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蔣瑉旭拿了一片桌上的餐後西瓜，一臉期待地吃了起來。劉倘生前的確是一名超度師，可他的超度方式，是通過“離魂”來實現。他的靈魂會從軀殼中脫離，來到人間與地府之間的混沌地帶，見到滯留在混沌地帶的鬼魂，幫助他們進入地府。然而“離魂”的次數越多，他的魂魄就越來越難迴到人間的軀體中。劉倘的同門師父們都勸他不要再這樣超度亡魂。但劉倘見世間有太多需要幫助的魂魄而不忍。“我不出手，就沒有人能幫他們了。”劉倘道。他的同門師父們都知道這是實話。這些人也多少能超度，但有些靈魂，常規的超度方法根本無效。隻有劉倘的方式能做到。有一次，劉倘離魂將近半個月才蘇醒。被嚇到的墨千涸因為這件事與劉倘大吵了一架。墨千涸威脅劉倘，如果他還要繼續這樣下去，自己便與他絕交。劉倘隻是微微一笑，道：“你沒了我，還可以去交其他的朋友，還可以活得很好。但那些鬼魂沒了我，就會永生永世地困在混沌地帶，不斷重複體驗死前的痛苦。“這件事隻有我能做到。所以我有責任去做。”墨千涸憤怒道：“這世上每天有那麽多人死去，在混沌區域困住的鬼魂有那麽多，你一個人根本救不過來。“你也不過是救了千萬分之一的靈魂。少了你，也不過是千萬分之一的靈魂沒有被救。”劉倘看著墨千涸道：“我盡力做好能做的，就夠了。”於是他們從此不再聯係。半年後，墨千涸得到通知，劉倘昏迷了兩個月沒有醒來。他趕去見對方，隻見到在病房裏如同植物人一般的劉倘。之後是兩個月，半年，一年，劉倘始終沒有醒來。不論是玄學界的超度師，還是醫學界的醫生，都告訴墨千涸，劉倘或許再也不會醒來。直到墨千涸去世，都再沒見到劉倘睜開眼。他後知後覺地，感到很後悔。如果知道他們相處的時間所剩無幾，他又何必跟對方置氣。這份雜糅著太多情感的悔恨，成了墨千涸的心病。於是當他進入“地獄18層”，得知所有人的“靈魂數據”都會進入這裏後，便開始了沒有休止地搜尋。他不知道劉倘的靈魂是困在了混沌區域，還是進入了地府。但哪怕有一絲的希望，他都要嚐試找到對方。“於是就到了現在，”墨千涸盯著劉倘，“我對你，一直以來，好像都沒有那些素未蒙麵的死者重要。”“哢嚓哢呲……”墨千涸耳邊響起聲音，他側頭看去，發現是蔣瑉旭和季澤瀚正在愉快的吃西瓜果盤。墨千涸：“……”他沒有等劉倘說話，開口對蔣瑉旭道：“秘密分享完了，我們扯平了吧？”蔣瑉旭吃瓜吃得很滿足，愉快點頭，吐出西瓜子：“扯平了。歡迎你有空常來破山公會做客，我下次請你吃飯。”墨千涸無語片刻，又對季澤瀚道：“那三天後下本。我們先迴特殊房間關閉這隱身功能，其他的迴頭再聊。”說著墨千涸示意劉倘戴上戒指，兩人原地消失。蔣瑉旭有些遲疑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前方，不確定地詢問身旁的季閣主：“你說，他們是走了，還是……還在原地？”墨千涸飛出房間，沒有直接飛迴專屬他的特殊房間，而是飄到萬通閣中心懸空的環狀走廊上。劉倘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墨千涸說的那些內容，劉倘一點也不記得。所以他沒辦法想起當時的自己是怎麽想的。又或者，如果一個人的記憶全部失去，他還是不是當初的那個自己都很難說。但劉倘還是嚐試著開口道：“我替當初的自己向你道歉。”墨千涸腳步頓了頓，明白自己這氣得沒來由。站在他身旁的這個劉倘，不記得彼此之間發生的一切，對自己無法完全依靠也正常。而當初劉倘怎麽選擇的，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沒有理由讓現在失憶的他來為此買單。他轉身看向劉倘，有些別扭道：“不用道歉，要道歉那也是當初的那個劉倘跟我道歉。”劉倘話鋒一轉：“其實，我覺得，從你的描述來看，當初的我非常信任你。”墨千涸對於這個解讀有些意外。他聽到對方繼續說：“他之所以在你用絕交來威脅他時，依然沒有退讓，大概是因為，他覺得你不會因此離開他。“他任性是因為他確信，你會包容他。或許是恃寵而驕吧。”墨千涸聽到這裏，沉默了。他既自責自己當初沒有看穿這一點，又生氣劉倘為什麽能那樣肆無忌憚。“沒辦法，都是你寵的。”劉倘道。墨千涸冷哼一聲：“行，反正都是我的問題。”正說著，劉倘看到不遠處扶著走廊欄杆聊天的宋筱言和秦箏依。他聽到秦箏依略帶哭腔道：“我不是沒想過我的父母。其實最後選擇一死了之，除了感覺人生無望，還有一個原因也是無法麵對父母。”劉倘一整個呆住。【這瓜就哐哐往我臉上砸是吧？】劉倘想著已經偷聽了蔣瑉旭和季閣主的八卦，再偷聽秦箏依的家事就太過分了，轉身想走，又被墨千涸抓住。墨千涸用眼神示意他：“為了積分，給我聽完！”劉倘：“……”【這人怎麽比我還在意我的積分？！】“你也知道，我爸媽是老師，一直要強，希望我比誰都優秀。所以才給我取了‘爭一’的同音名字。”秦箏依道。宋筱言點頭，對方的父母她也是有所了解的。一直嚴格貫徹打壓式教育，從小到大給了秦箏依不少壓力。秦箏依哪怕真考了年級第一，她父母也隻會說一句：“又不是市裏第一，有什麽可驕傲的。”高考那年，秦箏依由於壓力過大，考試發揮失常，沒考上最理想的大學。父母對她的失望就毫不遮掩地時時掛在嘴邊。秦箏依感慨：“畢業後，我開始賺錢，好在工作讓二老滿意，對我的臉色也和緩了許多。”但他們對秦箏依的掌控卻沒有減弱。大城市房價貴，秦箏依本來就想租房過一輩子得了。可父母非要催促著她在大城市買房，掏空了家裏的所有積蓄也要給她湊夠首付。其他人聽了隻會羨慕，但秦箏依卻感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自己的積蓄全部被掏空，麵對高昂的月供，她每個月都過得緊巴巴的。從小的打壓式教育，讓她不願意跟家裏說自己的難處，也不敢說自己的難處，怕聽到父母翻來覆去的批評。本就如同在鋼絲上行走的生活，麵對房地產公司破產和無法交付的爛尾樓，徹底失去平衡，墜入深淵。“那一段時間，雖然有你陪著我，但我真的很害怕。不是害怕沒有盡頭的房貸，而是害怕迴家見到父母。害怕告訴他們，我買的房子爛尾了。”秦箏依用手指揪著袖口，嚐試安撫自己的情緒。宋筱言有些心疼的抱著對方肩膀，再說不出任何指責的話。秦箏依抬頭看向遠處，低聲道：“我一想到他們會對我多失望，想到他們因為積蓄打水漂而歇斯底裏，我就覺得自己的人生沒辦法繼續了。我真的好累啊。我就想徹底地休息。“你知道我進入‘地獄18層’後，第一個想法是什麽嗎？“我想，終於不用管房貸，管爛尾樓，也不怕麵對父母了，真的好輕鬆啊……”秦箏依轉頭看向發小，苦笑道：“我知道這樣想很自私，但我真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輕鬆過。”“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真心覺得，死了真好。”秦箏依雙眼含淚道。【真是不容易。要不是活得實在太辛苦，她又怎麽會覺得地獄好呢？】劉倘心想。墨千涸抬手拍了拍對方肩膀，表達安慰。兩位女生沉默著，互相依偎，在走廊上站了很久。直到劉倘再次想拉上墨千涸離開，秦箏依才開口：“那你呢，怎麽迴事？”宋筱言抿了抿唇，道：“我可以不說嗎？”她不想讓發小再背負上更多壓力。如果讓對方知道自己是為了替她複仇才拉著馮周兩家人一起下地獄，或許會讓她更加辛苦。然而要讓她編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來瞞過去，她又實在還沒想好。秦箏依端詳著發小，分析道：“你總共經曆了兩個副本。這個副本開始前，你認出了劉倘，說明上一個副本你碰到了劉倘。“他跟我們解釋‘惡值’的時候，提到過上個副本裏有周家人，與爛尾樓有關……”說到這裏，秦箏依雖有些不願意相信，但還是看向發小，試探著問：“你的死，該不會與我有關吧？”第034章 休息區-天梯公寓（0）【我去，你這麽會推理，怎麽在副本裏不多推理點東西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