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被推倒,一眾侍衛拿著鐵鍬一通挖,最後把棺材起了出來。


    “你自己去看。”


    阮嬈根本不用他說,主動跑了過去。


    棺材裏隻有陪葬的金銀器皿,並沒有人。


    “我父兄的屍身呢?”


    阮嬈紅著眼圈,轉頭怒視裴璟珩,“不是你遷的墳嗎?為什麽棺材是空的?”


    “因為他們人還活著!”裴璟珩同樣餘怒未消。


    “原本亂葬崗裏,隻是兩具燒焦的死囚犯罷了!難道你想管別人叫爹,年年祭拜嗎?”


    阮嬈駭然愣住,隨即一臉激動,踮腳揪住了他的衣襟。


    “如果他們還活著,為什麽當初沒有給我留下隻字片語?為什麽一年來音信全無?我失蹤這麽久,他們難道就沒有找過我麽?我爹明明最疼我了,不可能對我不管不問!”


    “裴璟珩,你一定是在騙我!”她怎麽也不肯輕易相信。


    裴璟珩眉頭微擰的垂眸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既生氣她的蠻橫,又悲憫她的天真。


    若她知道她以為的父愛,不過是哄她心甘情願為家族鋪路的障眼法,從來沒放棄拿她去換取更煊赫的榮華;而她一向敬重的父兄,實際上卻是妄圖逼宮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野心家,不知會作何感想?


    謀劃一切的時候,那兩個人沒有顧忌到她半分,出了事,還妄圖以她為借口,綁架裴家幫他們東山再起。


    所以他把他們踢去了河西,有霍家軍嚴密看管,晾他們也不敢再作妖。


    這就是她想要的真相,既殘酷又無情的真相,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的了?


    話在嘴邊轉了兩圈,最終,還是被他壓迴了心底。


    終歸還是不忍心看她得知真相後傷心欲絕,哭成個淚人兒。


    反正她已嫁給了他,以往種種皆不作數,後半輩子由他來護著,便是再傻一點也沒關係。


    像他祖母那樣,對所有詭譎陰私毫不知情,平靜祥和的過一生,未必不是一種福氣。


    裴璟珩歎了口氣,將掛在他身前的人兒攔腰抱起。


    “你既不信,我也不想再解釋什麽。不過,有人會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


    說完,他帶著她翻身上馬。


    “駕!”


    裴璟珩騎在馬上,堅定沉穩的目光直視前方,一路朝西山行進。


    ————


    夜色已深,上官旻侍奉完湯藥,從皇帝的寢宮退了出來。


    一同跟著的,還有個道士裝扮的男人。


    走到僻靜處,上官旻頓住了腳,微微側頭看向那道人。


    “還要多久?”


    “就這兩日了。還請殿下早做準備。貧道在此,提前恭祝殿下了。”


    道人笑的意味深長。


    上官旻勾了勾唇角,拍了拍他的肩膀,“承道長吉言,之前的承諾,決不食言。”


    道人麵露喜色,行禮告辭了。


    上官旻看著他走遠,臉上的笑漸漸冷卻。


    “出來吧。”


    無怨無悔從暗處現身。


    “主子,許家確實派了侍衛,我們親眼看著安郡王被圍攻,然後墜落懸崖。”


    “哦?”上官旻若有所思,“可有見到屍體?”


    二人俱是搖了搖頭。


    “找了半夜,許家侍衛全都無功而返。”


    上官旻微微蹙起眉,“一群廢物。”


    轉念一想,他立刻又釋然了。


    “不管是他是生是死,經此一事,婚事定然是不成了。”


    他轉而問道,“布衣巷那邊可有新動靜?”


    無怨無悔二人對視一眼,趕緊小心稟報道:


    “文氏一家突然舉家搬遷迴老家,傍晚去了碼頭之後再沒有迴來。阮姑娘也一並不見了。”


    “什麽?”


    上官旻突然折身將二人衣領揪起。


    “這麽大的事,為何不來報我!”他聲音壓抑著怒氣。


    “探子往宮裏傳的信兒始終沒收到主子批示,她這才不得已找到了我們。屬下二人正是為這個才提前折返。”


    “傳了信兒?”


    上官旻眉頭一皺,一下鬆開二人,匆匆往冷宮走去。


    院子裏,信鴿早已棲息在鴿籠裏,腿上的信筒裏空空如也。


    “傍晚有誰進來了這裏?”


    上官旻拿著信筒,臉色陰沉的問守門的侍衛。


    “是……”侍衛吞吞吐吐。


    “是我。”


    幹癟瘦小的男人從角落裏走了出來。


    上官旻立刻沉了臉,一揮手,所有人全都悄聲退下了。


    “為什麽要擅自動我的東西?”他臉上完全沒了笑意,目中剩下的全是涼薄的尖銳。


    “旻兒,我也是為了你好,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個阮嬈,一直都是極不安分的那個。她呆在你身邊隻會迷惑你,消磨你的心誌,你若喜歡這樣的,等大事落定,我一定再培養十個八個給你……”


    “閉嘴!”


    上官旻突然咬牙切齒,抬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大驚失色,臉色因為窒息而越來越漲紅,手足無措的掙紮起來。


    “旻兒,你不能殺我,我、我可是……”


    上官旻眸光驟然陰沉,一下把信筒塞進了他嘴裏,堵住他接下來的話。


    “想當呂不韋,就閉緊你的臭嘴!”


    “之所以留你一條命,不過是因為你還有點用!別太把自己當迴事!”


    “今後再敢自作主張,別怪我六親不認!”


    說完,他一下將人搡開,甩袖走了。


    男人倒在地上咳嗽不止,努力伸手朝著上官旻離開的方向抓,目光仍舊透著固執。


    “旻兒,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這麽多年為你經營,究竟是怎樣一番苦心……”


    ————


    西山上,一行人正好和山道上的一輛馬車迎麵相遇。


    裴璟珩率先翻身下馬,走到馬車旁,敲開了車窗。


    “我帶她來看你,待會兒她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實話實說。”


    裏麵的男人躺在暗影中,聞言嗬了一聲,唿吸急促。


    “你可真會挑時候,故意把她帶來看我這副狼狽相,讓我出醜?老子才不受你這氣!來來,不就是欠你一條命麽,隻管拿去!”


    裴璟珩冷冷瞥了他一眼。


    “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早知你這麽想死,我之前就應該成全你。”


    “我求你救我了?”車裏的男人絲毫不買賬,嘁了一聲。


    裴璟珩沉沉盯了他一眼,長臂一伸拿走車裏的油燈,瞬間點亮。


    “嬈嬈,過來。”


    阮嬈遲疑地走過去。


    “有什麽話,你隻管問他好了。”裴璟珩繃著唇線,轉身走到一旁。


    “給你一盞茶的時間。”


    阮嬈探頭一瞧,頓時驚愕愣住。


    “義兄?”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不應該迴河西了麽?還有你這模樣……你跟人打架了?”


    霍允趕緊側頭不讓她看血淋淋的另一半臉,還拉過大氅蓋住纏滿布條的胸腹,尷尬的扯了扯嘴角。


    “呐,還不是不放心你這個偷跑的小丫頭?”


    “留下一封信就跑了,萬一是被壞人抓走了呢?義兄總要看著你平安無事才放心。”


    他語氣輕鬆,狀若無意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垂下了眸。


    原以為到死都不會再看到她。


    沒想到不但沒死,臨走前還能看她一眼,足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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