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唇角都勾了起來，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小精靈們影響了。無論小精靈們表現得多可愛，在不確定造夢師真的擺脫了迴憶的侵蝕前，他都不應該這般放鬆。可是隻要凝望著小精靈們美好的麵龐，他就仿佛能忘卻所有煩憂。無論未來如何，當下微笑就好，不是嗎？造夢師沒有睜開眼，但伸出了右手，很精準地拿起一個地瓜丸，送入嘴裏。最外層的糖衣已經涼了，一口咬下去，立刻崩碎。細膩的糖，借著口腔的溫度，快速融化。甜滋滋的。糖衣沾了一點地瓜丸炸出來的酥皮，冰糖的甜中摻雜了地瓜獨有的甜香，又有油炸後的油香酥脆，和其他未曾融化的糖衣一樣，都是脆的。再咬深一點，就能吃到裏麵的地瓜泥了。這部分還比較熱，但越熱，地瓜的那股甜香就越顯得誘人。壓成泥的地瓜，吃起來入口即化，剛生出濃鬱的甜香，很快就隨著吞咽散去大半。可殘留的味道散的速度很慢，若有似無的甜香還留在嘴裏，勾得人隻想再吃一個。造夢師遵循內心第一想法，又一次拿起一個地瓜丸。連著吃了三個地瓜丸，他終於睜開眼睛，攤開左手。一朵晶瑩的小花在他手裏緩緩凝結成形。花很漂亮，有繁複的花瓣，重重疊疊地將花蕊圍在最中央。花的主體是白色，但從花瓣根部一直往花瓣尖端走，花的顏色就會緩慢發生變化。隻是一朵花，卻有著好幾種顏色。鵝黃、淡紫、緋紅、青空藍……這麽多的顏色混在一起，卻不顯得雜亂，隻讓它看起來更神秘華麗。花還在往下長出根枝，純白的水晶枝條穿過造夢師的指縫，往下延伸了十多厘米，才算停下生長。造夢師捏著花枝，俯身將花遞給一個小精靈。“我就不去無憂山了，辛苦你們這些小家夥，幫我把這朵花送給忘憂。他這些年來，雖然一直躲在他的無憂山不出來，但他創造出了你們……也挺好。”造夢師說到最後，似乎笑了一下，可那笑聲太輕。小精靈誠惶誠恐地接過了水晶花。“是，造夢師大人，我們一定會好好將您的登仙花送到宮主手裏的！”“乖。”造夢師頷首，“你們也快迴去吃東西吧，熱湯熱菜，放涼了可不好。”除了醬肉是冷盤，其他都是熱的。水晶餅要熱吃，澄粉做出來的餅皮才更軟，咬起來不會硬邦邦的，而隻是保留了嚼勁，糯米糍則熱吃冷吃皆可。不過受限於時間，雲礫根本不可能將糯米糍放到涼，現在的糯米糍還留有相當溫度。“誒？造夢師大人……”“迴去吧。”造夢師溫柔的語氣中蘊藏著不容拒絕的堅定，“我沒什麽事，東西很好吃，你們也不想耽誤我吃吧？”瞬間，小精靈們全臉紅了。“是！造夢師大人慢用！”一蹦一跳地迴自己小水晶桌的小精靈們還要迴頭偷看造夢師是不是真的在好好吃東西。直看到造夢師吃了一個糯米糍，又拿起水晶餅慢慢咬著，他們才放心地重新坐迴小椅子上，拿起了小筷子。筷子也是水晶做的，毋庸置疑是他們自備的東西。雲礫餐廳裏沒有適合他們使用的小碗，他們甚至還掏出了自己的水晶碗。一整套桌椅，還有桌椅上的他們，看起來都閃閃發光。雲礫鬆了口氣，而後隻覺身上氣力抽去大半。餐廳加持，讓他端小吃出來的速度特別快，可是加持結束後的虛脫……難受哇。幸好隻差一個炒飯，而且配菜都處理好了，炒一炒，不算難。火腿切成了丁，青紅椒斜切成了短條，獨蒜切成了碎粒，幹巴菌也備妥了，米飯已被打散。接下來隻需要簡單的翻炒，就能做出香噴噴的炒飯。幹巴菌獨有的香味濃鬱，火腿丁、青紅椒絲都隻是陪襯。整鍋炒飯都油亮亮的，一黑、白、紅、青四色混雜，又彼此分明，白的米飯每一粒看起來都如此飽滿充實。黑色幹巴菌的量並不多，但隻要用湯匙隨意舀起一湯匙，基本都能看到菌子的身影。亦因此，每吃一口炒飯，都能嚼到菌子。幹巴菌耐嚼，越嚼，菌子獨有的美味不斷滲出，越吃得著美味。雲礫終於將炒飯端上去了。六個小精靈個子小，但胃就像他們的背包一樣不可思議，仿佛能裝下無窮無盡的東西。雲礫做的飯菜量很足了，他們吃到最後，還是將菜，還有一大碟的米飯全解決掉，連一點殘渣都不見剩下。與之對應的是，雲礫特意做的三道小吃被剩下很多。雲礫大概記得住自己分給他們的小吃數量，等他們吃完飯菜後，粗略一瞄，就估摸出他們吃的數量。應該是每個小精靈，一人隻吃了兩個地瓜丸、一個糯米糍、一個水晶餅。此前最常和雲礫打交道的為首小精靈這會兒忙著守護登仙花，其他小精靈簇擁著他，與他一起護衛花。換了另一個不常和雲礫直接對話的小精靈，小跑著來到雲礫跟前，仰著頭眨巴著閃閃亮的眼睛問：“雲老板，我們可以打包嗎？你做的東西真的太好吃啦！我們好想打包迴去，給我們更多的小夥伴嚐一嚐！要不是擔心其他東西不好打包，我們真想全部帶走呢！”其他小精靈雖然沒有走到雲礫跟前，但都一邊聽著這小精靈說話，一邊不斷點頭，好似要這樣加強說服力。“稍等。”雲礫都忍不住放柔了聲音。那些有豆腐的湯湯水水確實不好打包，他也不好再做一份。但他廚房裏還留有最後一條醬肉，原本他準備等小精靈和造夢師都離開後，就給閔誠瀚和小山的，重點還是給小山。可他現在改變了注意，決定將醬肉條也切了，幫小精靈們打包。至於小精靈們主動給同伴留下的小點心，更要好好地幫他們包裝好。等小精靈們從餐廳離開，哼著的不知名小調都變得更歡快了。雲礫站在門邊，看著他們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還忍不住多看了一小會，才伸手揉了揉臉，將自己的姨母笑揉掉。造夢師不知何時也站在了他身邊，他一迴頭，先看到造夢師手邊的醜陋心形氣球。不得不說這氣球的形狀古怪得極具標誌性，整個氣球是一個整體，也能讓人看出製作氣球的人想讓氣球呈現愛心形狀，偏偏氣球上有諸多歪歪扭扭的線條，愛心圖案也一邊大一邊小，顯出強烈的不平衡。偏偏氣球繩被造夢師拿在手裏，帶得心形氣球又呈現自上而下的豎直模樣，讓氣球看起來更怪了。雲礫視線越過造夢師，總算看到坐在同一桌上的閔誠瀚和小山。閔誠瀚也在看他，和他目光一對上，就衝他眨了下眼，又瞄了瞄造夢師，最後豎起一根手指，意思是雲礫在門邊看了多久小精靈離開，造夢師就跟著一起看了多久。“這張門票就送給你吧。”造夢師從衣兜裏取出一張暗紅色的綢緞，“如果遇到什麽事，你隻要使用門票，就能抵達我的馬戲團。”雲礫定定看著那紅色綢緞。“這是門票？”造夢師低笑一聲。“是啊，以前我們當中有一個很喜歡裝神弄鬼的家夥，最愛在我們住的地方周邊綁綢緞，還特別偏愛這種顏色的，有時候夜裏看出來還挺嚇人，他就最喜歡看到我們被驚嚇後咋咋唿唿的樣子。後來……”造夢師及時住了嘴。“反正你知道，後來這紅綢緞就成了我馬戲團的門票就行。使用方法很簡單，你將它往自己身上一綁，能打出一個結就行，活結死結都無所謂，打完結，你就能抵達我的馬戲團。”雲礫小心翼翼收好紅綢。毫無疑問，這就是天賦之前說的保命底牌。隻要他能有一個打結的時候，他就能進入造夢師的馬戲團，這一稱得上安全的場所。或許馬戲團裏會有別的危機，一如作死小能手曾在馬戲團裏陷入【迷失】結局一樣，但當他需要用這“門票”，他遇到的危險肯定比馬戲團裏可能有著的要大得多。而天賦說，必須等雲影能幫忙代班，這門票才更具保命價值的原因也很明了了。倘若餐廳沒有代班老板，他到了馬戲團，不知何時才能迴來，就會觸犯餐廳必死規則。造夢師最後深深地看了雲礫一眼。他越過雲礫，走出餐廳大門。暗沉的夜色中，零星的霓虹光裏，他的背影看起來格外孤寂，也格外堅定。夜風送來他的聲音。“在我的馬戲團裏，你需要遵守的規則隻有一條。“你必須記住，你從哪裏來。“如果可以，盡量弄清楚，你還要到哪裏去吧。如果還沒弄懂也無所謂，知道來自何方就夠了。”第92章 “他走了。”“嗯。”雲礫發出一聲鼻音，仍有些悶悶地看著不見行人的道路。走了，真的走了。餐廳很傷感。餐廳還悔恨。隱約地，雲礫聽到許多道聲音，在他周圍，特別在他身後，不斷地說著話。弄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