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城破,清軍確實沒有大開殺戒,但還是讓孔胤植又驚又怕。


    驚的是孔家竟然出現了孔胤林這個叛徒,枉費自己當初讓他做了兗州主事,他不思報恩,反而把孔家的糧食高價賣給建奴,從中謀取私利,還借建奴要入關的謠言,每月從孔家支取兩萬兩銀子,他獨吞一萬兩。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讓天雄軍進駐,那隻不過是收稅而已。雖說天雄軍進駐,一年所收的稅銀不隻三十萬,可人家不是隻取四成不是。


    怕的是建奴兇名在外,大明多年來已經到了談建奴色變地步,不知道這些建奴會不會在曲阜大開殺戒。建奴會不會認自己這個大明的衍聖公。


    阿巴泰聽到大軍已經拿下了曲阜,可謂是絕處逢生,可問題是如果隻是兵馬過去,自然不是問題,但這麽多糧草輜重,如果都丟了,到了曲阜,孔家如果不出糧草怎麽辦?可想把糧草運走,勢必會被天雄軍追上。阿巴泰又一次猶豫不決。


    阿巴泰也沒猶豫多久,天雄軍的步兵就趕到了戰場。阿巴泰知道想保存這些糧草已經是不可能了,於是下令放火燒廢這些糧草輜重,大軍全力逃往曲阜。


    可還沒等命令發出去,天雄軍的騎兵就衝進了清軍大營。


    其實天雄軍的騎兵還真沒有到可以與滿清騎兵匹敵的地步,但清軍已經被嚇破了膽。就連阿巴泰也是,看到天雄軍衝進來,也不管什麽命令不命令,跳上馬就往曲阜跑去。


    清軍逃的倒是挺快,可還是有上萬漢八旗沒有馬,成了天雄軍的俘虜。


    鍾君義趕到後,清點了清軍此次的戰利品,發現金銀財物倒是不多,隻有一百五十萬兩,糧食倒有一百多萬石。


    為了打贏這場仗,鍾君義可是借貸了一千萬兩銀子,四個月利息就要二百萬兩,而現在從各處清軍據點搜刮的銀子也隻有二百五十萬兩。也就是說,天雄軍打這一仗,總共獲利才五十萬兩。


    要知道天雄軍一個月的餉銀都不止五十萬兩。


    不過這一仗不管盈利還是虧損,都是要打的,不但要打,而且要讓這幾萬清軍止步曲阜。


    但曲阜在大明實在太特殊了。如果圍攻曲阜,那些官老爺肯定會以此為把柄,來攻擊天雄軍。


    鍾君義為了不引起非議,也不想太早為曲阜解圍,所以當清軍進了曲阜之後,就隻是圍而不攻,隻是派人向山東巡撫王永吉請示,到底打還是不打。


    王永吉聽說清軍進了曲阜城,也是驚慌失措,讓王永吉驚慌失措的不僅是曲阜被清軍占領,更讓王永吉驚慌的是天雄軍沒有朝廷詔令,私自出兵。


    自己同樣沒有征調天雄軍,但如今天雄軍圍困曲阜,自己到時候滿身是嘴都說不清。


    王永吉聽說大清直衝山東而來,也隻是下令各州府嚴守城池,除了向朝廷稟告速派援軍外,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所以,天雄軍是如何進的山東,如何打的清軍丟盔棄甲是一概不知。


    若是讓有心人抓住把柄,誣陷自己勾連天雄軍,特意驅趕清軍入曲阜。自己這個山東巡撫就可能做到頭了。要知道山東巡撫在眾多巡撫中地位非常特殊,不光是巡視山東,而且掌管山東漕運,不光油水豐厚,就是官位品級也比眾多巡撫高半級,一向是朝廷各黨派爭奪的主要對象。


    按說清軍在山東大敗,作為山東巡撫,無論是不是自己調兵遣將,想要把功勞據為己有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如今在大明官場,有沒有功勞反而無足輕重。因為朝廷窮的根本無力論功行賞。所以,當你立了大功,朝廷反而會想方設法去抓你的小辮子,讓有功成為有罪。以此來減少朝廷賞賜支出。


    王永吉能做到山東巡撫,自然是個人精,於是上書時杜撰了自己帶著撫兵,在汶上打敗了清軍,不想一夥賊寇,趁火打劫,對清軍一路驅趕,因為這些賊寇無君無父,對儒家思想深惡痛絕,特意把清軍驅趕到了曲阜,現在大軍圍困曲阜。現在不知道該不該攻打曲阜,要是打,怕清軍窮途末路,對曲阜大開殺戒。如果不攻,該如何讓清軍放棄曲阜?


    王永吉的奏疏到了內閣,首輔周延儒看了詭異一笑,然後傳給次輔陳演。自從周延儒看穿崇禎立首輔的目的後,就很少發表意見,學起了溫體仁,在內閣做一個木頭人。


    這次清軍入關,調兵遣將都是陳演說了算,可是朝廷抽調的兵力,除周遇吉按時到達京城勤王,劉澤清滯留在曹縣,等著朝廷發開拔銀,孫傳庭的部將高傑滯留在徐州,等著朝廷分發糧草,黃得功負責押運漕銀,可漕銀遲遲征收不上。


    至於為何遲遲收不上漕銀,這就和江南豪紳用銅錢兌換現銀有關,江南豪紳收取大量的銅錢兌換現銀,使江南造成通貨緊缺,市場缺少小額麵值的銅錢,商品無法流通。加上東明棉布大量上市,質量更好,而且比鬆江布便宜將近一半,造成大量商鋪手工業作坊破產。


    要知道江浙一帶自大明中期就開始大麵積的廢田種桑,這才讓江南成為大明的主要賦稅之地。如今大麵積的破產,已經有很多商家作坊抗稅抗捐。


    江南賦稅收不上來,滯留在徐州曹縣一帶的勤王軍不肯開拔,而現在曲阜被清軍侵占,這影響力不亞於當年張獻忠攻破鳳陽,掘了老朱家的祖墳。


    陳演看了王永吉的奏疏,也是冷汗淋漓。內閣諸人都拿不定主意,隻好去找皇上聖裁。


    崇禎自然也那不定主意,於是冷冷的問道:“諸位愛卿,你們可有良策?”


    幾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敢說話,眼看崇禎就要火起,周延儒站出來說:“皇上,為今之計,首要當穩住曲阜城裏的建奴,不能使建奴在曲阜大開殺戒。”


    崇禎說:“該如何穩住建奴?”


    周延儒說:“自然是派人與建奴談判。”


    崇禎氣道:“談判?你們不是一直反對和談嗎?”


    周延儒說:“皇上,此次談判不是和談。上次陳部堂欲與建奴和談,是因為我數十萬大軍被圍困在鬆錦,陳部堂與建奴和談,勢必有損我大明國威,而此次談判恰恰相反,建奴數萬大軍被我軍圍困,與之談判既可以保全衍聖公,又可以揚我大明國威。”


    崇禎終於反應過來,說:“我大明數十萬大軍都不是建奴的對手,這王巡撫是如何圍困建奴的?”


    不得不說,崇禎的腦迴路有時候真是奇特,突然說出一句與解圍曲阜毫無關聯的一句話,這句話正是周延儒所需要的,而讓陳演嚇的不輕。


    周延儒說:“王巡撫的奏疏恐怕是有蹊蹺?”


    崇禎點點頭說:“周愛卿認為有何蹊蹺?”


    周延儒說:“皇上,這山東有何蹊蹺隻是老臣猜測,不敢斷言,詳情還需皇上派欽差前去曲阜與建奴談判才能水落石出。”


    “那周愛卿認為派何人去與建奴談判為宜?”崇禎問道。


    周延儒突然一個停頓說:“這…”


    崇禎見周延儒吞吞吐吐,知是因為自他當上首輔之後,朝廷的決策大多與其相左,所以才不好說出理想人選。於是就說:“周愛卿盡管放心,茲事體大,隻要愛卿提議人選確能解曲阜之圍,朕就先允了愛卿的提議。”


    周延儒這才說:“皇上,要想解曲阜之圍,非禦馬監總管太監高起潛莫屬。”


    崇禎詫異,這次周延儒舉薦的不是自己的門生故吏,而是內宮太監。於是就問:“愛卿為何認為非高伴伴莫屬?”


    周延儒說:“皇上,高公公與楊少傅(楊嗣昌)、陳部堂(陳新甲)一直主張與建奴和談,如今楊少傅、陳部堂仙逝,隻有高公公與建奴有舊,讓高公公去與建奴談判,能讓建奴放鬆戒備,從而保全衍聖公的周全。”


    崇禎也覺得周延儒說的在理,於是就下旨讓高起潛欽差曲阜,與建奴談判。


    這可嚇壞了高起潛,圍困曲阜的大軍,朝中誰人不知是天雄軍,隻有皇上不知而已。以高起潛與天雄軍的恩怨,這擺明就是讓高起潛去送死,以此來巴結天雄軍。至於曲阜能不能解圍,恐怕不是這些士大夫們考慮的。


    雖然士大夫們以儒家子弟自居,但為孔家解圍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普天之下有此能力的怕是隻有這個異軍突起的鍾公子,可要想讓鍾公子解圍,就要拿出實際上的誠意。


    而最經濟實惠的誠意自然是把高起潛送過去,讓他手刃仇人。


    不得不說,周延儒這番操作,就連一直與他政見不和的陳演都不得不佩服。所以在庭議時難得沒有任何異議的一致通過。


    高起潛自然不想受死,想去找皇上另派他人,但自從聖旨一下,內務府方正化,錦衣衛駱養性就帶人圍住了高府,就連自己在禦馬監收的義子,也陰陽怪氣的說是伺候義父為名,跟隨在高起潛左右,生怕高起潛做出驚人之舉。


    豎日,高起潛戰戰兢兢的在內務府與錦衣衛的押解下,帶著聖旨去往山東,為此,高起潛帶著這些年搜刮來的所有財產,希望這個鍾公子能夠饒了他這條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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