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嬈坐進了三皇子的馬車,出發前還不忘吩咐長風,雇車護送常伯一家先迴鋪子安頓,再請個好大夫給常伯瞧瞧。


    三皇子見她對那一家人如此關切,不由笑了笑。


    “你今日喬裝改扮,隻身闖入賭坊,就是為了那一家人?他們跟你有何淵源,值得你如此為他們冒險?”


    阮嬈一愣,沒料到三皇子會對這件事產生了好奇心,趕緊想出應對之詞:


    “殿下說笑了,什麽賭坊,我去隆昌錢莊是為了兌銀子。恰好看到他們一家被錢莊老板磋磨,甚是可憐,我於心不忍便將他們買下來,也算是積德行善吧。”


    上官旻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定定看著她。


    “阮嬈,在我麵前,你不需要偽裝。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


    阮嬈心頭一跳,裝作若無其事的笑笑。


    “殿下這話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呢?”


    少年的目光鎖定她,突然緩緩傾身朝她靠近。


    “你跟裴璟珩,根本不是什麽表兄妹,對吧?”他看著她,低聲問。


    “至於揚州知府譚凱同,更跟你沒什麽幹係。唯一稱得上是養父的阮孝廉,實際上,不過是操縱你的豢養人。阮家前前後後,有過不少像你這樣的‘養女’,全部都嫁給了達官顯貴,可有此事?”


    阮嬈像是被人兜頭一瓢冷水潑在臉上,目光有一閃而過的狼狽和驚慌。


    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微微一笑。


    “殿下從哪裏聽來這些?簡直是無稽之談。”


    上官旻卻沒有了笑意,神色反而多了幾分認真。


    “我說過,我視你為知己,你的事,我自然事無巨細都想了解。在我麵前,你可以實話實說,不必逞強。”


    阮嬈一愣,望著上官旻那認真追問的神色,臉上的假笑漸漸消失。


    “那殿下想聽什麽?聽我親口承認自己是個任人擺布的棋子,專門勾引男人的下賤細作麽?”


    上官旻眸中閃過一絲痛色,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不要這麽說自己。”


    “那殿下想聽我說什麽?”


    阮嬈掙脫他的手,眸中漸漸蓄起了淚。


    “還有聊下去的必要麽?遮羞布已被殿下拆穿,阮嬈自知沒有再待下去的資格,請讓下人停車吧!殿下,就此別過了。”


    還沒等她起身,手腕被少年一把握住,烏沉沉的目光裏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執著。


    “我從來沒有因為所謂的身份輕看過任何人,否則也不會一路與你相談甚歡,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我隻想聽你親口告訴我,那晚的相遇,究竟是巧合還是故意?一路上的談笑風生,是真的趣味相投,還是曲意逢迎?你整夜衣不解帶地照顧我,究竟是發自本心,還是蓄意接近?”


    “我不在意你的過往,我隻擔心我眼前的你隻是假象!”


    阮嬈仰頭望著他,頃刻間明白了一些被她忽略的事。


    上官旻再不得寵,也是天潢貴胄,皇子龍孫,怎麽可能真的會跟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互稱知己?


    自然是要將她的底細徹查清楚的。


    早知道,當時就不該利用他刺激裴璟珩,也不會被扒個底掉。


    況且,她從來沒打算要跟上官旻真的發生些什麽。


    “阮嬈與殿下相識實屬意外,絕非人為安排。先前照顧殿下,也隻為報殿下救命之恩,無關其他。”


    “阮嬈的身世,之前並非故意欺瞞殿下,而是與人有約在先,身不由己,還望殿下海涵。不過殿下也無須多慮,阮嬈自知與殿下雲泥之別,從未對殿下有過非分之想……”


    “是我。”上官旻突然打斷她,輕輕苦笑。


    “有非分之想的,是我啊。”


    “是我生出了貪心,明知道你屬意子淵,還是忍不住對你生出了妄念,想經常能看到你,想知道更多關於你的消息,所以派人去查了你……對不起。”


    阮嬈心中微微一動。


    堂堂皇子給她道歉?


    裴璟珩對她說過做過那麽多過分的事,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對不起。


    果然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她心中觸動,麵兒上還要佯裝不在意,莞爾一笑。


    “殿下說笑了,裴大人何等尊貴,阮嬈不敢高攀。我與他隻是各取所需,並無瓜葛。


    殿下也無需道歉,承蒙殿下看得起,一路對我頗多照拂,阮嬈感激還來不及……”


    上官旻一臉認真的打斷她。


    “我提起這些,不是要把你推遠,而是想離你更近。”


    “我隻想你明白,我什麽都知道,你在我麵前不必偽裝,做最真實的你便好。”


    “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世或許跟長平侯府有關,你不願多說,我也不會多問。”


    “將來你若有難處,找不到可信的人幫忙,盡管放心地來找我。我這裏,隨時為你敞開大門。”


    阮嬈被這直白的心意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阮嬈身無所長,不能匡助殿下,殿下實在不必這般費心……”


    “緣分天賜,我隻想順應天意。”


    雪白的帕子伸了過來,少年低頭湊近,目光溫柔且專注,仔細的替她擦去臉上的顏料。


    “你不必有壓力,沒關係,我等著你。”


    說話間,馬車停在了鋪子門口。


    阮嬈渾渾噩噩地下了車,滿腦子都是問號和歎號。


    “阿嬈。”


    上官旻掀開車簾,露出一雙溫潤含笑的眉眼。


    “我先前給你的令牌,可以在京中各府衙暢通無阻。若是有擺不平的事,可以去鬆月茶社等我,不出半個時辰,我一定會到。”


    說完,馬車轔轔駛走了。


    阮嬈看著馬車出了會兒神,隨後恢複平靜,轉身迴了樓中。


    蒼青站在不遠處的角落,滿臉不可思議的撓頭。


    嘶——三皇子這是……要撬牆角啊?


    究竟要不要告訴主子?


    ————


    鋪子後院裏,常管家一家已經被安頓下來,大夫也來看過了,開過藥送去煎了。


    屏退了眾人,屋裏隻留下常伯夫婦和阮嬈三人敘話。


    常管家老淚縱橫,嘶啞著聲音緩緩道出府裏出事那晚的真相。


    “頭一天,徐副將來找侯爺,二人在書房聊到深夜,下半夜我親自派人收拾出來客房,讓徐副將歇在裏麵。哪知道第二日一早,官兵就圍了門,說接到告發,侯爺有謀逆之心,私藏了京防布置圖……”


    “在那之前,除了我爹和徐副將,可曾有其他人接近過書房?”


    常伯搖頭,“就是因為沒有,才讓人著實納悶。侯爺的書房向來是禁地,院外院內都有人把守,別說人,蒼蠅都飛不進去。”


    阮嬈皺眉思索了下,“您接著說。”


    常伯歎了口氣。


    “侯爺當即就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一並抓走的還有徐副將和世子。他們一走,府裏開始亂了,二老爺立馬當家做主,先是讓人把我打個半死,關在柴房裏不許我出去通風報信,再是將府中的下人換了一遍。"


    "那時我就隱隱覺得詫異,侯爺他們剛下獄,這麽二老爺就似乎篤定侯爺他們迴不來了。後來,獄中果然傳來侯爺和世子畏罪自盡的消息。二老爺便做主,將大房一脈全部清出族譜!”


    “就連侯爺和世子的屍身,都不許派人去收殮!簡直、簡直禽獸不如!”常伯氣的連連咳嗽出聲。


    阮嬈聽得眼睛發紅,緊緊攥起了拳。


    “我爹和大哥他們埋在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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