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嬈愣了一下,啞然失笑。


    “昨日清早不還在春暉堂見了一麵麽?也就才一日吧。”


    “姐姐,書上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淳兒眨著眼睛,一臉天真無邪。


    “人小鬼大。”


    阮嬈笑著捏了捏淳兒的臉蛋,立刻將這個話題揭過,拉著他往屋裏走。


    少年的目光始終粘在她身上,也跟著進了屋。


    “紅玉,讓廚娘做些桂花糖和糖葫蘆端來,要快。”


    紅玉欸了一聲,放下手裏差不多縫好的香囊,起身往外走。


    裴潤看了淳兒一眼,淳兒立刻拉著阮嬈的手撒嬌道,“姐姐,我想吃你親手做的,好不好?”


    阮嬈一愣,“這麽簡單的東西,誰做都沒有太大區別呀,為何非要吃姐姐做的?”


    淳兒眨了眨眼,一下撲進她懷裏,“姐姐身上好香,做出來的東西也有姐姐身上的味道,香香的,換了別人就不是那種味道了。”


    這算是什麽爛借口?


    阮嬈無奈的笑了笑。


    “好吧,那你們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紅玉,你留下招待二位公子。”


    紅玉應了聲,連忙端茶遞水拿點心,把小公子伺候的舒舒服服。


    裴潤卻早站起了身,繞著閨房仔仔細細的打量,唿吸著空氣中獨屬於她的甜香味。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笸籮裏,那裏躺著一隻做好的香囊,還有繡了一半的荷包。


    見紅玉正忙著伺候淳兒,他將那兩樣東西拿起來仔細瞧了瞧,發現全都是男子用的款式,眼神逐漸幽深。


    隨後,他緩緩拿起了剪刀……


    ----------


    不一會兒,阮嬈端著桂花糖和糖葫蘆上來,發現一大一小都在桌邊翹首以盼。


    東西剛放上桌,淳兒便迫不及待往嘴裏塞,吃的又急又快,嚇得阮嬈趕緊製止,生怕他吃多了積食。


    “淳兒乖,一會兒該用晚膳了,嚐一塊就行了,姐姐把剩下的包起來給你慢慢吃,好不好?”


    淳兒乖巧點頭,哪知旁邊一道清潤的少年聲也緊跟著道:


    “姐姐,我的呢?”


    阮嬈轉頭,就見少年緩緩眨著眼,一臉無辜,“姐姐難不成要厚此薄彼麽?”


    阮嬈笑了,“行,你也有,都有份兒。”


    “我不跟淳兒搶,姐姐幫我裝荷包裏就行。”


    說話間,他將荷包取下來放下桌子上。


    阮嬈用油紙一塊塊包了桂花糖,剛要往裏放,這才發現荷包好幾處都開了線,露出大大小小的洞,根本沒法裝東西。


    “小潤,你的荷包怎麽破了?快看看,丟什麽了沒?”


    阮嬈將荷包還給他。


    裴潤搖搖頭,“本來也沒裝什麽東西,勞煩姐姐幫我補一補,還能接著用。”


    “都爛成這樣了還怎麽用?怎麽不換個新的?”


    “沒人給我做新荷包。”少年神色一黯,可憐兮兮地望著她,眼神直勾勾的。


    阮嬈有些愕然,堂堂鎮國公府嫡三公子,竟然會缺一個新荷包,說出去誰信?


    可仔細想想,似乎又能說的通。


    三夫人謝氏整日住在佛堂吃齋念佛,對唯一的兒子不管不問。且她出身古板嚴苛的謝氏一族,將謝氏的家訓也滲透進在對裴潤的教育中,不曾放丫鬟進裴潤的院子,生怕他會被女色迷惑了心智,做不成修身齊家的君子。


    也難怪裴潤會沒人做荷包,怪可憐的。


    阮嬈目光一軟,立刻被盯著她看的少年捕捉到,掐著時機開了口:


    “姐姐能給我做一個荷包麽?隻要是個荷包就行,我不挑的。”


    語氣可憐兮兮的。


    阮嬈怎麽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歎了口氣。


    “那我就現做一個素麵兒的給你吧,活兒可能糙一點,你可別嫌棄。”


    少年輕輕笑了,傾身湊近了些。


    “隻要是姐姐做的,我都喜歡。”


    少年的眼神幹淨而誠摯,低柔的聲線有種別樣的繾綣。


    阮嬈古怪地打量他一眼,心想,若不是知道他一直把她當姐姐看,她都要以為他是在撩撥她呢。


    暗道一聲荒唐,她起身端來了笸籮,飛速穿針引線。


    少年陪在一旁,清潤溫柔的目光一會兒看她,一會兒看她手裏的針線,神色安靜又恬淡。


    靜謐的時光一寸寸滑過,日影逐漸西斜,阮嬈手裏的荷包終於有了模樣,石青色的錦緞荷包,隻在角落繡著一個潤字。


    “真好看,姐姐幫我係上吧。”


    阮嬈於是低頭正要給他係上,卻聽一道清冷的男聲突然響起:“你們兩個在做什麽?”


    阮嬈心頭一跳,手裏的荷包頓時掉在了地上。


    裴璟珩真的來了?


    真是太不巧,竟讓他又看到她閨房裏多了兩個不速之客,還不知他會什麽反應呢。


    她低頭去撿荷包,卻跟另一隻手碰到了一起,被他搶了先。


    裴璟珩垂眸摩挲著手裏的荷包,神色淡淡。


    剛才他一進門看到兩人抱在一起,原來隻是角度問題。


    不過這荷包……


    裴潤覷著他的神色不太對,立刻開口解釋道:


    “大哥,我的荷包破了,裝不了阮姐姐做的桂花糖,隻好央求她重新替我做了一個。大哥切莫誤會姐姐。”


    “你既知道此舉會讓人誤會,為何還要央求她做?府裏這麽多下人,哪個不能做荷包?”裴璟珩問的一針見血。


    裴潤頓時啞口無言,抿了抿唇,不出聲了。


    阮嬈剛想維護裴潤,卻突然想起她如今與裴璟珩之間已經發生了改變,再不能明麵上針鋒相對,於是和稀泥道:


    “表哥,小潤他院子裏連個丫鬟都沒有,三表舅母又專心禮佛,荷包爛成這樣都沒人給他做新的。我既然是姐姐,照顧弟弟也是應該的,隻要心中坦蕩無愧,就扯不上什麽私相授受。表哥覺得呢?”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用眼神撒嬌,非要他點頭。


    裴璟珩默了一瞬,將荷包遞給了裴潤。


    “既然已經做好了,那就拿著吧。”


    “下次若是再短缺東西,直接差人去庫房取,就說是我說的。”


    “多謝大哥。”裴潤接過荷包,緊緊握在手心裏。


    “天色不早了,淳兒不能在外久留,你們該迴去了。”裴璟珩淡淡提醒道。


    “是。”裴潤垂了垂眸子,轉身領著淳兒走了,連告辭都忘了。


    隻在出門的時候頓了頓,迴頭望了阮嬈一眼,目光幽深漆黑,讓人看不懂。


    阮嬈對他安撫一笑,示意他趕緊走,別再惹怒了世子爺。


    裴潤於是聽話走了。


    阮嬈讓紅玉去送他們,自己則倒了杯水,嫋嫋娜娜走到裴璟珩麵前。


    “大人連官服都不換就來找我,可是有什麽要緊事要同我說?”


    少女美目盈盈,親手奉茶。


    裴璟珩麵無表情地接過,一口沒喝,放在桌上。


    “你要找的製鏡人,我替你找到了。明日我休沐,你隨我一道出府。”


    阮嬈盯著他冷冷清清的模樣,心中卻不由得意冷笑。


    裝得一本正經,還不是一轉頭就替她把事辦好了?


    也就剩嘴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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