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大殿,夜幕上的情景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一樣,顯得那樣的陰鬱,宛若薄紗似的烏雲遮著月亮,那迷蒙的月光像是籠罩在天地之間陰鬱氛圍,總是如影隨形。大殿四周搖曳的火把,仿佛也賦予了新的含義,搖曳火光閃過的時候,隨之而來的黑暗,像是巨大黑幕一樣籠罩過來,這種黑暗仿佛穿透進他的胸膛,籠罩在他的心髒四周,他的臉上流露出焦急的神色,他拉著妙嚴的小手快速向前走。


    空曠的大殿四周迴響著他們的腳步聲,妙嚴問他嗬嗬,這是去哪兒?他默不作聲,隻是快要走到宮門時,他才停下了腳步,他想:“如今宵禁,進出宮門需要得到母親的令牌,他現在走到宮門也是枉然!”想到這裏,他又拉著妙嚴的手,急匆匆向察必皇後的帳篷走,妙嚴問他嗬嗬,這又是去哪兒?他默不作聲,他腦海中嗡嗡響,他覺得若是見不著吳劍男,吳劍男一定出事兒了。妙嚴看他又不迴答她,她滿臉的委屈,嘟囔著小嘴,滿臉怒容地跟著真金走到察必帳篷前。


    真金的手碰觸到帳篷的門簾上,帳篷裏傳來的談話聲讓他停下了。


    “漠南各大門派都來了嗎?”這是察必的聲音。


    “來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都有那些門派?”


    “嵩山,全真,北少林,泰山。”


    “就是這四大門派?”


    “察必皇後,就是這四大門派!”


    “看來南方武林的門派,還是支持南宋的!”


    “情況大致如此!”


    真金掀開門簾,透過縫隙看見阿合馬站在察必身邊,察必盤坐在矮桌前,她低垂著頭,拿著茶壺,倒滿一杯馬奶酒,她的對麵站著兩個年輕男人,一個年輕人大約二十歲左右,身材魁梧,頭戴薄利冠,身穿著錦衣長袍,腰間紮一根鑲玉莽帶,腰間斜胯著一把彎刀,他麵容粗曠,滿臉的絡腮胡子,瞅著時,他的一雙眼睛始終透露著兇光,手按在彎刀的刀柄上,他身邊站著的年輕人,和他一般身高,他們的相貌,年齡差不多,都很粗曠,唯有不同的是,他的打扮另類,他穿著波斯長袍,頭戴風雪帽,這兩樣不同風格的服飾,顯得他不倫不類,他瞅人的眼神也與先前的年輕人不同,他瞅人時眼中透露著陰鷙。


    “孛兒隻斤·忽哥赤,”察必繼續問,“你的情報準確嗎?”


    “不會錯,是我城中的眼線提供給我的。”頭戴薄利冠的年輕男人說。


    察必放下茶壺,把馬奶酒端到鼻孔下,她嗅聞著馬奶酒的香味,“孛兒隻斤·奧都赤,”她說,“你探聽到什麽消息了?”


    穿波斯長袍的年輕男人說:“蒙古各部宗王已經聚集到和林,隻有少數蒙古宗王來到了開平。漠北的蒙古貴族幾乎全部都支持阿裏不哥!”


    察必停下嗅聞的動作。她緩緩抬起眼皮,盯著穿波斯長袍男人的眼神裏透露著兇狠,“真的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穿波斯長袍年輕人。


    “奧都赤,忽哥赤,你們把你們知道的消息稟告你們的父親忽必烈了嗎?”察必問。


    到了這時已經知道站在察必皇後對麵的兩個年輕男人,都是忽必烈的兒子,他們一個叫做忽哥赤,一個叫做奧都赤。


    “還沒有!”忽哥赤說。


    察必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喝了一口馬奶酒,然後把酒杯放下,她眯起眼睛,目光中透露著陰鷙,她說:“忽哥赤,奧都赤,你們趕快把漠南武林,和林方麵的動靜告訴我的丈夫忽必烈!”


    忽哥赤,奧都赤齊聲:“遵命!”然後向帳篷外走,真金馬上合上門簾。他拉著妙嚴的手躲到一邊,他們倚靠在帳篷上。忽哥赤,奧都赤快要走到帳篷門口時,忽哥赤突然停下來,奧都赤看他停下,也停下,忽哥赤轉身麵對察必,“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講?”他說。


    阿合馬說:“你這小子,你母親朵別兒真哈敦都尊稱我的主人察必一聲大母,你們兄弟在我主人察必麵前,你們隻是庶出身份,與真金那木罕嫡出身份相差甚遠。當講不講,吞吞吐吐為何?”阿合馬高昂起頭,嘴噘的老高,蔑視地盯著忽哥赤。


    忽哥赤麵色絳紫色,嘴唇活動,當他看見察必陰鷙地盯著他時,他強擠出笑容,察必看向阿合馬嗬斥:“大膽阿合馬,你隻不過是弘吉剌部的一個奴隸,你以為以我奴隸的身份,和我一道嫁給忽必烈,你就可以敢當著我的麵兒,訓斥我丈夫忽必烈的女人,我的姊妹,——朵別兒真哈敦的孩子?”


    阿合馬麵色頓時變得慘白,隨即他眼珠轉動,他馬上跪倒在察必身邊,“您是知道的,”他說,“我隻是您身邊的一條狗,您讓我向東,我就向東,您讓我向西,我就向西,您的馬鞭指到哪兒,我就去哪兒!”


    “哼!”察必冷哼一聲,麵上卻露出喜悅之色。她說:“忽哥赤,你將你所知道的事情講出來!”


    忽哥赤怨恨地瞪阿合馬,阿合馬與他對視一眼,然後就匍匐在地上,忽哥赤看著察必說:“真金帶迴來的小子很反常!”


    “此言怎講?”察必麵色變換,不一會兒,她眼中綻放狡黠的光芒。


    “那個小子跟著明教教主莫陽的屍體到了灤河邊上,就盤坐在莫陽屍體身邊,有牧民經過灤河邊,看見他,問他為何守著屍體,他說莫陽身首異處,必定不甘心,會化做厲鬼報複,所以他才盤坐莫陽屍體身邊,超度他的靈魂,讓他得以安息!”


    察必睜開了眼睛,“有這等奇事?”她說著,看向阿合馬,阿合馬抬頭看她一眼,馬上又低垂下頭,“阿合馬,”她說,“你怎麽看?”


    “自從東征西征以來,蒙古士兵所殺之人無數,從來沒有亡魂化作厲鬼索命之事。我以為那小子使詐!”阿合馬說。


    察必點點頭,“我量那小子也翻不起什麽大浪來!”


    到了這時,真金已經知道吳劍男在灤河邊上,他想:“吳劍男守著莫陽的屍體絕不會那麽簡單?”他正想拉著妙嚴走進帳篷,向察必索要令牌,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扭頭一看,一個身穿著錦衣長袍,腰挎彎刀,戴著風雪帽的少年笑嘻嘻地站在他對麵。他身後跟著一隊蒙古士兵。


    這個少年麵容英俊,從他兩邊帽簷延伸出來的麻花辮子垂落在他臉龐,他額頭前的劉海兒,像是一個黑色的絨毛貼附在他腦門上。


    “真金哥哥,這麽晚,你在母親帳篷邊上做什麽?”他說。


    “那木罕,我想出城,所以來向母親索要令牌!”真金說。


    妙嚴說:“那碼罕嗬嗬,扶貧讓裏統領軍隊守夜,裏做的還挺認真呢?


    “妙嚴妹妹也在這兒?”他說。


    妙嚴說:“喔跟大嗬嗬出來的!”


    他說:“真金哥哥想出城好辦!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們出城!”然後他帶著真金,妙嚴向城外走去。


    路上他問真金身體情況,真金告訴他,他身體好多了。他說和真金是一奶同胞,他不管別的兄弟,最惦念的就是真金,真金拉著他的手,說了一些他們小時候和鐵木真爺爺在一起的時光,他們談到鐵真木老年時愛瞌睡,他們哈哈大笑。等到他們出了開平城,到了灤河邊上,看見吳劍男時,他們都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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