而不語,又給提出質疑的趕車老漢刮了一點。


    這位老者常年幹活,手上肯定也有勞損,便讓他親身感受一下效果吧。


    不多時,老漢也驚唿,“竟這樣好受!”


    兩人看向小瓷罐的眼神就火熱了起來,“這藥膏果真有用!”


    殷切的目光轉向林青鹿,怯弱中帶著希冀。


    這女娃年紀不大,肯定是心軟的,說不定求一求就能賣給他們一些呢?


    至於倚老賣老逼迫人家,他們是不敢的。


    上車的時候,兩老才發現這姑娘身上帶著刀劍,隻是性情和氣,他們才沒有太過懼怕。


    “既然對症,那這藥膏就當做車錢吧。”林青鹿微笑著將白瓷瓶塞進老太太手裏。


    “這,這怎麽使得?”萬沒想到這姑娘會白送給他們,兩人羞愧欣喜的同時,還有些惶恐。


    “瓶子就這麽大,藥膏也沒多少,再多我也沒有啦。”林青鹿灑脫一笑。


    老夫妻對視一眼,隻能領了這份好意。


    不過趕車老漢卻想著,要把自家的幹菜和醃菜送些給客人。


    都是仔仔細細晾幹曬好的,雖不值錢,也是他們能拿出來的心意了。


    很快的,騾車重新動起來,三人說笑聊天,連寒風也不懼了,林青鹿也打聽到了城裏的情況,準備就在客棧安頓下來,這裏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之一,探聽消息也方便。


    營生嘛,就做這個舒緩膏。


    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江湖人士,都不是鐵打的身板,她的膏藥對肌肉勞損和風濕骨病都有些效用,肯定是不愁賣的。


    自己買個小院兒住固然自在,但是容易被當軟柿子捏,還不方便探問消息,有個明麵上的小營生挺好的。


    做了這個決定,她便在遠山客棧下了車,還哭笑不得的收了一堆幹菜。


    據老漢說,這個客棧開了二十多年,在吉福縣城很有口碑,是個不錯的落腳處。


    林青鹿進了客棧,便有小二過來接待,“客人要住店還是打尖?”


    “先吃飯吧,撿幾樣簡單熱乎的小菜上來,外加一碗米飯一壺茶。”


    “好嘞,您這邊請。”


    這個時候大堂裏客人不多,她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先潤了潤喉。


    飯菜上的很快,菜品量不大,但味道很好,也很幹淨,飯前也有布巾擦手什麽的,服務也周到。


    那就決定是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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