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會來這裏?”


    “聽聞姐姐落了水就來跪祠堂,料想這會兒該是餓了,我特意帶了宵夜來。”


    說話間,他穿過院子,走進祠堂。


    裴沁一下子又驚又喜,連忙鬆開阮嬈跑過去接食盒。


    “還是潤弟懂事,知道心疼姐姐了,看來我往日沒白疼你。”


    裴潤卻一下避開她伸來的手,笑盈盈道,“可我怎麽記得堂姐說過不吃夜宵,怕胖。因而今日隻準備了一人份。”


    裴沁頓時瞪直了眼。


    “你、你嘴裏叫的姐姐……不是我?”


    她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阮嬈,喉嚨裏像是卡著塊雞骨頭,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她是不是會什麽巫蠱之術?居然、居然連小潤都對她另眼相看?連她這個親姐姐都沒有受過這等待遇!


    “看著我做什麽?餓了就吃唄,我可沒那麽小氣。”


    阮嬈率先拿起一塊點心,優雅的吃了起來。


    裴潤笑著將甜酒釀倒進杯盞裏遞給她,視線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阮嬈對他輕輕一笑,溫柔道了謝,接過慢飲。


    原本陰暗孤寂的祠堂,氣氛一下子變得其樂融融起來。


    裴璟珩站在暗處,看著眼前的溫馨歡樂的一幕,神色難辨喜怒。


    蒼青提著已經冷卻的天香樓香酥鴨,小心翼翼的覷著主子臉色。


    “爺,咱們都站了這麽久了,到底還進不進去?”


    裴璟珩一言不發,突然轉身朝外走去。


    蒼青趕緊追上去,“爺,這香酥鴨……”


    “扔了。”


    裴璟珩淡淡扔下一句,頭也不迴的離開這裏。


    月光將他孤寂的身形拉長,又逐漸與冰冷的黑暗融為一體。


    蒼青在後麵看著自家主子遠去的背影,默默歎了口氣。


    還是寂無先生說的對,主子這什麽事都壓在心底的性格,注定是要情路坎坷啊。


    -------------


    思緒混亂,耳邊仍不斷迴響方才聽到的對話。


    直到方才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在她心中是怎樣的一種印象。


    裴璟珩奮力在池子裏遊動,試圖用發泄多餘體力來麻痹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


    然而一切終究是徒勞。


    眼前再次浮現馬車裏,她那帶著怒氣和恨意的目光,裏麵是壓不住的冷漠疏離。


    而前一刻,她還在別的男人懷中依依惜別,互訴衷腸。


    她可以上官旻有求必應,也可以對裴潤溫柔淺笑,卻唯獨不能再對他和顏悅色,連裝都懶得裝了。


    原本說好是傾慕他的,眨眼間便喜歡上了別人,將他棄如敝履。


    他陡然生出一種恐怖占有欲,想將她狠狠摟進懷中,想將她藏到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於是他忽然低頭,狠狠堵住她柔軟的唇瓣!


    少女劇烈掙紮,在他口中發出類似貓咪嗚咽的嚶嚀聲,檀口微張,氣息格外的喘,有種勾人的嫵媚。


    然而當他睜眼望去,卻看到她眼角眉梢毫不掩飾的冷色,帶著直白的恨意,撞進他的眼底。


    每一眼,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緊緊攥住,一陣陣的窒息發疼。


    “嘩啦!”


    巨大的破水聲傳來,執念般的夢境驟然被打破,他這才發現自己還呆在池中。


    夢裏那炙熱的吻和肌膚相貼的觸感還殘存著溫度,揮之不去。


    他不得不承認,他對她起了貪念,動了心思,他已經不滿足眼前僅合作的關係,尤其是看到她身邊環繞著其他男人。


    “爺,沒事吧?”


    蒼青隔著門板問道。


    “無事,你退下吧。”裴璟珩淡聲道。


    蒼青正欲退下,卻聽屋內突然又傳來主子的吩咐。


    “等等。”


    “去找些姑娘家愛看的話本子來。”


    蒼青逐漸睜大眼,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半晌後。


    他將搜集來的話本子放在書案上,悄然退下。


    頭發礽在滴水的男人披著長袍,從屏風後現身,揀了一本隨手翻了起來。


    他看書極快,不多時便翻完了好幾本,似乎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眉頭緊鎖。


    -----------


    茶樓晚上宵禁之後不做生意,因而說書的劉先生早早在茶樓後院的耳房裏歇下了。


    睡得正香著,他突然被人從夢中揪了起來,隻一眼,差點嚇到失禁。


    一個身披鬥篷帶著麵具的男人突然出現在他屋子裏,坐在床邊慢條斯理地玩著刀。


    “你就是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趕緊點頭,縮著腦袋大氣都不敢出。


    “很好。你來活兒了。”


    男人說完,抓住他的衣領就帶著他飛了出去。


    空無一人的茶樓戲台再次燃起了燈。


    說書先生被刀子逼著戰戰兢兢上了戲台。一轉身,便看到另一個披著鬥篷的黑衣人,一言不發正坐在台下喝茶。


    他高大的身影裹在鬥篷裏,半張銀色麵具下露出冷白的下頜和薄唇,英挺冷峻。


    說書先生一看這人通身氣度,便知道其非富即貴,哆哆嗦嗦問道:


    “不知貴人……想聽什麽書?”


    “將所有話本子裏,男子如何打動心愛姑娘的橋段,都全講上一遍。”


    說書先生:……


    -----------


    阮嬈在祠堂裏罰跪了一夜,裴潤便在祠堂陪了她一夜,任憑阮嬈怎麽趕他,他都不走。


    就算是搬出裴家祖宗,他也沒有聽從。


    裴沁在一旁鬱悶地看著,不多時,靠著牆角鬱悶地睡了過去。


    裴沁一睡著,少年立刻湊了過來,伸出自己的一雙腿,拍了拍。


    “姐姐可困了?若困了,便枕在這裏睡吧。”


    “那成何體統。”阮嬈搖頭拒絕。


    然而她勞心勞力了一天,終究還是沒能扛得住困意,沉重的眼皮子合上,靠著香案的身子一歪。


    少年耐心地等了半夜,早就在等待這一刻,勾唇一笑,毫不費力將人攬入了懷。


    “沒有人打擾我們了,姐姐,現在你是屬於我的了。”


    少年低頭埋入她的頸側,無比貪婪的深吸一口她身上香甜的氣息。


    “我真高興,你不會再選擇他了……”


    “我很快就能娶你了,你等著我。”


    等到阮嬈再次醒來,天已經蒙蒙亮。


    裴潤已經離開,畢竟這個時候,原本守門偷懶的婆子也該迴來了。


    阮嬈和裴沁也終於結束了無比苦悶勞累的懲罰,各自迴了院子。


    一迴去,就見門口站著蒼青,手裏抱著個木匣子。


    “蒼青?這一大早的,你怎麽會在?”


    蒼青眼底泛著烏青倦色,沒精打采道,“我是來替主子傳話的。”


    “主子說地下密道姑娘已經知道了路線了,以後來清思築,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


    “另外,姑娘曾送了世子一個香囊,作為迴禮,世子命屬下送來了這些。”


    匣子被打開,裏麵的釵環首飾光彩奪目,一看就知道並非凡品。


    阮嬈勾起唇角,有錢拿誰不要啊,不要白不要。


    於是欣喜的收下了。


    蒼青暗暗觀察冉饒的神情,轉頭迴去給主子複命。


    裴璟珩聽到阮嬈收了首飾盒很高興時,點了點頭。


    看來說書先生提到的那些技巧,也不無道理。


    然而打臉來的太快。


    還沒過一個時辰,那箱子珠寶首飾就幾經轉手,又重新放迴了裴璟珩的書案上!


    “爺……”蒼青小心覷著他的臉色。


    “咱們家的當鋪掌櫃送過來的。說是表姑娘身邊的丫鬟去當的,一共隻當了一千兩。”


    “嗬。”裴璟珩短促的冷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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