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阮嬈怎麽也想不到,她一直等到傍晚,也沒等到雨停。


    雨勢越來越大,別說迴府,就連營地都快待不了了,山上的雨水匯聚成流,很有演變成山洪的趨勢。


    暴雨滂沱,走又走不了,皇帝隻好命人將山頂的行宮收拾出來,領著一眾養尊處優的天潢貴胄們,坐進馬車往山頂行進。


    雨籠漫山,鬱鬱青青的山頂上,一座古樸且蒼涼的莊園逐漸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漆紅高牆斑駁脫落,飛簷翹角也早已失了光澤,看上去年代久遠,頗有幾分幽森之感。


    “這是獵苑行宮?怎麽這麽荒涼?”阮嬈不由喃喃自語。


    “這座行宮是前朝建的,年頭自然不短了。”譚椿湊了過來,小聲解釋道。


    “陛下雖差人修繕過,但往年春獵,卻極少駕臨這裏,守園子的人也疏於打理,自然顯得荒涼。”


    說話間,前麵的禦駕馬車停了下來,巨大的明黃傘蓋撐開,眾禁衛軍護著嘉德帝下車往裏走。


    皇帝先去安置了,其他高官顯貴也紛紛下車,攜家帶口跟著往裏進。


    事出突然,房間還來不及安排,宮裏的內侍官隻能引著眾人先去廳堂裏避雨暫待。


    大家都稀裏糊塗跟著走,隻有阮嬈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莊園的內部,並暗暗留意莊園的其他出口。


    奇怪的是,這偌大的山莊竟沒有別的門,僅有正門一個出入口,像個巨大的口袋。


    馬車也進不來,隻能停在門外。


    莊園裏麵,兩條長長遊廊呈“十”字交叉,連接東南西北四處院落,遊廊之外,分布著假山奇石,花草樹木,看似布局簡單,實則步移景換,沒走幾步,便讓人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這個地方不簡單,不像是行宮,更像是個巨大的迷陣。


    阮嬈不由有些擔憂起來。


    這莊園這麽大,也不知道千棠門那些人找來這裏,如何能順利找到要殺的目標?


    “諸位貴人久等了。”


    總管太監姍姍來遲,領著宮人們給眾人分發門牌。


    阮嬈也分到了一塊,手掌大小的木牌上寫著“西四所”。


    “晚膳一會兒就端來,諸位貴人用完飯,可自行迴房歇息。”總管太監安排完,便趕緊迴去伺候皇帝了。


    不多時,飯菜端上來,阮嬈正津津有味的吃著,卻見薛靜瑤身邊的那個婢女巧兒走了過來。


    “阮姑娘,這是我們王妃給你的。”


    巧兒挨著阮嬈坐下,悄悄在桌子底下遞來一張銀票。


    阮嬈低頭一掃,發現是兩萬兩,不由愉悅一笑。


    “替我多謝王妃。”


    她低著頭把銀票收進了荷包裏,一抬頭,卻見巧兒目光閃躲,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匆匆跑掉了。


    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阮嬈目光緩緩掃過桌上,飯菜並無異常,隻是放在一旁的門牌似乎被人挪動過。


    阮嬈立刻將門牌翻過來,卻發現上麵的字,從“西四所”變成了“東三所”!


    被調換了!


    阮嬈噌的站起身,連忙去追巧兒,卻在出門時跟人撞了個滿懷。


    “哎呦!”


    譚椿疼的驚唿一聲,定睛一看,“櫻櫻?你這著急忙慌的幹嘛去?”


    阮嬈一臉著急:


    “我的門牌被晉王妃的婢女調換了!我找她去!”


    “別去!”譚椿慌忙拉住她。


    “這兒人多眼雜,你要是跟王妃身邊的婢女起了爭執,旁人隻會覺得你以下犯上,要是再招來晉王或是貴妃,最後吃虧的還是你。”


    阮嬈一下冷靜了下來。


    譚椿說的有理,這會兒人來人往的,萬一鬧大了,真有可能會把人招來。


    譚椿見她似乎聽進去了,於是拍拍她的手道:


    “這才對嘛,忍一時風平浪靜。你若不想住這屋子,過來跟姐姐擠一擠便是了。剛好你姐夫今晚要值守,不迴來。”


    阮嬈點點頭,“那就隻能打擾姐姐了。”


    “跟姐姐還客氣。”譚椿笑著將她拉迴了廳堂裏吃飯。


    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譚椿卻神色如常,照樣吃了起來。


    “姐姐方才去如廁,怎麽去了這麽久?飯都涼了,吃冷飯,肚子會不舒服的。”阮嬈關切道。


    譚椿笑了笑,“方才碰見了王夫人,說了幾句話,耽擱了點功夫。”


    “這點冷飯冷菜算什麽,在邊關的時候,涼饅頭硬的像石頭,用熱水一泡照樣得吃……姐姐都已經習慣了。”


    阮嬈一愣,此時此刻,她終於有些明白,為何譚椿削尖了腦袋都想把戚磊調迴京中。


    吃完飯,二人朝著譚椿分到的南五所行去。


    路上,阮嬈也從譚椿嘴裏,知道此次分配的規則。


    皇帝和嬪妃們獨占了北院,皇子和皇親國戚被安排在東院,朝中重臣分在了西院,剩下官職低微的則分在了南院。


    阮嬈盯著手裏被換成東三所的牌子,冷笑一聲,原來如此。


    幸好她提前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門牌,否則可不是自己送上門了麽?到時候還百口莫辯。


    薛靜瑤這是鐵了心要替晉王撮合呢?竟把自己的床榻都拱手讓了出來,真是感天動地的好賢妻!


    然而她並不知道,事實卻是另外一幅樣子。


    東一所裏,巧兒氣喘籲籲的跑進了屋。


    “怎麽樣,換了嗎?”薛靜瑤問道。


    巧兒點點頭,“換了。”


    “怎麽換的?你跟她說明白了嗎?”薛靜瑤追問。


    巧兒頓時臉紅,搖了搖頭。


    “奴婢……奴婢先前罵了她,就……沒好意思待太久,換了門牌就迴來了。況且,那周圍都是人……我怕會被有心之人聽去。”


    “可是你不說明白,她未必會相信,我是一片好心。”


    薛靜瑤長長歎了口氣。


    “罷了,左右我是幫了她一迴,也算還她的恩情了,至於她肯不肯信,接不接受,也隻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她若不信,那也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巧兒不忿道。


    “要不是王妃無意中發現貴妃娘娘的這一手,趕緊讓奴婢換了那西四所的牌子,隻怕等到了晚上,王爺闖進門,她哭都來不及!”


    “那西四所獨立偏僻,她就算叫破喉嚨也沒人能來救她!”


    “就算事後她尋死覓活鬧到陛下麵前,陛下也隻能責怪發牌子的人疏忽大意,將兩個一模一樣的牌子給了王爺和她,半點都怪不到王爺頭上去……”


    “別說了。”薛靜瑤滿臉疲憊地嗬止了巧兒。


    “王爺今晚肯定不會來,你去備水,我想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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