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淩風頓時倒地不起。


    影十七扔掉手裏的棒槌,將箱子一下扛起來,重新放迴了馬車,很快便駕車消失在路口。


    夜幕很快降臨。


    阮嬈在外麵逛了一圈,就對車夫說餓了,要去留仙台吃晚飯。


    車夫隻好載著她到了留仙台門口。


    阮嬈徑直走進店裏,不多時,就有小夥計出來,熱情洋溢地邀請那車夫去他屋中吃酒。


    車夫不疑有他,於是欣然前往,但這一去,便再也沒能出來。


    這邊阮嬈已經見到了重新裝扮迴香嬤嬤的影十七,二人駕著馬車,帶著箱子,一路來到了碼頭。


    夜風森涼,碼頭四周一片空茫,像極了她被沉湖的那一夜。


    阮嬈壓下心頭泛起的酸楚,冷聲吩咐香嬤嬤道:


    “你去路口守著,切莫讓人過來。”


    “姑娘,你一個人不安全,萬一她醒來反抗呢,奴婢怕……”


    “那你把她捆起來,這樣不就萬無一失了?”


    香嬤嬤一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二話不說就把木槿捆成個粽子,然後遠遠守在棧道的另一頭。


    阮嬈慢條斯理將繩子一頭攥在手上,然後一腳將木槿踹下了水。


    河水冷的沁骨,木槿很快從昏昏沉沉中醒了過來。


    但她雙手被緊緊縛著,便是連掙紮都做不到,隻能咕咚咚的往肚子裏灌水,連聲驚叫都發不出來。


    在她以為自己就要命喪黃泉的時候,忽然,一股力量將她緩緩往上提。


    好不容易露出水麵,濕透的發絲散亂貼在眼前,視線模糊不清。


    木槿努力眨著酸澀的眼,想看清究竟是誰要害她,卻隻能透過不斷滴水的發絲縫隙,看到一團白影立在暗處,依稀可以辨別是個女子。


    “木槿,你可還認得我?”


    木槿一聽這說話的語氣,心裏頓時一驚,喘著氣否認:


    “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不認識?那你就隨我一道,葬身在這河底喂魚蝦吧。”白影幽幽道。


    木槿聞言大駭,隨即,拉著她的繩子一鬆,她又跌入了河水裏,逐漸向下沉去。


    無邊的黑暗和窒息瞬間將她包圍,木槿心中尖叫不已,腦海裏更是浮現一個不可能的名字——


    虞婉!


    不可能!她不可能還活著!


    是鬼,她一定是鬼,來找她索命了!


    強烈的求生欲讓她頓時劇烈掙紮起來。


    繩子再次往上提,將她提出了水麵。


    木槿嗆出一口水,驚惶求饒:“不關我的事!要害你的是別人,我頂多隻能算是個幫兇,你就算要索命,也犯不著索到我頭上啊!”


    “放心,你,裴璟珩,無論是幫兇還是幕後主使,你們一個都跑不掉。”白影聲音森冷瘮人。


    木槿一聽,愣了一瞬,隨即拚命搖頭,“不,不是世子爺!不是他!”


    “收買我們的人,是你身邊的丫鬟茜草啊!”


    阮嬈霎時渾身僵硬。


    茜草?


    她從小到大的貼身丫鬟?


    這怎麽可能?


    “將罪過推到一個死了的人身上,你是覺得死無對證,自己就可以脫罪了是麽?”


    她手一鬆,木槿再次沉入水中,水麵不斷咕嘟嘟冒泡。


    阮嬈盯著那水麵上的氣泡,心裏也像那水麵似的,咕嘟嘟泛起了波瀾。


    必須想辦法激她一下,看看她方才說的究竟是實話,還是胡言亂語。


    想到這兒,她壓下心頭的波動,再次將她提了上來。


    木槿這次溺的有點久,腦袋耷拉著出了水麵,不斷嗆咳出聲,氣若遊絲。


    “我再問你一遍,究竟害死我的人是誰。”阮嬈幽幽道。


    “若你能供出裴璟珩,你活,他死。若你供出的是別人,你死,他活。”


    “沉湖還是上岸,你自己選擇。”


    接連的溺水和瀕死的驚嚇,讓木槿心理防線一下子崩潰了。


    她突然尖叫一聲,聲音歇斯底裏:“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不要再玩我了!”


    “是我收了茜草給的銀子,是我吩咐車夫故意走岔了路!”


    “不關世子爺的事!他原本吩咐的,是要讓我們把你送到裴家的私人碼頭!”


    阮嬈仿佛被什麽東西擊中,一下愣在了原地。


    原來她的死,裴璟珩竟然毫不知情?


    可是茜草……她哪來的銀子去收買別人,又為何這樣做?


    那日她們一起登船,茜草更是不知所蹤,難道,她跟那些賊人本就是一夥兒的?


    阮嬈想到這個可能性,握住麻繩的手都在顫抖。


    木槿依舊在尖著嗓子嚷嚷,瘋了一般:


    “……收錢的不止我一個,車夫也收了銀子,你為何逮著我不放!”


    “要索命去找茜草啊,她對你早有了異心,是你自己沒有察覺到,怪不了旁人!”


    “你沒看出來世子他壓根兒不喜歡你麽?還賴在他身邊做什麽?”


    “所有人都想讓你死!就連你身邊的丫鬟也想讓你死!你為什麽不能乖乖去死!又迴來做什麽?”


    ……


    她顛三倒四地說著,阮嬈木然將繩子繞在木樁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說的很對。是我自己蠢,貼身丫鬟背叛了我,我到死居然都不知道。”


    “看在你為我解惑的份兒上,我可以不殺你。但我也沒那個好心會救你上來。”


    “你究竟能不能撐到明早被人救下,一切看你自己的造化。”


    說完,她轉身走了。


    身後立刻爆出歇斯底裏的尖叫求饒聲。


    阮嬈恍若未聞。


    吹著冷風,她迴憶自己的前半生,突然覺得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枉她樣樣做到最好又如何?


    除了父兄,從沒有人真心待她。


    至於裴璟珩……


    木槿說的沒錯,他確實壓根兒不喜歡她,一直以來是她強求了。


    一直恨著的人突然變成了無辜的,她心裏隻剩下茫然。


    既然她的死跟他沒關係,那父兄的死,是不是也另有隱情?


    徐遷臨死前的話,畢竟模棱兩可,並沒有親眼看見裴璟珩殺了她父兄。


    或許,一切真相她該親自問問他,而不是再僅憑別人的隻言片語便妄下定斷。


    想到這兒,她暗暗打定了主意。


    於此同時,得知阮嬈出去找人遲遲未歸的裴璟珩,也在瘋狂地尋找她。


    留仙台門口,覃伯一見是他來了,臉色微微一變,立刻迎了上去。


    “世子爺,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你們姑娘可曾來過這裏?”裴璟珩沉聲問。


    覃伯佯裝詫異,“這麽晚了,姑娘難道不該在府裏麽?”


    裴璟珩看了他一眼,立刻捕捉到他神情裏的緊張。


    “既然沒來過,你又心虛什麽?”


    說完,他不由分說進了門。


    覃伯頓時額頭滲汗。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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