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前去逛廟會的興奮勁兒,鍾思齊熬過了數日的浩海顛簸。


    深夜,舟伐靠岸,鍾思齊興奮的跳下舟伐,攀過峭岩,尋到官道,迎著月光,運起輕功吹著口哨,如同出籠的鳥兒一般,一路興奮著向前飛奔著……


    不知不覺,東方漸白,鍾思齊少年之時也曾隨師父雲遊沿海各地,采集草藥,對這沿海的路徑倒是熟悉。


    青石之上,旦見他蒲草為褥,和衣而睡,應是蚊蟲紛擾,夢囈中抓撓著脖頸,口中喃喃自語不知所雲,約摸過了半個時辰,鍾思齊一個激靈坐起身來,抬手遮眼看這時辰已日上三竿,不覺張嘴眯眼盡情打了個嗬欠,長長伸了個懶腰,“哎呦,不能偷懶,該起床了。”


    鍾思齊一把拎起風雨劍搭在肩上,順手摘下身邊嫩葉,放在嘴裏吸允著,步履輕捷,一看便知他這出海的興奮勁兒還沒消退……


    “先去華山,再去少林,劍不離手,玉不離身”鍾思齊以防自己忘記,竟把師父所托編成了小曲,一路走來一路哼唱,倒是悠閑自在。


    走著走著忽然聽得前方一陣人喊馬嘶,喊打喊殺聲愈演愈烈,“莫非有人打架?”


    鍾思齊出於新奇,彎下腰來,貓手貓腳向前靠近,待到定睛一看,嗬,那麽多輛馬車橫七豎八倒在官道中央,馬車上麵皆用油布蒙裹,包的嚴嚴實實看不出裏麵裝的什麽,又見樹叢附近一群不明身份之人相互廝殺,有人上身裸著,大刀橫飛,有人粗布衣衫,刀槍混雜,也分不清誰是何方何派,相互廝殺一團。


    “不會是遇到強盜打劫吧?”鍾思齊看這場麵甚是血腥“我是大俠,我得去幫忙除惡啊,可這哪些人是壞人,哪些是好人啊?”


    翻過身來看了又看反倒是看著哪個都像壞人,這可怎麽辦?羊皮卷!鍾思齊快速從懷中掏出翻看起來。


    “師父寫這準則也太多了,也沒寫怎麽分辨好人壞人啊,算了,救人要緊,去問問再說!”


    鍾思齊收起羊皮卷,旋身淩空,立於馬車之上,雙手抱劍,朝著人群大喊一聲“通通住手!”


    眾人聞得此言,不明所以,紛紛停下,“小子,你是何人?”


    “我?……”鍾思齊見喊話那人膀大腰圓,滿臉刀疤,惡狠狠的伸著滴血的長刀指著自己,心中不明一下犯怵:“我要行俠仗義,你們誰是壞人,為何在這裏打架?”


    “哈哈哈”那些光膀大漢笑的前俯後仰“老子還他媽第一次見這種德行的行俠仗義的,給老子滾遠點,休擋的爺爺的財路,否則讓你好看!”


    “你這人怎麽這般說話啊”鍾思齊被他的輕蔑激怒了“我好心問你,你罵我作甚?師父常說人麵顯人心,看你麵目可憎,你定是壞人無疑!”


    “真他媽傻蛋”那大漢笑道“這還用你看麵相?老子打家劫舍啥沒做過?老子自己都他媽覺得自己是壞蛋,你他媽見過哪個強盜是好人?說老子是好人,還真他媽是侮辱了老子的職業形象,哈哈!”


    “小兄弟!”一人身佩短刀,三十來歲,看著像是另一幫的頭目,快步向鍾思齊走來“小兄弟快走吧,我這商隊路經此地,遇此悍匪,這些人殘暴之至,你還是不要攪身進來的好……”


    “不行,今日之事我管定了!”鍾思齊收起風雨劍甩向背鞘,捋了捋袖口道“我師父說了,江湖之事不分大小,今日你們受了欺負,我來為你們討迴江湖正義”說完翻身落地,指著那刀疤臉道“來吧!”


    “嗬,這傻球小子”刀疤臉呸了一口,心想這毛頭小子年紀輕輕,一口一個師父的,一看便知是個愣頭青,花拳繡腿的,量也沒什麽功夫“爺爺我功夫天下無敵,等會一刀劈了你,可別到閻王爺那哭鼻子,看刀!”


    那人話音剛落,鋼刀半橫風馳電掣而來,鍾思齊赤手空拳,定也不動,及刀鋒抵近身前,旋身側閃,落腿生根,硬生生吧那刀疤臉摔個嘴啃泥!那刀疤臉一招受辱,頓生殺意,已不顧腰背酸痛,門牙崩落,拎起鋼刀哇哇喊叫著向鍾思齊殺來。


    鍾思齊見這人把鋼刀耍的上下橫飛,卻也盡是花架,毫無章法,漏洞百出,如此蹩腳的功夫還能自稱天下無敵,真是臉上有道疤,皮厚三尺牆啊!


    正當商隊眾人正為鍾思齊提心吊膽之際,但見他淩空一躍,折下一截槐樹枝,快步前來,樹枝為劍,一招“漫天花雨”,刀疤臉根本招架不住,隻感臉部陣陣刺痛,這小子像是鬼魂纏身一樣,身前身後飄忽不定。打也打不著,甩也甩不掉,心中難耐如潰堤一般,開始一個點,後來一條線,再後來……


    “哇——”那刀疤臉受不了如此折磨,徹底崩潰了,鋼刀丟落在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哇哇大哭起來“少俠爺爺,少俠爺爺,小人有眼無珠,望少俠開恩,別打啦……別打啦,我受不了啦……”


    鍾思齊收勢遠立,見那刀疤臉已是臉腫如球,雙眼眯縫,血流點滴。


    眾匪徒見老大如此慘狀,各個呆若木雞,不敢逃散也不敢前來搭救。


    “殺了他!”那商人頭目見狀拔刀向著刀疤臉快步走去。


    “住手!”鍾思齊手腕一甩,隻見那截樹枝快如疾風般飛向商人頭目“當”的一聲,那商人頭目五指發麻,短刀應聲彈飛了出去。


    “少俠?!”商人頭目握著手腕道“這些匪徒打家劫舍草菅人命,今日若不除掉他們,必將遺患無窮啊!”


    “不行!”鍾思齊厲聲道“師父說過,眾人無異,皆是生靈,善惡之分全是世事造化,得饒人處且饒人……”


    “多謝少俠不殺之恩”刀疤臉伏地叩首“若非弟兄們活不下去,誰願意做匪啊!”


    眾匪見狀也紛紛跪地叩首“少俠饒命。”


    “不能饒他們!”商隊紛紛亮出兵器,將眾匪徒圍了起來“少俠不能受他們蠱惑啊,今日放過他們,明日他們照常作惡,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鍾思齊見商隊人馬步步緊逼,一下慌了神,箭步一躍擋在眾人麵前厲聲道“殺人是不對的,不能殺!”


    “殺了他,殺了他!”


    “少俠!少俠!你休要為難!”


    隻見那刀疤臉踉蹌著站起身來,一把拉過鍾思齊,走到商人頭目麵前“你們不要難為少俠了!老子敗於少俠,我服氣!老子壓根兒看不起你們這幫趁人之危的東西,不就是一死嗎?老子還能怕了你們不成?現在老子的二斤半在你麵前,要殺要剮隨你便,但有一件事,是爺們的,放過我這一群弟兄,身逢亂世,能有口飯吃活下來,誰他媽也不會幹著提著腦袋的營生!行不行!是爺們的給個痛快話!”


    “大哥!”眾匪徒紛紛丟下兵器撤下上衣,跪倒在地“大哥若死,我等也不願苟活,早他媽過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今日兄弟們一同赴死,二十年後,我們再做兄弟!你們動手吧!”


    這一幕著實讓鍾思齊和商隊人等愣住了!說是愣住不如說是震驚!


    見著事態,商人隊伍的心神出現了波動,身逢亂世,誰活著容易啊?隻見那商人頭目略思片刻,緊握短刀嘯然劈下!


    眾人驚愕之餘,但那刀疤臉竟然毫無所傷,定睛一看,才發現他耳際一縷寸長頭發飄然而落!


    商人頭目收起短刀,扶起刀疤臉道“少俠今日救了我,同時也救了你,以發代首,你我恩怨一筆勾銷!”


    刀疤臉頓時吃了一驚,顫抖著站起身來,雙手抱拳“多謝……”而後朝著鍾思齊深深一拜,看樣子是要轉身離去。


    “兄弟!”商人頭目拍了拍刀疤臉肩膀“你們若就此離去,我們也絕不為難,咱們這身逢亂世,討口飯吃著實不易,見諸位好漢功夫不錯,不如隨我們一同護送車馬,榮華富貴談不上,倒也能吃口飽飯,不用過這提著腦袋的營生……”


    “這樣太好了!”鍾思齊高興壞,由心佩服起了那商人頭目,對刀疤臉說道“你就答應這位大哥吧,帶著你的弟兄們走上正途啊”


    “這……”刀疤臉看了看手下的弟兄們各個滿臉的血汙,心中好是心疼,做大哥的,哪個不想讓手下的弟兄吃好喝好?這種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營生自己早就厭惡透了!


    “如若哥哥不棄我等粗魯莽漢,我等願依少俠所言”刀疤臉朝著鍾思齊雙手抱拳一拜!


    “兄弟為人耿直,手下弟兄有如此生死與共,定是你這做大哥的寬厚待人,大家闖蕩江湖,誰不是混口飯吃,哪裏會有看不起的?”商人頭目言辭誠懇。


    “好!多謝哥哥,多謝少俠!”


    刀疤臉謝過二人,轉身跪在手下弟兄麵前“眾兄弟!大哥今日謝過眾兄弟血雨腥風追隨與我的情意!都是爹娘生,人肉長得,打家劫舍也並非咱們天生如此!今日少俠和這位大哥同意收留我們一同隨車護送,uu看書 .kansh金銀不說,至少咱們眾兄弟能吃上個飽飯!想留下的,給個痛快話,不想留下的,哥也不強求,江湖再見,我們還是兄弟!”


    “我們都聽大哥的!”眾人大喊著,丟下兵刃,與刀疤臉互擁一團!


    一時間眾人成了朋友,成了兄弟,互相幫扶,集聚了馬匹,扶正了車架,三五人一車同駕,說說笑笑,像是剛才的血雨腥風沒有發生一樣!


    鍾思齊三人同坐馬車布蓬上,商隊頭目取了金創藥膏,那刀疤臉忍著臉痛齜牙咧嘴的塗著藥膏。


    “在下周知,汴梁人士,敢問少俠名諱?”那商人頭目向著鍾思齊問道。


    “對呀,對呀,還未請教少俠名諱呢,再下王三六,哎呦……”刀疤臉小心翼翼的塗著藥膏。


    “我叫鍾思齊,華山人士”“華山?鍾少俠此去要往華山?”


    “嗯,是的”“那太好了”周知一臉興奮道“我們此去池州,剛好順路!”


    “那真是太好了”鍾思齊心中美不可言“這樣可省去兩條腿,坐著馬車,晃晃悠悠幾天就到了,多好,哈哈!”


    鍾思齊愜意的躺在馬車上,耳邊不覺響起師父的教誨:人之初,性本善,世上本沒有天生的邪惡,不過是世間的生存壓迫讓人們變得貪婪,嫉妒,毫無人性!善惡之間存在冥冥之中的準繩,人世間的善惡一直就被這道準繩分割著,這條準繩如同一道海平麵,分割著天空與海水。


    海水愈降,則天空愈加廣闊,可哪一天如若海水消失了,卻又顯得天空大的很假,很空洞!不見惡之惡,怎知善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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