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吸急促,心如擂鼓,他連忙轉頭看向身旁熟睡的人。


    “婉婉!婉婉!”


    他焦急的喚醒她。


    少女閉著眼睛,睫毛一動不動,麵容很是安靜祥和。


    裴璟珩有種噩夢成真的感覺,頓時渾身如墜冰窟。


    “婉婉!”


    他的手指竟不自覺的發起顫來,往她的脈門探去。


    脈很微弱,但人還活著。


    “婉婉!”他握住她的肩膀,拚命在她耳邊喊她。


    床上的人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裴璟珩徹底慌了,徑直跳下床,衣衫不整的衝了出去。


    半晌後,寂無被他一陣風似的拽過來,隻往床上掃了一眼,趕緊滿臉通紅捂住臉。


    “哎呀!好歹給侄媳婦捂嚴實點啊!”


    裴璟珩這才想起她肩膀還露在外麵,趕緊迴床上用衾被給她蓋嚴實,隻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和手腕。


    寂無走過去診脈,臉上的神色越來越納悶蹊蹺。


    “不應該啊……”


    他像被蒼青感染了似的不斷撓頭,“這身子除了還剩下點兒寒毒沒解,旁的也沒啥大毛病啊。”


    “可她一直昏睡不醒!”裴璟珩眉心緊蹙,“幾個時辰前,她還好好的,突然就……”


    他說著說著,突然一怔,想起她最初那時的異樣。


    兩個人正在鏡子前激烈的做著,她突然臉色發白,說不舒服。


    他心一軟,將她抱迴床上,她卻拉著他不讓走,一臉恐懼的說牆上的銘文會亮,得知是驅邪的符文後,她愣了片刻,突然就轉變了態度,熱情的吻了他不說,還主動跟他說了許多心底話,與他冰釋前嫌,濃情蜜意……


    如今想來,何嚐不是一種臨別遺言!


    怪不得她會說什麽了卻遺憾的話!


    原來,她那時候就已經預感自己會變成這樣!


    還有那個夢……那個夢代表的意思,是虞婉的靈魂已經離開?所以阮嬈才會昏迷不醒?


    可她明明親口答應要一直陪著他,再不會離開的!


    “騙子……”裴璟珩眼眸突然泛起猩紅,水汽逐漸凝聚。


    “你這個騙子……你又騙了我……”


    剛嚐到兩情相悅的甘甜,又被她一腳踹迴深淵。


    胸腔仿佛被人撕開,唿唿往裏灌著冷風,空蕩蕩的,又冷又疼。


    “我不許你離開!你給我醒過來!”他不由又恨又悲,將床上的人緊緊抱在懷裏,握緊了她的肩。


    再使勁晃,懷裏的人也是無知無覺,依舊安詳的睡著,仿佛一個逼真的人偶般。


    這次,她是真的離開了,不要他了。


    溫熱晶瑩的水滴從他緊繃的腮幫滑過,流到嘴邊,又苦又鹹。


    那是失去的滋味。


    “婉婉!!!迴來!!!”


    男人仰頭對著上空嘶吼,脖頸間青筋暴起,聲音悲愴。


    寂無在一旁唉聲歎氣。


    門外,十七哭成了個淚人,蒼青也紅著眼眶,背過身抹了把淚。


    ————


    “婉婉!!!迴來!!!”


    一聲男人的嘶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少女於昏睡之中睜開了眼。


    婉婉?是在叫她麽?


    她揉了揉眼睛,轉頭打量四周幽暗的環境,隻有飄飄蕩蕩的水草,遊來遊去的魚蝦,並無一人。


    “你聽到有人在喊我麽?”


    她戳了戳從她身邊遊過的小魚。


    小魚卻直接穿透了她的手心,遊走了。


    哦,原來她是一抹幽魂啊。


    她摸了摸腦袋,發現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但是剛才那個隱約聽到的男人聲音,卻讓她莫名感覺有些熟悉,也有些心酸。


    她捂著透明的胸口,總覺得那裏鼓鼓漲漲酸酸的,讓她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可她是魂魄,壓根不會流淚。


    少女想了想,決定浮出水麵看一看,說不定能找到點記憶的線索。


    外麵夜很黑,岸邊沒有人,她從水裏浮出來,飄到了岸上。


    正想往遠處再走走,腳踝突然被什麽猛地一扥,隻見一條巨長無比的鐵鏈子拴在她的腳踝上,讓她無法繼續往前走。


    少女鬱悶的扯了扯腳踝的鏈子,泄氣似的原地坐下,抱著膝蓋仰頭看月亮。


    她在等,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但她就是想坐在這裏,而不是迴到黑漆漆的水裏。


    等啊等,等啊等,天亮了,她躲在樹下等,天黑了,她又坐迴岸邊等。


    期間,她數過十三條客船,見過無數上下船的男男女女,還救下一個不慎落水的小孩。


    原本她是碰不到那個小孩的,隻因那小孩的父母突然跪下求了句河神開恩,她腳上的鏈子一下就發了光,好似給她輸送了什麽法力,讓她一下有了實體,托著那小孩沒讓他沉下去。


    她為此很是欣喜。


    原來她是河神的手下啊!那也算是個小神仙了。


    而且她發現,她做的善事越多,她的身體便越厲害,不僅可以碰觸人和物體,甚至都不用懼怕正午的陽光。


    於是她不再迷茫,開始盡職盡責的守護著碼頭這一片水域,為自己積攢功德。


    ————


    新皇帝繼位的三天時間裏,上京城接連發生了好多起怪事。


    一是所有的賭坊青樓一夜之間人去樓空,二是隔三差五便有官員辭官罷工,三是各大道觀的紫袍天師和佛寺高僧集體失蹤。


    一時間流言蜚語四起,各種謠言層出不窮,不過總離不開一句話核心:事出反常必有妖。


    新帝還沒舉辦登基大典,市井便已經亂套,百姓們自然心裏泛起了嘀咕。


    親爹死了才三天就急著出殯,放在尋常百姓家也並不多見。可見,這新君的皇位來曆不正呀!


    百姓輿論不利,朝堂上也不省心,急著表忠心的和持懷疑態度的,兩派之間鬥的不可開交,上官旻每下達一個政令,便引發一場激烈的辯論爭吵。


    內閣幾位輔臣也是稱病的稱病,裝傻的裝傻,似乎在觀望著局勢走向。


    這幾位人中之精全都心知肚明,當初高祖皇帝開國,曾將一把天子鉞交給過當時的鎮國公,也就是現任鎮國公的祖父裴錚,並留有遺詔,讓其世代傳承,匡社稷,鎮山河,子孫皆為天子近臣。


    自古以來,授天子節鉞給王公大臣,是天子賜給臣子的最高權利。


    那天子鉞代表高祖皇帝的生殺大權,上可廢昏君,下可殺佞臣,換句話說,隻要裴家找出新君德不配位的鐵證,手持天子鉞,便可率領眾臣把他廢掉,另立新君。


    所以,新帝雖頂著皇帝的頭銜,實際上頭上還懸著一把刀呢。


    照裴家眼下這反應,他這皇位究竟穩不穩還很難說,畢竟早有傳言,裴家那位私生子身份不簡單,先帝為此曾幾次三番深夜召鎮國公進宮,徹夜商談。


    上官旻又何嚐不知他此時的處境,這幾日,他暗地裏一直在監視裴家的一舉一動,不光是為了鎮國公,還是為了找到他的小福星。


    “還沒找到人?”


    上官旻望著堆積如山的奏折,捏著眉頭,神色煩悶不已。


    無怨無悔互相看了一眼,囁嚅道,“沒有找到姑娘,倒是鎮國公府那邊有了動靜。”


    “據線人說,昨個兒半夜,裴璟珩迴了一趟府裏,同鎮國公爭論起來,動靜還挺大,似乎是要拿走府裏一樣東西,鎮國公罵他色令智昏,氣的要動家法。”


    “哦?”上官旻突然放下手,若有所思的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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