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啟動飛行汽車的引擎,引擎嗡嗡的轟鳴聲傳來,車廂裏彌漫開橡膠焦糊的氣味,飛行汽車緩緩飛到天空。他兜裏的電話鈴聲再次響了起來。他掏出電話,把電話放在支架上,接通電話,駕駛著飛行汽車飛向海麵。


    “我的兒子,我終於見到你了,看到你挺好,我心裏很高興!”


    手機屏幕上出現他母親的頭像,他母親盯著他的眼睛裏透露著喜悅,興奮的神情,劉建國的頭顱稍微移動一下,他母親的目光也緊隨而至。劉建國看了一眼屏幕,然後注視著前方。


    薄霧籠罩的海麵,像是陷入一個虛幻的世界,分不清海的盡頭,與近處的影像,偶爾能看到一兩艘帆船,從薄霧中行駛過來,汽笛的嗚嗚聲,帆船發動機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使得海麵上喧鬧起來。就在這一瞬間,從遠方吹拂來,帶著鹹腥味的海風,也像是頑皮的孩子,肆意地,頑皮地遊蕩著。當飛行汽車超掠過海麵時,海麵上湧起一朵朵的浪花,薄霧悄然的散開。


    “媽,你現在在哪兒?”他說。


    “你公司大廈樓下!”他母親說,故意把鏡頭移開,大廈四周繁華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現在屏幕上,有一輛疾馳而過的汽車從他母親身邊駛過,塵埃隨之揚起,汽車的轟鳴聲淹沒了其他噪音,在屏幕播音喇叭裏突兀地迴響著。


    “媽,我一會兒就過來,帶你到費城最著名的酒店!”


    “不,我的兒子,我這次來不光是為了看你,我還想見見你未來的嶽父,和你未來的妻子!”


    劉建國腦海中浮現出蒙軍逼人的目光,慘白的臉,連蒙軍說話的聲音,也出現在他的耳畔,——那是盛氣淩人的。他又注視了一眼母親,他的母親穿著一件樸素的衣裳,頭發梳著2340年農村婦女普遍梳的發型,頭發紮了一個馬尾辮,脖子上圍著一個破舊的圍巾,偶爾從屏幕上可以看見母親的手指,——她的手指總會吸引人的目光,她的手指幹裂,粗糙,像是男人的手指一樣粗大,這是長期從事農業勞動的農村女人常見的情景。他知道一旦讓蒙軍見著了自己的母親,蒙軍一定會反對他和蒙愛麗在一起。


    他剛得到蒙愛麗,不想再次失去。“見他們幹什麽?”他問,不敢再與母親的目光對視。隻是盯著前方。即便如此,那些前方的景物,也仿佛是一重重白蒙蒙,在他眼前晃悠的影子。


    “我想跟她他們說清楚,我不會成為你們的累贅,我隻會祝福你們,幫助你們,像是天下所有父母親一樣,把你的妻子,當做我的孩子看待!”


    他無法迴答母親,他在想,蒙愛麗,蒙軍目前懷疑任何接近他們人的動機,人世間普通百姓的人情味,對於他們來說極有可能是利用他們的工具!想到這裏,他皺緊眉頭,眼神裏透露出憂鬱的神色。他感覺有芒刺刺在他的眼睛裏,他又看了一眼屏幕,他的母親盯著他的眼神裏透露出憂鬱,傷心的神情。他母親的嘴角輕微抽搐著,仿佛馬上要哭了。他看過自己母親的這種神態,那是他考上大學,離開家的那一次。那時他父親也活著,他母親和父親站在籬笆院門前,目送著他離開,他母親的眼神裏就透露過憂傷,傷心,嘴角抽搐的神態。他不想觸碰母親柔軟的內心,不想傷害她,他認為必須安慰自己的母親,他張開嘴,想說一些安慰的話,但是他感覺到他的舌頭像是不屬於自己的,變得僵硬、麻木了,他張合了幾下嘴,然後閉上嘴。一陣莫名的空虛,冰冷襲來,他感覺墜入冰窖裏。


    最後他閉上了嘴,飛行汽車飛出海麵,向著費城市中心飛去,薄霧籠罩的高樓大廈,像是矗立在岸邊憂傷的巨人,它們偶爾反射出的晶瑩剔透的光芒,像是男人哭泣時的眼淚,一艘艘穿梭在大廈之間的飛船,像是影影綽綽,沉落在灰色塵埃的傷疤,正在揭開陳舊的傷痛。


    “你怎麽不迴答我?”他的母親哽咽著說,她的聲音是那樣的悲涼,仿佛冰雪即將來臨時,狂風吹走的最後一片枯葉,發出的沙沙聲,又像是夜深人靜時,黑暗森林裏傳來的女人哭聲。


    “媽媽,你給我點時間,我會安排好一切!”他無法拒絕母親的要求,但是又不可能現在就答應母親,因為他知道就目前的情況下,蒙軍,蒙愛麗一定會聯合起來反對他和他的母親。他隻能先拖著,然後再尋找機會。


    飛行汽車像是一顆流星飛入薄霧籠罩的城市裏。四周的飛行汽車漸漸多了,頻繁傳來的噪音總在他耳畔轟鳴。城市裏的煙火氣息裏,夾雜著飯菜,酒水的香味。


    “你娶了媳婦,沒忘了娘,就好!”電話另一頭傳來他母親的聲音。


    他沒有迴答,隻是默默開著飛行汽車,飛到虛擬公司大廈前降落。他熄滅引擎,走下飛行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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