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早朝,從頭至尾,李世民都看在眼裏,他深深知道,崔化安等人心裏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李世民眉頭微皺,低頭沉吟。


    選擇相信秦懷道,確實比較冒險。


    且不說秦懷道是不是真的會觀測天象,單單就是一個十二歲的年齡,就讓人難以信服。


    難道天下百姓問起來,朕把京畿道的莊稼大事交托給了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


    可秦懷道在大殿之上,無比自信的模樣,甚至比那日遇見時,更多幾分從容不迫。


    如果不是胸有成竹,是萬萬裝不出來的。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秦懷道的腦子壞了。


    上天眷顧過一次,難不成還能眷顧第二次?


    可一旦真的下旨,如果不下雨,秦懷道就會徹底失去爵位,僅有的生活保障將不複存在。


    不僅如此,秦家還會因為誤導聖聽,從此往後,被百姓戳著脊梁骨,難以翻身。


    李世民何嚐不明白,百姓的積怨不是幾句話就能消解。


    環顧殿內百官,一方已經懇請下旨,且秦懷道欣然讚同,這般情景,自己已經很難阻止。


    但家國大事,豈能兒戲?


    考慮片刻,李世民眉頭稍稍舒展,神情鎮定,緩緩說道:“既然如此,那便下旨吧。不過...”


    李世民深深看著秦懷道,微微一頓,說道:“爵位乃是天子封賞,豈能拿來用作賭注?簡直荒謬......”


    “這個賭注,就算了吧。若是三日之後無雨,朕自會罪己,公諸天下。而秦懷道...禁足一年。”


    李世民說的有理有據,似乎並沒有什麽毛病。


    可迴過神的百官以及秦懷道瞬間明白,這是公然袒護秦懷道。


    心中不免有些佩服李世民的氣量,對著秦懷道不禁多看幾分。


    人家當事人都同意的賭注,天子一句話就給否了,變相用名聲代替賭注,如果不是關懷備至,怎會如此?


    不過有些可惜,賭上爵位的好戲,因此看不到了。


    然秦懷道聞言,心中莫名還有些感動。


    這個皇帝,除了昨日嚇唬自己欺君之罪,讓自己不得變賣家裏田地外,還是不錯的嘛。


    說什麽爵位不得作賭注,其實還是怕自己輸了,把僅有的家底都輸光了。


    再仔細想想,要是三天後不能下雨,百姓們播下的種子會再次作廢,那麽首當其衝的便是獻策的秦家。


    到時候秦家會成為眾矢之的,百姓的口水可是能逼死人。


    這個李世民不但借口保護了自己,還用罪己代替,從而捂住百官悠悠眾口,這樣貼心的好皇帝可遇不可求。


    秦懷道不由想到自己便宜老爹,如果自己不是秦瓊兒子,或許皇帝也不至於此。


    內心再次感謝未曾謀麵的老爹。


    秦懷道心裏盤算著,要不要到時候,連續下一個月的大暴雨,以此迴應李世民的愛護之情?


    誰讓彼此愛的熱烈呢?


    這樣才相得益彰啊。


    與此同時,殿內的程咬金幾人,跟著鬆了口氣,大喜之情溢於言表。


    還是皇帝陛下夠意思,居然能想到這麽個辦法。


    皇帝陛下一句話,即便三日後無雨,也保住了秦家爵位,就算秦懷道一輩子無所成,他們也不用百年後愧對二哥了。


    這樣他們就不擔心秦家沒了。


    雖然陛下會損失名聲,可又不是第一次罪己,熟能生巧,多來幾次,無非多丟幾次麵皮,應該也無所謂吧???


    如果不是十分熟悉罪己詔,怎麽能這麽幫秦懷道?


    既然陛下有心維護懷道這臭小子,定然不能拆台。


    李靖與程咬金、尉遲恭幾人,互相擠了擠眉毛,給了彼此一個肯定眼神,齊齊躬身,誠懇喊道:“陛下聖明。”


    文官中,長孫無忌、魏征以及剛才幹著急的官員,此時也緊跟著,齊聲聲拱手喊道:“陛下聖明。”仟仟尛哾


    論英明神武,還得是陛下。


    這要麽不出馬,一出馬就拿罪己詔作賭,官員紛紛感慨。


    崔化安等一些人見此情景,皺了眉頭,互相使了一個眼色,但也沒有多說什麽,畢竟皇帝下罪己詔,可比削了秦懷道的爵位所帶來的利益更大。


    打擊秦懷道不過是一時興起,但李世民親自下罪己詔,卻是能將當今陛下的威風削弱,於世家而言,則更有利可圖。


    世家官員們,緊隨崔化安身後,連連高唿:“陛下聖明。”


    李世民看著官員高唿聖明明,微微攢眉,有些頭疼無奈,這聖明二字當真是不容易掙來。


    叔寶,你家這娃,太不讓人省心,朕已經盡力了。


    秦家小子,莫要辜負朕的期許。


    就算朕丟點名聲也不算什麽,這些還可以挽迴,隻是希望這次能長點心眼,莫要再胡鬧。


    念至此,不禁喟然歎息一聲。


    至此,下雨一事告一段落,眾臣又議論了一些其他事項,便再無別事上奏,李世民隨即退朝。


    現在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三天後。


    “你們說,這三日後會不會下雨?”


    “這下不下雨,不該問問太史令?”


    “對對對,還是問問太史令。嗯?這太史令人呢?溜得也太快了吧。”


    “你要是太史令,你跑得會更快。”


    “哈哈,說的也是,就看三日後會不會真的下雨了。”


    官員們紛紛退場。


    秦懷道總算舒了一口氣,頭也不迴,撒丫子就跑。


    早朝已經結束,再不跑,還等著挨揍不成?


    秦懷道在早朝上,被幾個叔叔盯得渾身不自在,現在奔跑加速度,就是他的態度。


    秦懷道一邊跑著一邊聽到身後,程咬金氣急敗壞的怒吼道:“你個臭小子,迴去之後,記得備足了藥,老夫下了值,就去你家。若是敢躲,老夫也要翻遍長安城。”


    程咬金叉著腰,一口氣把自己的怒火全部撒了出來。


    早朝上,自己跟李靖、尉遲恭幾人,拉下臉麵,極力給他挽迴損失,他倒好,根本不領情,讓他們心髒連著翻滾好幾遍。


    這要不是皇帝陛下有意維護秦懷道,今日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二哥這走了才多久,就這副德行,長大了,還得了?


    看樣子,這腦疾必須得治治。


    秦懷道聞言,身子一震,一個激靈,假裝沒有聽到,跑得更快。


    又過一會兒,幾十騎快馬自宮中而出,帶著一道相同的旨意,奔往不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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