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極美的眼睛,睫毛長長的,眼睛大大的,眼角尖尖,眼尾上翹,既純情又嫵媚,還透著那麽幾分楚楚可憐。


    像是初出山林的麋鹿,睜著一雙霧氣蒙蒙的大眼睛,用天真又無辜的眼神望著他,無端惹人心憐。


    裴深覺得喉嚨裏像是吞了塊火炭,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這一刻,他終於理解了大哥的反常。


    想起大哥,他又想起早亡的大嫂,想起眼前就是偷大嫂東西的小賊,終於定了定心,仰頭看天,省得自己再被蠱惑。


    “不必裝可憐!你隻需告訴我,為何要半夜潛入我大嫂的院落偷東西!你除了偷酒,還偷了什麽東西,老實交代!”


    阮嬈垂著眸子,沒說話。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又趕緊抬起頭,哼了一聲,威脅道,


    “你若是不交代,我就把這事兒捅到祖母麵前!剛來一天就偷東西,簡直下作!我看你最好識趣些,自己卷鋪蓋走人,省得被小爺丟出府,麵兒上不好看!”


    阮嬈暗暗咬緊牙關。


    這個裴老二,果然跟小時候一樣的討厭!


    自小就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死德行,跟咬人不鬆口的瘋狗沒什麽區別。


    若是不想個辦法讓他好好閉嘴,她怕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我不是去偷酒,而是帶酒去祭奠。”她仰起頭一臉真誠地解釋道。


    “聽聞先表嫂喜歡喝馥梨醉,所以我便帶著酒去了。”


    “祭奠?”裴深納悶。


    “你昨日剛進府,跟我大嫂又非親非故,為何要去祭奠她?”


    “自然是因為,愛屋及烏……”阮嬈佯裝羞澀地低下頭。


    裴深頓時噎住,不可置信地低頭:


    “你喜歡我大哥?”


    “世子人中龍鳳,府中諸多姑娘,誰不傾慕?”


    阮嬈眨著一雙貓兒眼,無辜反問。


    “就憑你?嗬,你倒是敢想。居然敢肖想我大哥?”


    裴深譏笑一聲,眼中透出不屑。


    “我為何不敢肖想,難道我不夠美麽?”阮嬈歪頭一笑。


    “我不喜歡世子,難道喜歡你?就憑你?”將話原本不動地還給他。


    “你!”


    裴深果然炸毛,惡狠狠地逼向她。


    阮嬈一步步往後退,一直退到牆根。


    眼角餘光中,她看到紅玉遠遠從另一頭跑來,而側邊的小門也在這時悄悄打開,門縫裏透出晃動的人影。


    她突然提高了聲音,聲音惶恐不安,“表哥!你為何苦苦相逼?”


    “我與你往日無怨今日無仇,你為何處心積慮要把我趕走?不但放狗咬我,還言語相譏,難道,難道偌大的國公府,就容不得我這個漂泊半生的小女子麽?”


    “你!你突然間顛倒什麽黑白!”


    裴深氣得夠嗆,握著拳頭俯身逼視著她。


    高大的少年把嬌弱的姑娘完全堵到了牆角,身影如山一般將人籠罩。


    阮嬈絲毫不懼地迎視著他,突然放低了聲音:


    “你欺負弱女子,實非大丈夫所為,比你大哥差遠了。等著吧,你馬上就會遭報應的。”


    說完,她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裴深一愣,又驚又惱地握住她的肩,拚命搖晃。


    “醒醒!你別給我裝暈!你快起來!”


    “二公子!二公子不可!”


    “使不得使不得啊!”


    突然從門裏躥出一堆丫鬟婆子,唿啦啦將二人圍住了。


    紅玉也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一看地上躺著的阮嬈,頓時驚叫起來,“姑娘!姑娘!”


    手心被什麽輕輕撓了下,紅玉頓時反應過來,立刻撲在阮嬈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姑娘唉——我可憐的姑娘唉——”


    動靜鬧大了。


    很快,驚動了老太太。


    紅玉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了來龍去脈,裴老太太一聽阮嬈是帶病堅持給她請安,卻半路接連被人使絆子,又被二孫子放狗嚇暈,差點咬傷,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立刻用龍頭拐杖狠狠抽了裴深幾下,命他去給阮嬈賠禮道歉。


    至於盧二夫人,自然躲不過一頓訓斥,老太太敕令她管好自己兒子,還必須把府裏下人整飭一番,若是再出現這樣的事,就拿了她的管家權。


    母子兩個俱是灰頭土臉地出了春暉堂。


    盧二夫人瞧著自己那玩世不恭的兒子,被抽了幾棍子還跟沒事兒人似的,頓時恨鐵不成鋼地揪了揪他的耳朵。


    “讓你不要碰那揚州來的,你怎麽就是不聽呢!如今可好了吧,挨了你祖母幾拐杖,你倒是舒坦了?”


    裴深舔著後槽牙一言不發,揉了揉耳朵,抬腳便走。


    “你還想去哪野?”盧二夫人氣得直拍腿。


    “沒聽祖母吩咐了麽?”


    裴深看向鏡花水月閣的方向,磨著牙冷笑。


    “我去給某人,賠!禮!道!歉!”


    ------------


    “姑娘體內虛寒,又像是驚嚇過度,老夫開兩副方子,慢慢調理吧。”老大夫撚著胡須,提筆寫方子。


    “多謝老大夫。”


    阮嬈小臉蒼白地躺著床上,接著道,“我的婢女腳傷多日,還勞煩大夫幫她也一並看看,不拘什麽好藥,全都用上。”


    “姑娘,您都這樣了,還掛念著奴婢。”紅玉既擔心又感動。


    “去吧,跟老大夫下去診脈吧,我自己歇會兒。”阮嬈閉上眼。


    紅玉擦擦眼角,請老大夫一並出去。


    屋裏很快安靜下來。


    迷迷糊糊間,阮嬈突然有種被狼盯著的錯覺。


    她猛一睜眼,就見討厭的裴二正翹著二郎腿坐在床邊。


    “你怎麽來了?”阮嬈擰著眉頭坐起身。


    “誰讓你進來的?”


    “我當然要來,誰讓祖母讓我給你道歉呢?”少年舔了舔虎牙,笑得一臉邪氣。


    “阮表妹,二表哥給你賠禮道歉了!”


    他裝模作樣地大聲朝外喊了一句,再轉過頭來,神色已冷了下來,俯身逼近阮嬈。


    “今日之恥,我記住了!等著吧,我一定要揭開你的真麵目,讓你身敗名裂,滾出裴家!”


    “哦?表哥要揭開我什麽真麵目?汙蔑我是賊麽?”阮嬈眨了眨眼,歪頭一笑,有種靈動的可愛慧黠。


    裴深再次看愣,腰間卻突然傳來異樣,低頭看去,這才發現玉佩不見了。


    他一抬頭,隻見眼前少女正晃著手中的東西,笑得一臉得意。


    他剛伸手要搶,卻見她動作麻利,一下塞進了自己領口裏。


    “表哥不是非要汙蔑我是賊麽?如今我倒真做了賊,表哥來抓我呀?”


    少女笑的狡黠,眼神有種勾人的嫵媚。


    那種嫵媚並不是刻意做作,而是眼角眉梢的天然風情,像是一隻歪頭舔爪的小貓,無意間睇來狡黠的一瞥。


    裴深唿吸一窒,繼而想起她的可惡,幾乎有些氣急敗壞的瞪著她。


    “你以為我不敢?”


    少年惡狠狠地看向那雪白脖頸下的隆起,纖薄寢衣下,飽滿的蜜桃形狀唿之欲出。


    他眼睛像是被什麽蜇了似的,突然挪開視線不敢看了。


    胸口突然燒起一團火,一半往腦袋上衝,一半往小腹下墜。


    “那你倒是拿呀?”阮嬈有恃無恐,冷笑一聲。


    “不等你的手碰上我的衣襟,我便會喊你非禮。你不請自來,闖入香閨,便是你渾身張滿嘴的辯解,你猜,有沒有人會信你?到時候,身敗名裂的會是誰呢?”


    “你!”


    少年滿臉燥熱,惱羞不已地咬緊了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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