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沒有迴答阮嬈,裴老夫人卻趁機道;“個子矮的是庶公子裴泉,你說那個麵色發虛的,便是你承恩伯府的大表哥。”


    說完,她又看向了老盧氏。


    “裴洋那孩子還經常去花天酒地麽?你們也不可太過縱著他,年紀輕輕的就掏空了身子,可別走了他父親的老路。”


    這話戳到了承恩伯老夫人的痛處,她臉色一變,立馬咳嗽不止。


    她僅有一個獨苗兒子,就是現任的承恩伯,早年間在外麵花天酒地,為了個妓子和人起了爭執,被推下二樓,摔成了癱子。


    如今的承恩伯府就隻剩個空殼子,靠著祖產和食邑過活,早和朝中官員沒了往來,要人脈沒人脈,要銀子沒銀子。


    若非如此,一向要強好麵子的她,怎麽會親自登門來向高蕊那小賤人生的丫頭來提親?


    一看就妖妖嬈嬈的,跟她娘一樣專會勾引爺們。


    不過,看在那丫頭身價不菲的份上,她還是勉為其難舍了這張老臉來了。


    “大嫂說的是。正是為了讓裴洋早點成家收心,這才貿然登門來提親。裴洋在我和他目前麵前立了誓,隻要嬈丫頭過門,他今後定然不會再去花樓消遣。”


    “我看著丫頭是個能幹的,聽說眼下京中最炙手可熱的留仙台便是她開的。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樣的可人兒,還是許給咱們自家人穩妥……”


    “這丫頭的婚事且要再等幾年。”裴老夫人貿然打斷她的話。


    “她早年流落在外,吃了不知多少苦頭,好不容易被找迴來,還沒過上兩天舒坦日子,我又怎麽忍心早早放她去嫁人,讓旁人磋磨?”


    “大嫂這是哪裏話,自家人,疼她都來不及,難不成她舅母還能苛待她不成?”


    老盧氏說話間,轉頭給了邢氏使了個眼色。


    邢氏也連忙笑著附和,“正是呢!我一看這孩子,喜歡的眼睛都不舍得挪開,怎麽會舍得讓她操勞?過了門,隻管讓她舒舒服服當少夫人,且當我親閨女疼呢!”


    裴老夫人一時沒接話,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垂眸道:


    “我們嬈丫頭要模樣有模樣,要才幹有才幹,在京中貴女圈也是頂頂拔尖兒的,自然要配個頂頂拔尖兒的兒郎。我看你們裴洋年歲也不小了,一無功名,二無所長,這樣荒唐下去不是事,也別挑揀了,趕緊找個家世清白的姑娘娶了才是正經。”


    這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婆媳二人的臉上。


    裴老夫人就差把不配二字說出來了。


    承恩伯老夫人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不多時,掏出帕子開始抹起淚來。


    “承恩伯府是落沒了,這些年,我便是咬著牙再苦再難,都沒有來跟嫂子張過口。這些年勞心勞力,身子骨也垮了,也不知哪天就先一步去見我家伯爺了,如今能讓我還牽掛著不肯咽氣的,也就隻有孫兒的婚事了。”


    “雖然早已分家,可一筆寫不出兩個裴字,你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大嫂看不起我們沒關係,隻求大嫂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能許我家裴洋一段美滿姻緣,我老婆子求你了!”


    話音落,她竟拄著拐杖,朝著裴老夫人緩緩跪下了、


    裴老夫人頓時駭然,“弟妹!你這是作何?快!把老夫人扶起來!”


    一群人上前要攙她,哪知道承恩伯老夫人哭的捶胸頓足,死活不肯起來。


    邢氏也跟著哭著跪下,婆媳倆抱頭痛哭,一時間春暉堂鬧作了一團。


    裴老夫人氣的手直抖。


    她如何不知道,這婆媳倆分明是看中嬈丫頭豐厚的嫁妝,還有那經商治財的能力,想把人娶迴去當搖錢樹。


    她們厚顏無恥,撒潑耍賴,是看準大房如今聖眷正隆,看重臉麵。


    今日這麽一鬧,明日京中便會有閑言碎語,說兩房不和。


    所以這人她是趕也趕不得,拉又拉不走,簡直是束手無策。


    阮嬈見狀,趕緊過去替她順背,小聲安慰:


    “姑姥姥,您別為這事兒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我如何不氣,她們哪裏是看中你,分明是看中你手裏的銀子!”


    “您別急,這不還有我呢麽?”


    阮嬈笑著抬起頭,捋了捋耳邊的鬢發,嫋嫋婷婷的走上前,製止丫鬟道:


    “都別勸了,既然二位貴客喜歡跪著說話,裴家隻好依著客人的意願。來人,拿兩個蒲團來,讓承恩伯老夫人和夫人都跪的舒坦些,莫失了裴家的待客之道。”


    話音落,眾人散開,哭鬧聲果然小了下去,婆媳兩個都抬頭看向她,俱是一臉愕然。


    阮嬈也不說話,似笑非笑的站在二人麵前看著她們,光是那居高臨下看猴戲一般的戲謔眼神,就足以讓二人坐不住了。


    老盧氏於是沉著臉,讓邢氏扶著她站起身,重新入座。


    “這樣多好,大家夥兒坐著喝喝茶,客客氣氣敘話,這才是大家風範,方才,我還以為自己又迴到了鄉下村口呢。”


    阮嬈揶揄一笑。


    “你這孩子,方才看你還是個好的,怎麽說話這般不知輕重?果然是在外流落多年,欠缺管教。”承恩伯老夫人冷哼道。


    “他日等你入了門,讓你婆母好好教教你規矩。”


    這說話語氣,儼然已將阮嬈拿下了。


    “老夫人這話從何說起?姑姥姥何時答應這樁婚事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老夫人可莫要亂說,敗壞阮嬈名聲。”


    阮嬈冷冷道。


    老盧氏冷笑一聲,斜眼看了眼裴老夫人,“大嫂壽誕在即,這兩日想必登門的人不少吧?”


    “這事兒一日不定下,我們二人少不得天天來府上叨擾了。”


    這是公然拿捏威脅了。


    “那二位長輩怕是求錯人了。”阮嬈緩緩開口道,“我姓阮,不姓裴,我的婚事不由裴家做主。你們即便把春暉堂的地板跪穿,這兒也沒人能做得了我的主。”


    “這還不好辦?那我就差人去揚州,找你父親潭凱同去!”


    阮嬈勾唇一笑。


    “老夫人怎麽還不明白。我姓阮,叫阮嬈,和揚州譚知府有什麽幹係?我又不在人家族譜上。”


    這一下,老盧氏徹底傻眼了。


    “那究竟誰能做的了你婚事的主?你的養父?他姓甚名誰,家在哪?”


    “這個,恕阮嬈不便告知。”阮嬈神色淡淡,一口迴絕。


    承恩伯老夫人氣的幾乎要仰倒。


    “沒關係,我們自己去打聽,總能打聽到。到時候,承恩伯府直接上門提親!”


    “不必費事了,養父早說過,他不會替我做主,一切都憑我自己的意思。”阮嬈一臉雲淡風輕,再次迴絕。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氣。


    “聽你這意思,你這是要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承恩伯老夫人問出聲。


    “我能做主上萬兩的買賣,如何不能做主自己的姻緣?”阮嬈淡淡反問。


    “前朝有女帝,有女官,如今我立女戶,招贅婿,也未為不可。”


    門外,匆匆趕來的裴璟珩剛要邁進來,聽到這話,一下頓住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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