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思齊同於刁迴到邑府會合,眼看寅時已過,也不見劉憫的出城信號,心急如焚。眼看東方天際漸欲發白,鍾思齊再也坐等不住,提起風雨劍道“不行,我得去找大哥去!”


    “我也去!”於刁也站起身來。


    “不行!”劉善擋在二人麵前“現在各處城門肯定皆已關閉,你們這般迴去,無異自投羅網!”


    “那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哥深陷危難!”鍾思齊欲開門而出。


    “你站住!”劉善喊道“魯莽匹夫!”


    鍾思齊被劉善這麽一罵,頓時怔下身來,手扶著房門一時不知所措。


    “過來,你們倆都給老夫坐下!”


    鍾思齊二人被劉善罵了一番倒也安靜了下來,圍著案幾坐下。劉善手捋胡須,來迴踱著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激動地說“於刁,明天夜裏,你潛入韶揚城中,召集城中道上的朋友,竊取城中名門望族家中幾件寶物,留下些許蹤跡,動靜鬧得越大越好,如此一來,一者可以分散搜剿兵力,二者可以借機搜尋劉少俠下落!”


    “好,梁上君子這事兒是我的糊口本職啊!”於刁說道。


    “劉大人,那我做什麽?”鍾思齊問道。


    “你?就在此地陪老夫等候消息!”劉善說道“你們把劍都放在暗格裏,這幾日不得動劍!”說著打開壁櫥暗格。


    鍾思齊見於刁已把長劍放入暗格,可師父說過劍不離身,這樣把劍放到這裏,不就等於違了師命嘛?


    劉善見鍾思齊不舍得把劍放入暗格,便道“孩子,老夫知道,劍是江湖人的命,但以防韶揚府兵巡查,為保這個豐迎邑的百姓萬無一失,你要好好思量!”


    “師父有命,劍不離身……”鍾思齊歎了口氣道“為保災民無恙,我隻好對不起師父一次了,劉大人,劍放到這裏可以,但我要一日查看兩次!不然我心裏不踏實!”


    “劍是你的,一天你想看幾次都成!”劉善接過風雨劍小心翼翼放入暗格“這幾日,鍾少俠你隻可在府中活動,不能踏出府門半步。”


    “嗯,我的劍都在這裏,我哪也不去!”


    黎明人靜韶揚城,心急火燎兄弟情!於刁趁著黎明的夜幕,憑著高超的輕功淩身翻越城牆,祟祟潛入城內,聯絡著道上眾位往日幫手,好一陣忙活……


    “咯咯咯——”雞鳴天欲亮,城中盡荒涼!一滴滴晶瑩的露水在荒草的綠葉上凝結滾落“啪”的一聲滴落在劉憫的眼角。劉憫受此冰涼一激,倒也從昏沉中微微睜開了雙眼,胸口傷痛未減分毫,拄著長劍緩緩站起身來,心想,這老天真是折磨人的主,讓我中毒鏢不死,在此活活受罪……這是哪裏?劉憫環顧四周,旦見這裏假山重重,涼亭座座,其間流水曲幽,甚是素雅。不遠一處木質閣樓,赤柱飛簷,映著這山水疊嶂,顯得卓有情調。


    “這裏不是豪門望族,便是重官府邸,我這不是剛出虎穴,又入虎口嗎……”劉憫艱難的坐起身來,弄得周圍荒草簌簌亂響。


    “來者何人?膽敢擅闖丁府!”一聲嗬斥把劉憫思緒打斷!


    劉憫抬起頭來,猛然發現一女子持劍淩身刺來,劉憫連忙立劍橫檔,“當”的一聲,隻感胸口刺痛難耐,吐出一口鮮血,腦袋一陣轟鳴,踉踉蹌蹌後退數步,咬牙拄劍堅持弓身站立著。


    那女子被劉憫立劍一擋,頓覺五指發麻,便劍換左手,甩了甩手腕,舒了舒五指,轉過身來。劉憫見她衣著翠裙,秀發輕飄,柳眉微豎,怒目直視,這女子乃是這丁府小姐丁若雪,自詡江湖名號一劍封喉丁三妹。


    丁若雪劍指劉憫道“小毛賊,功夫不錯呦,看劍!”


    劉憫見這女子又是一劍淩身劈來,便尋著一處破綻,閃身出掌,瞬間劈落丁若雪的長劍,扼緊手腕圈致身後,右手出劍,橫置她肩上道“別出聲!否則……”劉憫話未說完,突感血流逆行,一陣頭昏腦脹,手中長劍順勢脫落,整個人緩緩癱倒在地,昏迷不醒!


    “哇——救命啊……”丁若雪嚇得臉頰汗珠紛落,雙眉一蹙,頓時大哭了起來!


    “小姐,你在那幹嗎呢,咋還哭上了……”一丫鬟圓圓的臉蛋,紮著圓髻,快步跑來“你沒事跑這幹嘛呢,到處都是蟲子,蛇呀的……”


    “小艾……小艾……有活死人……”一把抱住小艾,驚慌著指著草叢中的劉憫道“你看,活死人……”


    “哪有活死人啊?我來瞧瞧”小艾倒是十分大膽,緩緩走近劉憫,麵無懼色,仔細檢查了一遍劉憫的頸脈“還沒死呢,就是暈了,看樣子傷的不輕呦,小姐,瞧他這樣都把你嚇得梨花帶雨了,一劍封喉丁……嘿嘿嘿……”


    “笑什麽啊,死小艾!”丁若雪趕快抹了抹眼淚,長舒一口氣,以手代扇,狂扇兩把風道“你不就是死人比我見的多嘛,我要是也會你祖傳的醫術,我也不會害怕,再說,論打架,我一個打你這樣的十個!”


    “我才不和小姐打架呢!”小艾一把撕開劉憫的衣襟,故作驚訝道“小姐,小艾好佩服你呦——”


    “佩服我?佩服我什麽?”


    “佩服你劍法高超啊,你看,一劍貫胸,血不染劍!”


    “不會吧!”丁若雪走近前來,仔細瞧了瞧道“小艾,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剛才明明沒有擊中他啊……”


    “嗤嗤……”小艾不禁笑出聲來“小姐,你真是實誠啊!”


    “笑什麽笑,鬼丫頭!”


    “笑你實誠啊,你看”小艾指了指劉憫的傷口“傷口參差潰爛,血流黑色,周圍肌膚紅腫,這是明顯是被暗器所傷,不是弩箭就是飛鏢,而且——有毒!”


    “好你個死小艾”丁若雪嬌叱道“本小姐才不屑於去冒充英雄呢!”


    “嘿嘿,小艾知道啦”小艾輕輕扯下劉憫遮麵黑巾“哇,小姐,這小子長得眉清目秀,很是俊俏呦,不會是個行俠仗義的大俠吧!”


    “大俠?”丁若雪禁不住好奇看了一眼道“這小子鬼鬼祟祟的,我看他不是強盜就是小偷,好不到哪去,誰告訴你長得帥就一定是大俠啦?”


    “嗯,小姐說的是”小艾道“那我們怎麽處置他呢?就這樣一劍殺了他?”


    “嗯,我看行!”丁若雪思索一會兒,撿起長劍道“一劍封喉丁三妹的劍還未曾飲過血,反正他也不是什麽好人!今日就殺了他給我寶劍開鋒!”


    丁若雪挽了挽衣袖,橫起長劍,指著劉憫的脖頸,數起數落,下不去手,反倒是手腕慢慢抖了起來“小艾,小艾……你來殺了他!”


    丁若雪一迴頭,看那小艾早已躲到了假山之後,探出半個腦袋來,手捂著雙眼,透著指縫瞧著這裏“膽小鬼,快過來!”


    “小……小姐”小艾極不情願的挪身前來“小姐,你還不知道我嗎,我可是個傻大膽……我看看血還可以,讓我……讓我殺人,我……我不敢啊……小姐……”


    “拿著它!”丁若雪硬把長劍塞給小艾道“你……你就當是用這把劍給他針灸醫治了,醫治無效,治死一個而已,去!”


    “我不敢……小姐……”小艾頓時哭了起來“哪樣的銀針像劍一樣粗的?我真不敢……”


    “瞧你那出息!好啦,好啦,別哭啦!”丁若雪一把奪過劍來,看了看劉憫,自己也是不敢下手,為了給自己一個台階下,便長劍收鞘道“哎,算啦,算這小子走運,碰見咱倆這樣宅心仁厚的。”


    “嗯嗯”小艾抹了抹眼淚“小姐最宅心仁厚了,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怎麽辦?——”丁若雪仔細瞧了瞧劉憫道“小艾,你說他是強盜還是大俠呢?”


    “不好說,小姐”小艾吸了吸鼻子道“看他長得英俊不像是個壞人,不過人心難測,是個大壞蛋也真說不準!”


    “那——”丁若雪思索片刻道“有了,我看先把他捆個結實,扔到柴房去,等我二哥迴來,再問個明白!”


    “對呀!二公子可是有名的通判啊,還是小姐聰明!”小艾說完便迴房找來一條長繩,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劉憫前前後後捆了個結實,連推帶扯的帶到柴房,找了把鎖,小心翼翼的鎖上房門!


    日至正午,丁府大門,一文質彬彬儒生模樣年輕男子走了過來,但見他身材修長,眉清目秀,手持一把折扇,慌慌張張走進大門,突然轉身對左右小廝道“快把府門關上,非丁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


    “是!二公子!”


    這年輕男子便是丁府二公子,名曰丁言之,字理正。丁言之走進前廳,一臉大汗,一邊脫下外裳一邊喊著旁邊的小廝道“你去後院,把小姐叫來!我有要事告訴她,快去!”


    那小廝在園中小徑一陣小跑,終在後院的一處涼亭見了丁若雪“小姐,二公子說要你速到前廳找他,有要事相告!”


    “嗬,二哥迴來啦!”丁若雪一把拉起正在啃食著甜瓜的小艾“小艾,你別吃了,快走!”


    丁若雪前腳剛邁進前廳,便大喊道“二哥哥,二哥哥,太好啦……”


    “好什麽?”丁言之一臉故作嚴肅道“莫非你也發現這幾天你二哥我也變得英俊了少許?”


    丁若雪看了看他連連搖了搖頭笑道“雖說二哥哥沒有變英俊,不過在小妹心裏你一直都是最英俊的!”


    “哈哈哈……這話我愛聽!”丁言之哈哈一笑,而後小聲道“這話不能讓大哥聽到,小心眼兒,吃醋!”


    “二哥敢說大哥壞話啦!”丁若雪故作嗔怒。


    “不敢,不敢,我幾時說過大哥的壞話?”丁言之拉著丁若雪坐下,臉色一改嚴肅道“三妹,二哥有一個大事要告訴你!”


    “真是巧啊,二哥,我也有一個大事要告訴你!我先說……”丁若雪急不可耐的正要說下去,旦見丁言之把紙扇“啪”的一聲打開,丟給丁若雪道“你先涼快著,聽我說!”


    “那好吧!”丁若雪輕輕搖著紙扇,端坐身來。


    “咳!三妹,你聽好了!”丁言之清了清嗓音道“是我之前太過縱容你,你說你之前偷偷溜出去逛茶樓,遛鳥市,耍燈會,哪一次不是我在大哥麵前替你偷偷瞞下的?”


    “小妹知道二哥哥對雪兒最好!”


    “那是之前!”丁言之拍了拍案幾道“從今以後,你必須老老實實呆在家裏,哪兒都不許你去!”


    “為什麽啊,二哥哥!”丁若雪一把把折扇丟在身旁,溜溜的眼中頓時委屈的噙滿了淚水“這次你走之前答應好了的,說等你迴來要帶我去騾市街買匹小馬駒送我呢,你怎麽說話不算數了……”


    “二哥說話肯定算數,明天我就去騾市街給你牽迴來一匹!”丁言之見小妹摸了眼淚,語氣頓時如同寒冰遇沸水——立刻溫暖了起來。


    “不行!不是我自己選的,我不要!”


    “三妹——”丁言之勸道“不是二哥不讓你出去,是這韶揚城現在不安全,刺客盜賊漫大街跑啊!”


    “刺客盜賊又有什麽好怕的”丁若雪道“盜賊也隻是去盜那些達官顯貴家,咱們這些小門小戶的隻要夜間護好房門,又有什麽可怕的?那刺客也隻是刺殺壞人,我一沒做什麽壞事,二也沒與別人立仇,走在大街上,殺我做什麽?”


    “三妹說的是在理”丁言之撿起紙扇唿啦啦扇了起來“可三妹有所不知,就在昨天夜裏,那個宣撫使陸忠恩被刺客刺殺啦!頭都被砍掉啦,哎呦,真慘啊!”


    “哥哥你不是總說那個宣撫使是個挨千刀的嗎,這怎麽他真的挨了刀子,你卻慌起來了?”丁若雪笑了笑。


    “那還不是因為你啊,咱爹娘走的早,兄妹三人數你最小,你若有個閃失,我和大哥該怎麽向死去的爹娘交代?”


    “我會有什麽閃失?”丁若雪笑了笑道“二哥哥別忘了,小妹我可是會功夫的,人稱一劍封喉丁三妹!”


    “哼,還人稱,你自己稱吧”丁言之冷笑一聲道“你是沒見現場的慘烈啊,千人護衛,多半重傷,江湖武林請來的護院高手,四個當場斃命,就那一個外無傷口卻五髒俱裂,挨到清晨便死了!”


    “二哥,瞧把你嚇得,那刺客能殺掉宣撫使為民除害,也算是武林大俠了!”丁若雪眼神露出一絲崇拜。


    “說也算是大俠,不過這大俠也太過殘忍了些吧!”


    “刺客抓到了嗎?”


    “抓到什麽啊,官府這些人都是一群酒囊飯袋,這事兒我看是有人早就預謀好的,先是官倉被搶,而後宣撫使被殺,天下哪有那麽巧的事?肯定是一夥人幹的,現在盜賊蜂起,uu看書 ww.uuknsh 官府兵力有限,哪能抓的到啊,不過據說有一刺客當胸箭傷,多半是沒逃出城,應該是混跡在東門災民之中,不過東門災民最多,官府一個個排查,猴年馬月能查出個結果,說不定,早跑了……”


    “當胸……箭傷?”丁若雪心中一震,莫非關在柴房那位就是昨夜的刺客?他還中了毒,身體那麽虛弱,這時候他怎麽樣啦,會不會死了?


    “三妹,三妹?”丁言之看若雪分了神,便伸出五指在若雪眼前晃了晃道“小妹,你怎麽了,你聽清哥在說什麽嗎?嚇到了嗎?”


    “啊?……嗯嗯”丁若雪晃了晃神“聽清楚了,二哥!”


    “嗯,三妹,你剛才說有大事給我說,你說吧,什麽事?”


    “沒……沒什麽,嘿嘿,我忘了……”丁若雪心想,二哥是官府的人,如果那位大俠被二哥抓去,豈不是性命不保?


    “哎,我就知道,你又拿一些狗抓貓咬的事當做天大的大事……”


    “二哥哥”丁若雪緩聲道“如果說,我是說如果啊,如果你抓住了那個刺客,你會殺了他嗎?”


    “我殺他?開什麽玩笑,若是相見,他不殺我,我就阿彌陀佛了,我還殺他?嗬嗬……”丁言之笑了笑道“不過我聽說,此事牽扯甚廣,王庭震怒限日捕殺刺客,好像武林人士也卷進來了,說什麽風雨劍重出江湖……”


    丁若雪已是無心聽二哥嘮叨下去,就隨便找了一個借口,匆匆迴到後院。丁若雪同丫鬟小艾共同商議了一番,特意避開家丁,溜進了藥房,尋了些草藥塞進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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