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珩神色一僵,薄唇緊緊繃住。


    阮嬈冷冷別過臉不看他,看似一臉漠然,實則心裏忐忑不安。


    她急於擺脫這門婚事,所以剛才故意小題大做,曲解他的行為,想讓他愧上加愧。


    戲雖然是假的,恨卻是真的。結果一不小心入了戲,情緒差點沒能收住。


    自小被各種讚譽、光環加持的裴璟珩,何曾被人冷臉指著鼻子罵過?


    話都說到這份兒,料想他也該放棄了吧!


    阮嬈眼角餘光暗暗觀察著他的反應。


    良久的沉默後,裴璟珩俯身環住了她的細腰,冷白的手指扳迴她的下頜,漆眸幽深望來,用一種不容質疑的語氣道:


    “不要光憑揣測就輕易定了我的罪。”


    “嬈嬈,這對我不公平。”


    他沙啞的聲音並沒有怒氣,反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但隨即,他的語氣便沉了下來。


    “除非,你是故意用這種方式逼我放手。”


    他炙熱的唿吸緩緩貼過來,噴灑在她的耳畔。


    “告訴你,想都不要想。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可能放手的。”


    “跟我迴府。”


    說話間,他不由分說將她抱了起來!


    阮嬈頓時心頭猛跳!


    裴璟珩果然還是裴璟珩,差點就被他看穿了!


    枉她自汙清譽,居然還是擺脫不了他!


    “你這是要逼死我!”


    她瞪著一雙流淚的貓兒眼,淒聲控訴。


    “你隻想著自己不肯放手,可曾想過我的處境?”


    “你是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可是別人呢?府裏所有人都知道我被晉王喊了去,如今我這副樣子迴府,你可曾想過我要麵臨什麽樣的竊竊私語,異樣目光?


    “我求你,讓我安安靜靜的躲起來不行麽?我真的不想見任何知情的人!”


    她泫然若泣。


    裴璟珩攬著她細腰的手臂,瞬間收緊。


    胸口似有大石壓住,讓他喉間腥甜,喘不過氣。


    可即便如此,他仍舊抱著她不肯撒手,隻是低頭吻去她頰邊的淚。


    “不想見任何人,那就不見。隻要你願意,除了我,不會有人知道你迴了府。”


    “嬈嬈,我隻要你呆在我身邊。”


    阮嬈霎時一愣。


    聽他這話意思,府裏竟有可以藏匿人,還不被任何其他人發現的地方?


    難道是暗牢密室之類?


    若真是那樣,她豈非這輩子都插翅難逃?


    她越想越怕,霎時起了一身冷汗。


    正僵持間,外麵突然傳來蒼青的聲音:


    “主子,陛下出關了,方才傳來口諭,讓您過去見駕,估摸著,是要親自審問晉王身亡的案子。”


    裴璟珩眉頭皺了皺。


    “知道了。”


    阮嬈終於得以被他放迴床榻上。


    “這一去說不定要許久。你好好休息,我明早過來接你。”


    他輕撫了撫她的臉頰,俯身在她額間輕吻了下,轉身出了門。


    阮嬈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走出殿門,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這人既聰明多疑又霸道偏執,當真不好糊弄!


    她必須得另想辦法,徹底擺脫他……


    ——————


    紫宸殿中。


    跟隨道長閉關煉丹的嘉德帝終於露麵,坐在書案後鐵青著臉。


    他怎麽也沒想到,長生的丹藥還沒煉好,自己卻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陛下……嗚嗚嗚!”許貴妃眼睛腫的像核桃,哭成了個淚人。


    “琢兒死的好冤啊!一定是有人加害於他!陛下您可要為他做主啊!”


    “啟稟陛下,現場確實並無第三人的痕跡。晉王的死,確實是在行房之中毫無防備,被戚夫人偷襲反殺所致。”


    裴璟珩垂眸緩言,語調平靜。


    “你胡說!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在袒護誰!”許貴妃眯眼狠毒的盯著裴璟珩。


    “所有在宜春園伺候的人都能作證,事發之前,琢兒一直在找那個叫阮嬈的女子!說不定她才是兇手!何況,死了的那個女人還是她的親姐姐!”


    裴璟珩黑沉的眼眸霎時蒙上一層冷意。


    “阮嬈弱不禁風,又不會武功,如何能殺掉一個武藝高強的成年男子?簡直是無稽之談。”


    “更何況,這件事她也是受害者,晉王因何在找她,又是因何孤身一人跑去那偏僻的閣樓,想必娘娘心知肚明。”


    “你!”許貴妃氣的語塞。


    “夠了。”嘉德帝不耐煩的出言打斷。


    “子淵說的沒錯,兩個弱女子,如何能在短短時間內殺得了一個成年男子?琢兒身上的致命傷狠辣至極,分明不像是女人能做到的。”


    說完,他轉頭看向身邊的蔡公公。


    “人來了沒?”


    “迴陛下,到了,正在殿外候著。”


    “宣。”


    蔡公公領命下去,不多時,霍允走進殿中。


    “微臣參見陛下。”霍允撩袍下拜。


    嘉德帝眼皮子掀了掀,沒說起身,也沒理他,反而看向了裴璟珩。


    “愛卿方才說,現場沒有第三個人,會不會是誤判?”


    裴璟珩一抬眸,正好對上嘉德帝那滿含深意的目光。


    裴璟珩心中霎時了然。


    皇帝這是想把罪名推到霍允身上,趁機削藩。


    這就是帝王權衡之術。兒子死了,眼淚還沒流幾滴,就開始拿來做文章,好達到他鞏固皇權的目的。


    “愛卿說說,晉王有沒有可能是第三人殺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裴璟珩身上。


    裴璟珩垂著眸。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他若想弄死霍允,現在就是絕佳的機會。


    他眼角餘光朝霍允瞥了眼,正好與霍允投來的目光對視上。


    須臾,裴璟珩下定主意,開口道:


    “也不能完全排除有沒有第三人在場,若是武功高強之人,也可以做到來去無蹤,不留痕跡。但是……”


    嘉德帝擺了擺手,不願再聽下文,沉著臉看向霍允。


    “今日晉王遇刺,聽說你也在?”


    霍允一直跪在地上沒起來,聞言以額觸地。


    “臣當時確實在園中,是被長公主喊去相看姑娘的。對晉王遇刺一事並不知情,求陛下明鑒!”


    “哼。”嘉德帝龍顏微怒,“口說無憑,誰能給你作證?”


    “本宮可以作證。”


    一道清麗的聲線響起,嘉寧長公主鬆挽著發,領著阮嬈一路走來。


    “皇帝即便要審案,也犯不著大半夜審理,更犯不著把人匆匆從宮外喊來陪你玩。”


    嘉寧長公主略有些生氣的看著嘉德帝。


    “再說,霽安是淳熙的兒子,是你的親外甥。他自小在宮裏長大,什麽品性你不知道?別說是人,他連雞都不敢殺。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殺人?”


    嘉德帝沉著臉一言不發。


    “陛下,微臣的話也還沒說完。”裴璟珩適時出聲。


    “能做到不露痕跡的,隻有絕頂殺手才能辦得道。郡王爺平日那些花拳繡腿,根本排不上用場。”


    皇帝聽完這句話,略有些佯怒的看著裴璟珩。


    “他十三歲就上陣殺敵,哪裏會是什麽花拳繡腿!我看,這件事疑點重重,要帶迴去好好審!”


    “郡王爺確實是無辜的,臣女可以證明。”


    “因為當時,郡王爺正忙著給臣女解開媚藥。”


    阮嬈說著話,緩緩解開脖頸下的珍珠扣,露出裏麵的曖昧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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