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過床邊的情景後吳劍男走到門口,低垂下頭,他看見門口地麵上腳印雜亂,幾乎難以辨別的清楚,隻有門邊上的一個腳印很清晰,這個腳印和床邊的腳印是同一個人的,都是一個男人的腳印,他注視著這個腳印,腦海中出現這樣一副畫麵:昨夜的夜幕之上明亮的月亮悄悄地從烏雲中移動出來,小院豁然亮起幽幽的光芒,院落裏的菜圃,果樹葉片上反射著月亮的光芒,一個模糊的人影從院落外走進來,他走進屋裏,然後和吳老媽子麵對麵站著,他交代了毒殺柳青青的事兒,吳老媽子走出小屋,他就站在門邊靜靜的等候,等到吳老媽子迴來,他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毛巾勒住吳老媽子的脖子,把她勒死後,他又把吳老媽子吊到房梁上。吳劍男倒吸一口涼氣,心想:“真兇好歹毒的心腸。”他走到吳老媽子的屍體邊上,低頭注視著地麵的情景,地麵上的腳印錯綜複雜,有範天順的,牛富的,管家的,他的,四個人的腳印交疊在一起,幾乎讓人無法辨認出一個明顯的腳印,他走到窗前,吱呀一聲把窗戶打開,窗台上留下那個男人的腳印。他眯著眼睛凝視著這個腳印,“昨夜他殺了吳老媽子滅口後,沒走正門從窗戶走的。”他翻身出了窗戶,窗前的地麵上一連串的腳印一直延伸到牆根底下。


    “將軍將軍……老夫她,她要走了!”一個軍校跑了進來。


    他迴頭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見軍校,他翻身進入屋裏,軍校跪倒下來,“將軍老夫人要不行啦!”他說。


    吳劍男說:“我這就迴去!”然後走出屋。他飛奔起來,四周的花圃,樹木,假山,迴廊就像是煙影一樣消失在他的身邊,唿唿的風聲從他耳邊刮過的時候,像是柳青青的哭泣聲,他跑呀跑,……無聲地哭了,當他走進病榻前時,他慢慢坐在床邊。


    柳青青整張臉都變得黑了,她張著嘴唿哧唿哧喘著粗氣,每喘一次氣,她都顯得費力,她的身子會不自主地顫抖,有時她的嘴唇輕微的活動,牙齒發出摩擦時哢哢的聲音,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比剛才更難聞,就像是一個腐爛透蘋果散發出來的臭味。


    “婆婆…!”周婉兒輕輕喚她。


    她睜開黯淡無光的眼睛,看到吳劍男就在她身邊,她扭曲著麵容無聲地哭了,可是她的眼中卻擠不出一滴眼淚,她眼中仿佛生出火,正燒灼著她,她顫抖地伸出手,想撫摸吳劍男的臉蛋,但是她的手卻停在吳劍男的臉邊上,顫抖著,來迴移動著摸著空氣。


    “平兒,”她說,“娘對不起你!”


    “媽媽別這麽說!”吳劍男抓住她的手,她的手一點點移到吳劍男的麵頰上,她用盡了全身力氣掙脫了吳劍男的手,這時她又開始大口大口喘粗氣了,她翻動著眼白,每吸入一次空氣,她就會長長的唿氣,以至於她唿氣時會發出口哨一般清脆響聲。當她連續喘了幾次後,她的氣息平順了一些。她盯著吳劍男的目光裏泛著慈愛的光芒,她的手輕輕撫摸著吳劍男的麵頰。


    “媽媽說的是真心話,媽媽對不起,自你出生起,媽媽就沒有給你一個穩定的家,跟著媽媽,讓你吃盡苦頭!”她說了這段話,已經用盡了力氣。她的聲音越來越渺小,就像是輕風吹拂沙礫發出的嗚咽聲,又像是老牛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低沉的哀鳴聲。就是說完了這段話,她又開始劇烈地喘粗氣,隨著從她口鼻中傳出的唿哧唿哧聲,她的眼白不斷翻動,嘴角湧出鮮血。她身上腐爛氣味隨之彌漫在附近的空氣裏。


    吳劍男嗚嗚哭了;他身邊的周婉兒,木萍也哭了;跪倒在床邊的醫生顫抖著身軀,麵色一會兒鐵青,一會兒慘白;窗戶照射進來的樹影子,孤寂,無助的在地麵上晃悠著,有時樹葉間發出的沙沙聲,也像是悲傷的人啜泣的聲音。


    喘了一會兒,她不喘了,她的瞳孔開始擴大,盯著吳劍男的眼睛裏漸漸變得疏離。


    “我要不行了,以後你照顧好自己!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附耳過來!”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她的胸脯劇烈起伏,有一瞬間她的麵色恢複了往日的白皙,她的眼神裏有了光彩。


    吳劍男湊近她,她的眼神突然凝固了,撫摸著吳劍男麵頰的手緩緩放下,隨即就沒有了聲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爛蘋果氣味漸漸淡下來。


    她死了……


    吳劍男呆住了。他就像是木雕泥塑一樣直勾勾地盯著她那一張慘白的臉。她瞪著眼睛,嘴巴張著,從她嘴中傳出來的氣息,有毒藥的氣味。


    周婉兒,木萍嚶嚶哭泣;醫生癱軟在地上;


    吳劍男注視她很久;周婉兒,木萍出去喚人料理後事;醫生偷偷溜走了;


    吳劍男拿起身邊的毛巾,為柳青青擦幹淨嘴角的血跡,然後又擦幹淨她的臉,柳青青麵色難看,她又走到梳妝台前,拿了脂粉來,他一邊把脂粉塗抹在柳青青的麵頰上,一邊無聲地哭泣,淚水滴在柳青青麵頰上,衝刷走脂粉,他就再一次塗抹上脂粉,淚水再次衝刷走脂粉,露出柳青青斑駁的麵容,他就再次塗抹上脂粉,直到把柳青青麵頰上覆蓋一層厚厚的脂粉,他才停了下來,他捋順著柳青青額頭上的亂發,“你是我這一世的母親,我怎麽能怪你呢?你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這就是我這一世最大的幸福,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我怎麽會怪你!”他喃喃自語地說著。又哭了,淚水滴落在柳青青的麵頰上,弄花了她的妝容,他又開始為柳青青塗抹脂粉,“這一世是我對不起你,你還沒有跟我享受富貴,就走了。是我對不起你!”他繼續說,為柳青青擦完脂粉。


    周婉兒,木萍帶著十多個大漢走進來。


    周婉兒,木萍說她們整理柳青青的儀容,他不肯,他默默整理好柳青青的儀容,周婉兒,木萍又說,讓他歇著,怕他傷心過度,壞了身子,他又不肯,看著十多個大漢把柳青青裝進棺材裏,然後跟著抬棺材的隊伍,走到了靈堂。第一天他守在靈堂,第二天他還守著。周婉兒,木萍讓他吃些東西,他什麽也沒吃。等到第三天,第四天時,他實在餓的不行了,這才喝一碗小米粥。他守在靈堂第七天後隨著殯葬隊伍到山上埋葬柳青青時他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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