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後,分封的階段裏,張良整日百無聊賴的在項伯府中,每日就是吃和睡,有時候連吃也不記得,睡得日夜顛倒,昏天黑地。


    一日項伯迴府,見他又在高臥,要走,又迴來,在他鼻子下麵探了一探。


    然後聽到一個慵懶的聲音:“還活著呢。”


    “我說子房,你沒事也出去轉轉,看看風景也是好的.\\\"


    \\\"當年為著刺殺秦始皇,我差不多把鹹陽挖地三尺,連那條街上有幾個老鼠洞都知道。我不信鹹陽城落到項王手裏,會變得比在始皇帝手裏更好看了?


    “阿籍叔父在的時候,也整天說他爹就算在,也是被活活氣死,不過話說迴來,本來這世上也就項梁能管住阿籍,秦軍偏偏又殺死了我項梁兄弟,阿籍他沒有殺章邯,已經幾乎忍出了內傷,再不讓他拿鹹陽出出氣,他怎麽活呀?”


    “欲除之,反促其成。事萬物相生相克,也用於人,秦殺項梁,以為項羽沒有依靠很快會滅,誰知道確實除去了天地間唯一能克製項王的人,真是天道好還啊!”


    張良說完,意識到對於項伯而言,項梁畢竟是骨肉至親,提起來難免讓他傷心,於是張良翻身起來轉換話題問: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項伯放下手裏的卷冊去拿吃食,張良揚手把卷冊丟迴去:“項兄,你們楚軍的公文,最好不要隨便帶迴來,不然被我看了你們的機密怎麽辦?”


    項伯忽然正色說:“子房兄弟,我和你的關係,我對你的情誼,都是放在明麵上的,如果項王因為這個有什麽事要瞞著我,我是不會知道的。便是鴻門宴上我去私下找你,以阿籍治軍之能,若是不知道,我隻怕根本走不出楚營。”


    張良說:“項兄,我知你心裏坦蕩,但不能被項王全部信任,多少也有認識我的原因吧。”


    項伯說:“你是說範曾與我不和,我是宗室,他是外臣,宗室和外臣在任何一朝都是矛盾,有沒有你,你認識不認識我,我們終究不能成朋友,便是我讓著他些,也不是因為你,是因為不想阿籍難做。”


    項伯說著,擺上佳肴,斟上佳釀,把一邊的炭火略略移了移,把那堆策論踢過來說:“放炭火裏。”


    張良笑:看來真是沒有用的。因為散了,他撿起來幾根,扔進去,火光一照,他低頭送到炭火裏去的時候餘光掃光,忽然目光盯住了一樣,然後放進去的速度減緩,而且是翻檢著依次遞過去的,項伯不知道,張良在目光滑過那些策論的時候,已經處了一身冷汗,他是努力平複下心頭的洶湧澎湃,盡了很大的力氣用尋常聲音問:“這篇策論,項王看過嗎?”


    如果看過,這篇策論的下場應該不會在這裏,不過張良還是又確認了一下。


    果然項伯搖搖頭:“自從入了鹹陽,你看阿籍忙成了啥?他哪裏有空看?”


    “那項兄看過嗎?”


    署名韓信,項兄認識嗎?


    項伯:“看過,執戟郎中韓信寫的,韓信,韓喜,還有那個跟著龍且的書生叫個什麽來著,整天寫策論什麽的,把阿籍煩的,有幾次要不是我攔著,都活不到今天。”


    張良內心狂喜,又要忍著,就咳嗽起來:“怎麽?項王不用嗎?”


    項伯:“子房覺得,打仗這種事,阿籍需要別人教他怎麽做嗎?”


    是,對於一個二十四歲起兵,起兵時候無尺寸之土,三年就雄霸天下,分封諸侯的人,去建議他怎麽打仗,看上去的確還挺找死的。


    “子房你要感興趣,自己去找找他們,韓信是我先看好的人,不過早晚被範曾拉走,誰讓範增比我懂兵法呢?”


    張良這才明白,項伯也不是拿來的竹簡也不是隨手拿的,他是故意讓自己看到,他希望同一樣懂兵法的張良幫他籠絡一下這些人。


    張良起身拿衣服。


    項伯看著他笑:去吧,去吧,別整天悶在家裏。出去找人開開心也是好的。


    一直到第二天,項伯才發現,他的子房兄弟,一晚上都沒有迴來。


    張良從韓國相府的公子,到刺殺始皇帝的刺客,到亡命天下的流浪者,到項伯的朋友,到漢王的謀士。


    他還沒有過去的半生,已經是別的幾輩子。他這個世上已經很少又什麽人什麽事讓他吃驚了。但那篇被項伯用來燒火的策論是一件。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剛一進入執戟營,就看到另一個讓他吃驚的東西。


    “徐夫人匕首!”當初張良刺殺始皇帝的時候,曾經重金求索過的那把徐夫人匕首,但一無所獲,那把匕首在荊軻刺秦王後再無消息。


    現在它正拿在一隻手裏,那一看就是一雙軍人的手,骨節棱角分明,弓箭刀槍磨出的老繭堅硬如鐵,粗糙,寬大,握上去不小心能被劃出血痕,帶著兵戈的質感,充滿力量,似乎可以斡旋天地,補綴乾坤。


    那樣的手,張良見得並不少,天下諸侯的那些大將們每人都是這樣的一雙手。


    那把名聞天下的徐夫人匕首,被這樣一雙手拿著,主人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張良對執戟士們講話。


    那番話才是最吸引張良的地方。


    “暴力,是見效最快的手段。刺殺,是成本最小的以暴製暴!曾經,荊軻可以拿著這把徐夫人匕首刺秦王,今時,就有人可以拿著它刺殺霸王。新安之後,入鹹陽以來,秦人的反抗空前激烈,刺殺是免不了的。”


    “上次那個膽大包天的刺客就是拿著這個與同夥裏應外合救出的王離嗎?”


    “幸好被韓郎中識破了。”


    旁邊有觀者小聲議論。


    但刺殺霸王可能嗎?”


    “韓郎中你太謹慎,霸王力能扛鼎,誰刺殺他不是找死嗎?一個執戟士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對,刺殺本來就是找死,豫讓荊軻聶政要離哪一個不是找死,對於刺客來說,當他決定刺殺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當作一個死人了。”


    “那刺殺不成,不是白死了嗎?”


    “不是,對於刺客來說,死不重要,最重要表明自己不滿,表明暴力還有人反抗。比如今人張子房,他當年刺殺始皇帝沒有成功又怎樣?他已經讓天下人都知道了有人不服秦暴政,有人沒有屈服,還在反抗,這樣就會有更多的人站出來,我們今天可以滅秦,很難說沒有那次刺殺的功勞。”


    隨著一陣掌聲,張良逆著暮色走來,明明是走來,看上去卻像是如風將逝,似蝶將飛。


    軍旅中多少粗豪漢子,很難見他這般弱柳扶風一個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所有描寫女子容色姣好的詞語用在他那張精心描畫出來的容顏上都合適,但你一眼可以看出那是一個男子。


    等他走近 ,才發現他如此飄逸的身姿,風中弱柳天上輕雲一般的姿態,不過是因為身材高挑,又瘦弱,以至於那身深衣就未免太過飄逸了。


    “在下張良,多謝將軍讚譽。”張良見禮。


    “子房先生,久仰。”韓信迴禮。


    就真麽這一句話,所有的執戟士都“啊”了一聲,剛剛規規矩矩的隊伍直接炸開了:“韓郎中,你說,這是誰?這……不能吧?


    張良自己說:“博浪沙刺殺始皇帝的好漢竟然是我這幅樣子,眾位可是大失所望?”


    真是?


    可這個樣子,別說大鐵錐,連一隻雞也束縛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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