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千棠門?這玉牌是我從挾持淳兒的那個男人身上扯下來的。”


    阮嬈急中生智,睜著無辜的大眼睛道。


    她是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玉牌,居然能被裴璟珩認出來,否則絕對不會帶在身上!


    “淳兒被身份不明的蒙麵人抓走,我自身難保,沒辦法救下他,隻能趁亂偷了玉牌,將來追查也好有個線索。”她補充解釋道。


    裴璟珩垂低著眼注視著她,銳利的目光如同一把無形的劍,仿佛要將她善於偽裝的皮囊從中剖開。


    阮嬈強裝鎮定的迴望他,目光盡量誠懇無辜,心中實則正砰砰砰的不停亂跳。


    “原來如此。”


    半晌,裴璟珩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笑,伸手將她攬入懷裏。


    “我家嬈嬈當真聰慧,還知道留下證據。”


    阮嬈心裏十分抗拒他身上含毒的冷香,但此時卻不敢再露出半點端倪,隻能順從的依偎在他懷裏,無不討好的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誰讓我的情郎,是足謀善斷的指揮使大人呢?跟你在一起久了,自然也學會了點皮毛了。”


    裴璟珩聽了這話,卻沒有想象中高興,似笑非笑的沉沉看了她一眼,突然勾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下來!


    強悍的唇舌撬開齒關,無情掠奪,帶著一絲狠勁兒。


    阮嬈被親的舌根兒發麻,有些懵的睜著眼,隱隱感覺到裴璟珩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太對勁,但具體她又說不上來。


    一吻畢,兩人的唿吸都亂了。


    然而裴璟珩卻仍不肯放開她,扣著她的後腦勺,額頭與她相抵,漆黑的眼眸直直看進她的眸中,仿佛要侵入她內心深處一窺究竟。


    “嬈嬈……”動過欲的聲音低沉如砂礫。


    “你可自願嫁我?”


    阮嬈正喘著氣,聞言,唿吸硬生生暫停了下。


    “願意的。”她很快仰起頭,甜甜一笑。


    脖子還在他手裏扣著,她敢說不願意嗎?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裴璟珩沉沉凝視著她,意味不明修長白皙的手指摩挲她的後頸。


    “若有朝一日,被我發現你在騙我,屆時無論我做出什麽來,也都是你自找的。”


    阮嬈臉色一僵,繃住唇,反應極快的蓄起了淚。


    “我還沒進門,你就威脅我?”


    “我不嫁了!”


    她狠狠一把推開他,翻身朝裏躺下。


    “不嫁?晚了。”


    男人不由分說就想將她翻過來,手剛碰到她的肩,阮嬈頓時哼唧落淚,直嚷著疼,弄得裴璟珩哪哪都不能碰,頓時沒了脾氣。


    時至今日,她早已不是最初那個可以任他冷臉訓斥的小可憐,他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的世子爺。


    二人的地位在不知不覺間,早已調換。


    因為愛會讓人變得卑微,而被愛的,往往有恃無恐。


    “既然如此,那你好好歇著吧。”裴璟珩捏著眉心站起了身,一副頭疼無奈的模樣。


    走到門口,他又頓住了腳,聲音透著沉靜的認真:


    “阮嬈,我願以傾家之財相聘,以半生之命相托,真心求娶你。”


    “我對天起誓,此生定會護你安穩無虞,給你榮華富貴,予你忠貞不渝。”


    “往日一切,既往不咎。從今以後,做我裴璟珩的女人,你無需再瞻前顧後,懼怕任何人。”


    “嬈嬈,試著信我。”


    話音落,門扉輕輕關上了。


    阮嬈卻一骨碌翻坐起來,驚疑不定的盯著門出神。


    裴璟珩話裏有話,聽上去像是依舊懷疑她。


    他不相信她,卻不得不愛她,愛到為她妥協了底線,喪失了理智,居然想娶一個想殺自己的女人在枕邊。


    他這一番表露,若是讓當初的虞婉聽見,必定心花怒放,小鹿亂撞。


    可她是阮嬈,這些話在她聽來,更像是催命符。


    裴璟珩愛她漸深,若有一天真相暴露,他發現她從頭到尾的欺騙,恨意肯定也會隨之加倍,化作吞沒她的滅頂之災。


    所以,她一定不能嫁給他,最好能有條穩妥的退路,能讓她殺了就跑。


    阮嬈陷入了沉思。


    ————


    裴璟珩出了房門,站在廊下,仰頭望向天邊鉛灰色的烏雲。


    此刻他心中,比下雨前的空氣還要沉悶窒塞。


    手心裏捏著的玉牌,在他暗暗的使力下,逐漸化為齏粉,落於泥土中。


    “爺怎麽把證物毀了?”蒼青站在一旁,無不詫異的問。


    “爺不是懷疑表姑娘麽,查清這件事也就廢半日功夫,爺卻毀了證物,難道不想給姑娘洗脫嫌疑麽?”


    “不必查了。”裴璟珩垂眸轉動拇指上的玉扳指。


    “她說是偷挾持之人的,那便是偷的。無論以後誰說起,都是這個答案。”


    蒼青一愣。


    這怎麽可能呢?


    那個刺客武功並不弱,甚至都能從主子手底下逃脫,怎麽可能會雇傭武功遠不如他的千棠門?


    再說江湖人都十分介意名聲臉麵,身為殺手,雇兇殺人乃是自打自臉,這一點是萬萬不會的。


    雇兇殺人的,明明另有其人!他不信主子會不明白這個顯而易見的道理。


    “爺……”


    “滾。”


    蒼青正要再勸,卻隻能看著主子的冷臉,灰溜溜的跑到一旁去了。


    裴璟珩揉了揉眉心,轉身去了寂無院子裏。


    “哎呀,你怎麽這副表情來了,天陰沉著,你也陰沉著,還讓不讓人透氣啦?”


    寂無坐在院中的躺椅上,手裏蒲扇扇的飛快,抵擋悶熱。


    裴璟珩於是說明自己的來意。


    寂無頓時坐起身來,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


    “屋裏說。”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


    房門關上,寂無頓時著急問道:“你當真要拿阮孝廉開刀?就為了安那丫頭的心?”


    “不光是安她的心,更是安我的心。”


    “阮孝廉在暗中操縱,她便不得不雇兇殺我。這次不成,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裴璟珩淡淡說著,手指卻緊緊蜷縮起來,似乎在承受著什麽痛苦。


    “你怎麽知道是阮孝廉指使的她?萬一是別人指使的呢?或者,是人家自己想殺你呢,畢竟先前你對人家也沒好到哪兒去……”寂無話癆似的揶揄。


    說話間,裴璟珩突然一口血溢出來,被他輕輕揩去,苦澀一笑。


    “三叔說的這個,也不無可能。”


    “今日我問她是否自願嫁我,她雖最後笑著答應,但第一反應,卻是遲疑。”


    他眼眸微垂,眸中的落寞一閃而過。


    “三叔,她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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