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青一臉悵然若失的迴了院子,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出來。


    然而相隔不遠的正房,此時卻是兩情繾綣,春意盎然。


    準夫妻二人在窗前相擁而坐,一邊納涼欣賞著月色,一邊耳鬢廝磨絮絮私語。


    “……見時惱他,不見時卻念他,嘴裏嚷著放下,心中卻又提起,時而歡喜,時而惱恨,反反複複,千絲萬縷,斬不斷,理還亂。”


    裴璟珩貼著她的耳畔,似笑非笑的揶揄,“婉婉說的話,夫君可有記錯?”


    阮嬈聽他一字不差的把她說的話背出來,臉頰瞬間暈染了胭脂色,羞惱的擰了他一下。


    “閉嘴!偷聽你還有理了?”


    裴璟珩輕笑一聲,不但沒有閉嘴,反而變本加厲。


    “原來婉婉心裏這般對夫君割舍不下……方才聽到時,夫君很是歡喜。”


    他那雙狹長鳳眸含笑的時候,漂亮的勾人,聲音也是低沉磁性,蠱惑人心般的好聽。


    阮嬈心弦不由被撥動,突然腦子一熱:


    “那你呢?你對我……又是什麽感受?”


    問完她就後悔了。


    裴璟珩這個榆木疙瘩,肯定說不出什麽像樣的話。她真是自己找不痛快。


    正低頭走神間,男人冷白修長的手指突然輕貼著她的臉頰撫過,隨即抬起她的下巴。


    阮嬈被迫仰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向窗外那一輪明月。


    “瞧見了麽?那就是夫君心中的婉婉,是點亮夜空唯一的光,驅散黑暗孤寂的唯一救贖,獨一無二,無可取代。”


    他從後麵擁著她,啄吻她的脖頸和臉頰,“沒有了你,我的一切就會被黑暗吞噬,墜入永夜。”


    “夫君不能沒有你……我的小月亮。”


    救命,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說話!


    阮嬈心如鹿撞,臉紅心跳的轉頭看他,正好迎上男人垂眸望來的目光。


    他望著她的眼神,像是望著舉世無雙的珍寶,充滿了纏繞難解的眷戀。


    阮嬈頓時像是被泡進了蜜水裏,整顆心都絲絲泛著甜,眼波不經意的朝他柔柔一勾,男人立刻唿吸發沉的吻了上來。


    窗戶敞著,夜風拂動,月色正好。


    二人熱烈擁吻,氣氛逐漸失控。


    院子裏的暗衛咻的全跑沒影了,一個個躲在犄角旮旯裏平複心情。


    主子自己解了禁製,卻忘了他們練的也是炙陽功,必須清心寡欲啊喂!


    “砰!”


    被他們集體念叨的主子終於想起來關窗了。


    阮嬈隨即被抵在窗欞上。


    衣衫滑落肩頭堆疊在腰上,抹胸被推高,阮嬈攀住他寬闊的肩膀,水眸迷蒙的仰頭喘息著,嬌媚的像是要吸人精魄的妖精。


    裙擺被一寸寸撩起,正在興頭上的男人剛要分開她的腿,卻突然被襯裙上一抹鮮紅刺痛了眼睛。


    “你受傷了?”


    他頓時臉色一變。


    “嗯?”


    阮嬈迷迷瞪瞪的低頭,突然“呀”了一聲,窘迫的趕緊並緊了腿。


    “我、我……”


    “哪裏疼?我帶你去找寂無。”


    裴璟珩急忙給她穿衣,卻被她紅著臉叫停。


    “不用……是葵水來了……”


    裴璟珩一頓,目光掃過她的小腹,隨即將她打橫抱起,輕放在床上。


    “我去喊十七過來幫你。”


    ……


    一番手忙腳亂的的收拾完,阮嬈終於安穩躺在床上,小腹被一隻大手用內力暖著,舒服的睡了過去。


    她做起了夢,夢裏一開始是美好的,全是她小時候追著裴璟珩玩的場景。


    結果夢著夢著,畫麵突然一轉,她眼睜睜看著年僅十歲裴璟珩被鎮國公塞進了一輛馬車,與她漸行漸遠。


    她哭著追過去,一下追進了幽暗漆黑的石室內。


    十幾個半大孩子被關在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裏,為了爭奪一塊炙羊腿而相互撕打。


    他們一個個眼神冰冷殺伐,年僅十歲的裴璟珩在裏麵,像一隻幹淨潔白的幼鶴掉入了狼窩。


    高大的黑袍男人站在籠子外,靜靜觀察著籠子裏的戰況。


    “醜話說在前頭,送來夜梟門,生死勿論。萬一有個意外……你可別後悔。”


    鎮國公沉默的點點頭,連句話也沒留,轉身離開。


    裴璟珩看著他離開,眼神平靜的讓人心疼,直到鎮國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他的目光也完全冷了下來。


    仿佛一瞬間,他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


    下一刻,他主動撲上去跟那些大孩子們撕打在一起,目光中透著狠勁兒。


    “嘖,有點血性。”


    黑袍男人輕笑一聲,給了第一句肯定。


    阮嬈呆呆站著,看著籠子裏的小小少年一次次悶哼倒下,又一次次掙紮著站起,遍體鱗傷,嘴角流血,頓時心疼的無以複加。


    “別打了!別打了!”她拚命拍打著鐵籠子。


    眼淚滾落,畫麵突然泛起水波紋。


    小小少年一下長成了少年,頎長的身影遊刃有餘,一招解決一個,眼神冰冷且淡漠。


    他已經成為一個頂級殺手。


    鐵籠子打開,他踩著滿地的呻吟和鮮血,緩步走了出來。


    “澈哥哥!”


    明知道他看不到,阮嬈卻還是哭著撲向他。


    然而下一刻,裴璟珩突然神色大變,低頭朝胸口看去。


    一隻匕首插在他胸口,血色逐漸洇染開。


    阮嬈驚恐看著自己的手,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多了把匕首。


    她眼睜睜看著他朝後倒去,墜落入深淵中。


    “澈哥哥!”


    她大叫一聲睜開了眼睛,滿身是汗。


    “嗯?”熟悉的氣息瞬間貼過來包裹著她,聲音帶著一絲喑啞,“做噩夢了?”


    阮嬈急促的唿吸著,轉頭看著安然無恙的人,頓時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後怕。


    “裴璟珩,嗚……”她一頭紮進他懷裏,“我夢見你死了!”


    裴璟珩一愣,隨即笑著將她抱緊,撫了撫她的後背,“放心,能殺你夫君的,還沒出生呢。”


    阮嬈噎了一下,抬頭淚汪汪的看著他,神色很是複雜。


    夢裏殺他的人似乎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太詭異了。


    她怔怔愣了片刻,突然想起那時候在昏睡中聽到的老天師的話,說裴璟珩得罪了河神,會有血光之災。


    “你說,這個夢是不是在預示什麽?”她臉色有些發白,“你最近可千萬不要去河邊!”


    她想了想,又緊張的道,“要不你還是找老天師再做場法事,好好跟河神道個歉,求他原諒吧!”


    裴璟珩被她逗笑了,“好了,別胡思亂想了。一個夢而已,代表不了什麽。”


    “可我心裏覺得不踏實……”她捂著心口,臉色煞白。


    裴璟珩笑容微斂,突然想起了空大師的叮囑。


    若是做噩夢,心神不寧,就抄《金剛經》。


    “既然睡不著,那要不就起來抄經吧。”


    阮嬈頓時也想起了了空大師。


    兩個人一拍即合,披衣而起,半夜秉燭抄經文。


    裴璟珩剛把筆墨紙硯準備好,阮嬈卻突然起了別的心思,翻出來一尺多長的蠶絲素娟,淨過手,認真將簪花小楷寫在了上麵。


    裴璟珩雖有不解,但也沒多問,坐在她身邊,陪著她一起抄。


    他真是怕她再次睡著睡著就沒了,於是抄的也格外用心,鐵鉤銀畫,筆鋒蒼勁。


    《金剛經》全文五千字,等抄完的時候,天也亮了。


    阮嬈剛剛鬆了口氣,將筆擱下,就聽蒼青突然來“砰砰”敲門。


    “主子!不好了!上官旻領著人出宮,往鎮國公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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