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四周掛滿了兵器,漂亮女人的裸體畫像,毛毯前有一個鑲嵌著寶石和黃金的矮桌,桌麵上擺放著金碗裝著的馬奶酒,金盤子裝著的手抓羊肉,誘人的香氣在帳篷裏彌漫,兩個年輕俊俏的蒙古士兵站在洗臉盆前,她們脫去風雪帽,她們一頭烏黑的頭發披散下來,她們是兩個打扮成男性的漂亮女人,她們把洗臉盆,毛巾拿到嶽木兒身邊,一個蒙古女人搓揉著毛巾,嘩啦啦的水聲彌漫在帳篷裏,一個蒙古女人走到嶽木兒的頭顱前坐下,她把嶽木兒的頭放在自己的雙腿上,揉捏著他的腦袋,嶽木兒很享受這一刻,他眼睛閉著,嘴角露出微笑的弧度,他身上金絲長袍在搖曳的燭光中顯得熠熠生輝,另外一個蒙古女人開始拿著毛巾為他擦腳。


    “王爺,”蒙古士兵說,“我把他帶來了!”


    嶽木兒微微睜開眼睛,然後又閉上眼睛,“你是長白山派的弟子?”


    吳劍男躬身說:“我正是長白山派的弟子。”


    “你們是想投靠我的父親阿裏不哥?”


    “家師有此打算!”


    “山林中的鳥兒用歌唱取悅人心,行走的老虎人見人怕,……鄂爾渾的水可以喂養人口和牲畜,你們能為我的父親阿裏不哥做什麽?”


    “我們長白山派願意充當阿裏不哥的爪牙!我們會像天上的雄鷹一樣,在阿裏不哥需要我們的時候,靜地守候在你們身邊,為你們鏟除一切反對力量。”


    嶽木兒睜開眼睛,他的腳點在蒙古女人手上,拿著毛巾的蒙古女人馬上停止了動作,她低垂著頭,盤坐到一邊。嶽木兒坐起來,另一個蒙古女人膝行著後退了一步,然後低下頭顱,他坐起來,手搭在矮桌上,手用力支撐著矮桌,他的身子剛起來,隨即又坐迴去了。


    “騙人的狐狸總用花言巧語蠱惑人心,野狼為了吃羊,也會披著狼皮往羊群裏鑽,你們既然要投靠我的父親阿裏不哥,你們有雄鷹一樣的勇氣,猛虎一樣的實力,狐狸和野狼一樣的狡猾和忠誠嗎?”他上下打量吳劍男,吳劍男現在隻有11歲,他身材矮小瘦弱,站立在他麵前時,他雖顯得不卑不亢,但是他的小胳膊,小腿,小臉都說明他是一隻弱雞。


    “家師來時囑咐我……”他揮了揮手,打斷了吳劍男的話,他指著吳劍男,“既有本事何不一試?猛虎,雄鷹從來不用謊言欺騙他的主人。”


    吳劍男意識到嶽木兒是想看看長白派的實力,如果長白派對他們沒有價值,嶽木兒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他們。“為了兩個老婆,隻能硬拚了!”他繼續想,打量他身邊的蒙古士兵,這個蒙古士兵身形魁梧,眼神中透露著狠厲,麵容粗獷,一雙大手粗糙,手上青筋暴起。“嶽木兒一定會安排他和我比試,我又怎麽能打得過他呢?”他繼續想。眼中流露出怯懦,隨即他眼中又流露出從所未有的堅毅。


    嶽木兒站起來,滿臉笑容地走到他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小手,繼續說:“我父親阿裏不哥求賢若渴,猶如久旱逢甘露,我們父子最敬重英雄,也把英雄當做知己,小師父若能打得過我身邊的蒙古勇士,我一定會在我的父親麵前美言!”說罷,他斜視吳劍男,吳劍男心知今天難逃一劫,他拽著吳劍男走出帳篷外,蒙古士兵,兩個蒙古女人跟了過來。


    他繼續說:“赤墨的,和這個少年比試!”


    到了這時已經知道他身邊的蒙古士兵叫做赤墨的,他向前走了幾步,在四周火把的晃耀下,他巨大的身影,像是黑幕一樣隨之移動,他走過吳劍男的身邊時,他魁梧的身軀像是一座小山向吳劍男壓過來,他走了幾步,停下,把長袍挽到褲腰帶上,然後滄啷一聲抽出彎刀。吳劍男無奈地走到他的對麵。赤墨的身高大約有一米八左右,他渾身腱子肉仿佛要撐破他的長袍,他頭上的風雪帽沾滿白雪,他高昂著頭,蔑視地盯著吳劍男,吳劍男心想:“在上一世他打地下黑拳時,想戰勝赤墨的這樣的漢子,都是要付出慘痛代價,如今他弱小的身軀對抗他這樣的壯漢,更是難上加難!”想到這裏,他暗自倒吸了一口涼氣。


    赤墨的說:“承讓!”然後揮舞彎刀向他衝來。他的臉變得凝重,他的麵部表情從來沒有像是今天這樣沉著,他看著赤墨的眼神裏透露出堅毅。赤墨的彎刀轉瞬就劈砍到他麵門之前,他橫移數步,揮手抓住赤墨的的手腕,他用力掐他的手腕,可是他的手腕猶如鋼鐵一樣堅硬,他揮手就把他甩了出去,他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落到地上,連續後退幾步,堪堪站穩,赤墨的又揮刀向他劈來。他貓著腰,像是猴兒一樣在赤墨的身邊旋轉,赤墨的虛晃一招,他向相反方向轉身,當他轉過身時,彎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了。


    赤墨的沒有下黑手,隻是扭頭看著嶽木兒,嶽木兒哈哈大笑著走過來,他揮了揮手,赤墨的退到一邊,他拍著吳劍男的肩膀,“好好……”他說著,他笑意盈盈的臉上突然變得陰鷙,“小雜種,”他恨聲恨氣地說,眼中露出兇光,“就這點本事也想到我們的帳篷裏騙吃騙喝?”說完,他砰地一拳打在吳劍男的胸口,吳劍男像是斷線的風箏飛了出去,待到火盆跟前時才落下,他踉蹌著身子站起來,發現身子站不直了,隻要想直起腰身,他的腰部就傳來巨痛,他腦袋昏沉沉的,他眼前仿佛有無數顆星星在閃亮。他踉蹌了幾步,又跌倒了。嶽木兒走到他身前,踩在他胸口上,“憑你也想做我父親的部下,你隻配做我的奴隸!”他繼續說,吳劍男已經看不到他的麵容,眼前隻有一團模糊的黑影,他覺得他胸口的熱血在灼燒著他的胸膛,很快他張開嘴,吐出一口鮮血。嶽木兒繼續說:“你答應不答應?不答應做我的奴隸,我現在就殺了你!”吳劍男心想:“隻要我活著,總有希望能救出我的兩個老婆,就先答應他。”他點了點頭,又吐出一口鮮血。


    嶽木兒說:“赤墨的,把他帶走!”


    赤墨的說:“遵命!”然後走到吳劍男身邊,像是拎死狗一樣把他拎起來,向著前方走去。


    嶽木兒看著吳劍男背影裏的眼神裏露出輕蔑。兩個蒙古女人麵無表情,看了一眼吳劍男,一個女人說:“王爺,既然發現這個孩子實力不行,為何不放了他,反而重傷他,這樣我們豈不是和長白山派結下仇恨?”


    “野狼隻有馴化後才能成為主人的狗,蒼鷹也有和人類爭搶獵物的時候,況且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子?”


    “您是懷疑他的身份,鄙夷他的能力?”


    “是。”


    “王爺為什麽不殺了他,釋疑呢?”


    “他既已經落入我們之手,何時殺他不行?”嶽木兒的視線從夜幕上收迴,他再次看向吳劍男的背影,赤墨的和吳劍男的身形消失在帳篷拐角,這裏的火盆火光晃耀著他們。赤墨的麵無表情地向前走,吳劍男睜開眼睛,他眼前的景物漸漸清晰。他腦袋昏沉沉的感覺也減輕了,胸口還在隱隱作痛,四周空氣彌漫著羊肉難聞的膻味,柴禾燃燒時發出的劈裏啪啦聲像是嘲笑他弱小的笑聲在他耳畔縈繞,白色的帳篷像是凝視著他的人,在火光餘輝裏,忽而隱沒在黑暗裏蔑視地窺視著他,忽而會睜開亮亮幽幽的眼睛用那飽含著譏諷的眼神盯著他。這時他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會兒跳,一會兒又不跳了,令他感覺到窒息的壓抑主導了他的情緒。這是救人嗎?這不是找虐嗎?他閉上眼睛,不知道何時傳來女人的驚唿:“誒呀!”


    他睜開眼睛,他看見周婉兒,木萍被綁在帳篷邊緣的一個馬車車軲轆上,她們披頭散發地坐在雪地上,身上的長袍破爛不堪,她們驚詫的眼神一刻也不離開他,他心疼地想:“兩個老婆看到我的慘相一定心疼了吧!總不能讓他們失望落淚吧!男人保護女人,這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呢!”他像是一隻待宰的,捆綁好,拎起的大公雞,在赤墨的粗大手掌中晃悠著他佝僂的身子,他與周婉兒,木萍對視的那一刻,他高昂起頭顱,嘴角僵硬地撇出幸福的微笑,他的臉從來沒有像是今天這樣滑稽,在他髒汙的臉蛋上,那僵硬的笑容像是落魄畫家的傑作,他的笑是那樣的不自然,那樣的扭曲,他的小臉是那樣的慘白,就像是一張沒有血色的白紙,讓人看了心疼。周婉兒,木萍擦拭眼淚,想掙紮著站起來,但是她們身上的繩索卻束縛著她們,讓她們又坐下了。


    赤墨的終於走過她們身邊,吳劍男不舍地扭頭看她們,直到看不到她們,他才又閉上了眼睛,這時從他嘴角湧出的鮮血滴落在白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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