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顏說:“蒙宋罷兵休戰,非是老夫之意,而是忽必烈汗之意!”


    劉整說:“忽必烈汗遠在中都,對樊城,襄陽戰事不明,還請丞相決斷!”


    郭侃說:“請丞相決斷!”


    史天澤說:“郭侃,劉整倆位將軍所言有理,丞相三思啊!”


    “混賬!”伯顏把彎刀拍在桌麵上,他握緊刀柄,兇巴巴地盯著郭侃,史天澤,劉整。


    劉整抱拳,低垂下頭,“請丞相三思啊!”


    郭侃,史天澤緊跟著說:“請丞相三思!”


    “你們連忽必烈汗的話都不聽了嗎?你們是想逼宮嗎?”


    “末將不敢!”劉整,史天澤。郭侃幾乎同時說。


    “既不敢,還不退下!”


    劉整,史天澤,郭侃執意不退。


    伯顏皺緊眉頭,揮出長刀,狂叫,“氣煞老夫也!”他揮刀再劈桌角,嘭地一聲響,桌角滾落地上,桌麵哢嚓哢嚓劇烈顫動。


    史天澤,郭侃,劉整低頭不語。


    “你們知道什麽?”伯顏說,“蒙古汗位之爭剛剛結束,阿裏不哥才屈服忽必烈汗,蒙古內部交兵四年之久,此時正是休養生息之時,你們枉言出兵,豈不是陷蒙古人水深火熱之中。”


    史天澤,劉整,郭侃目露愧疚之色。


    伯顏繼續說:“你等退下!”


    史天澤,劉整,郭侃先後走出府衙。


    伯顏坐下,仰頭長歎一聲,然後說:“傳老夫將令,即日起停止封江,與大宋漁民,百姓方便!”


    阿術,阿裏海牙結伴走出府衙,此時府衙之內隻剩下呂文德,兩個侍衛,伯顏。


    呂文德凝視著伯顏,伯顏臉色陰沉,拿起桌麵上彎刀對著油燈,擦拭彎刀刀身,彎刀刀身上映顯著他的麵容,他國子形臉蛋上,五官立體,胡須黑白相間,他身上散發著羊膻味,阿拉伯香料的氣味,他在擦拭彎刀時,他那錦緞袖口會發出沙沙的響聲。


    “伯顏丞相,”呂文德說,“老夫不虛此行!”


    “你我相交多年,些許顏麵,老夫總會給呂公!”


    呂文德仰頭哈哈狂笑,笑後說:“老夫就知道伯顏丞相念舊,老夫果然沒看錯人!”他雙手抱拳,“老夫告辭!”他說,轉身向門外走去。


    “呂公,代老夫問候大宋丞相賈似道!”


    呂文德站在門口,抬頭仰望夜空,夜空上烏雲蔽月,一群寒鴉呱呱叫著飛過夜幕。賈似道竟然與伯顏有聯係!賈似道是漢奸嗎?此時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先迴到鄂州再說。他轉過身,麵對伯顏拱手,“老夫一定傳達到!”他說,轉身向黑茫茫的夜色裏走去。


    兩個侍衛緊緊跟隨著他。


    四周黑茫茫的夜色籠罩著,他感覺無處不在的黑影正悄然地穿透他的心房,像是一把把鋼刀一樣紮進他的心髒裏,他的心髒一陣陣的痛楚。大宋啊!大宋啊!他一遍又一遍在心裏唿喊著大宋,他的麵容開始扭曲。前方的景物映入他眼簾時,他仿佛看到無盡的黑暗向他湧來。四周冰冷的空氣包裹著他,使得他感覺渾身變得僵硬,冰冷,就是噠噠響的腳步聲傳入到他的耳朵裏時,他也覺得這是嘲笑他的聲音,他記得他曾經跪在趙葵麵前,趙葵問:“小子忠於大宋乎?”他說:“小子粉身碎骨當報大宋!”現在他感覺是那麽無助,就連大宋丞相賈似道都和蒙古人暗通曲款嗎?大宋要亡了嗎?


    他站不穩了,身體左右搖擺,像是有一顆炮彈在他腦海中炸響,他腦袋裏傳來陣陣的轟鳴聲,他眼前一黑向地麵栽倒下去。


    “大人大人!”他耳邊傳來兩個侍衛的唿喊聲,他想迴答他們,可是當他張開嘴的時候,他感覺到喉結仿佛被結紮住了,他發不出一點的聲音,他無助地倒在兩個侍衛的懷裏,瞪著眼睛,憤怒唿喊:“迴鄂州!”但是從他喉結發出來的聲音,卻宛若蚊蟲的嗡嗡聲,低沉而恐怖。


    緊接著他什麽都不知道了,當他再次醒來時,他發現他躺在刺史府紫檀大床上,四周圍滿了穿著華美服飾的妻妾,拿著毛巾,水盆的婢女,鄂州文武,他們的目光緊盯著他,有人的目光裏透露出焦急,有人的目光裏透露出恐懼,有人冷冷地站著。


    他努力支撐身子,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就仿佛一截朽木,僵硬而沒有知覺,他支撐著身子倚靠在床頭上時,已經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胸脯劇烈起伏著,唿哧唿哧的喘息聲,仿佛野獸瀕臨死亡前無助的哀鳴。他眼神沒有一絲神采,像是永夜一樣黑暗,他茫然地看著四周的人,感覺到四周仿佛有無盡的冰冷向他襲來。


    “蒙古人解除樊城,襄陽,漢水,長江的封鎖了嗎?”他問。


    一個穿著華服,頭上插滿金銀首飾,年邁的老女人,走到他的床邊坐下,“夫君,”她說,“蒙古人解封了!”


    他臉上洋溢出愉悅的笑容。“刺史府張燈結彩!全府歡慶!”他說。


    婢女們急匆匆走出臥室,一到了外麵,就唿喊:“呂大人有令,全府張燈結彩,全府歡慶啦!”


    黑夜籠罩的房子一個接著一個亮起燈,房子裏傳來迴音,“全府張燈結彩,全府歡慶啦!”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最後在整個刺史府蔓延開來。


    “全府張燈結彩,全府歡慶!”聲浪持續滌蕩著。吳劍男點亮了蠟燭,歐陽仆,韋奴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吳劍男走到衣架前,穿好衣服,然後走出臥室。歐陽仆,韋奴緊跟著他。


    提著燈籠的婢女們穿梭在刺史府的各個角落,她們掛上燈籠,然後向下一個地方走去,不一會兒,刺史府中恍若白日,花圃四周,房簷下,假山,迴廊都掛滿了燈籠。溪水邊上也掛滿了燈籠。另外一群婢女抬著桌子,走到刺史府的空地上,把桌子擺好,刺史府中的男人們,上了年紀的女人們圍著幾個蹦跳的歌女,嘻嘻哈哈笑著,歌女們一邊賣力地扭動著腰身,一邊彈奏著琵琶,一邊唱著。


    “蒙古人妥協了?”吳劍男這樣想,看到府中的婢女們,男仆們陸陸續續圍坐在桌子四周,他們中有的人已經端起了酒杯。開懷暢飲。


    他帶著歐陽仆,韋奴穿過飯桌,來到呂文德的臥室。


    臥室中掛滿了燈籠,鑲嵌著金銀的紫檀木家具在燈籠的照耀中顯得熠熠生輝,臥室洗手架上的金盆,梳妝台上的金銀首飾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就連紫檀木大床鑲嵌的珠寶,龍紋金雕也散發著令人著迷的光芒。


    呂文德倚靠在床頭,躺在大床上,他身上蓋著鑲嵌著金邊的錦被,他身邊躺著一個渾身赤裸,身材豐腴的婢女,——這個女人是為他暖身子用的,當他冷時,他可以摟抱著這個婢女。他身邊的婢女看見吳劍男帶著人進來了,急忙把自己的頭顱縮迴到被窩裏去。


    吳劍男走到呂文德身邊。呂文德一張臉慘白,沒有一絲血色,他睜開眼睛,注視著吳劍男的那一刻,可以看見他眼中充斥著像是死人眼眸子一樣的死灰。


    “將軍何事?”呂文德問。


    “蒙古人解除封江,末將想迴樊城!”吳劍男說。


    “你去吧!”呂文德說。


    吳劍男抱拳麵對著呂文德,連續後退,直到退出房門,他才轉身走出刺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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