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無情。


    眼中哪裏有美醜之分。


    靈筆的這句感慨,完全超出祝無邀的預料,她迴憶起畫像上的女子形象,既不符合什麽黃金分割、也不契合對稱美學,靈筆用的究竟是哪種審美體係?


    未等她疑惑太久,靈筆的聲音重新響起,說道:


    「雖然畫像簡陋,但我可以推演補全出來她臉上傷痕的不同走勢。」


    說著,有一幅最終篩選出來的畫像、在神識中浮現。


    「她臉上的傷痕走勢,有種獨特的東西,讓我心馳神往、胃口大開!」


    「雖然我不懂陣法,可萬道歸宗,那些傷疤的分布……合道韻。」


    「天道碎片一定與她融合了!」


    合理。


    祝無邀有正常審美,就算故意用滿布傷痕的容貌、專門用來殺人,也是為了符合行事美學,是因為她覺得這樣很有風格。


    而不是因為她美醜不分。


    她隻是有淩駕於所有世人之上、更高級的審美觀而已。


    但話又說迴來。


    知道這些傷痕是和天道碎片融合後的外顯形式,是力量與強大的彰顯之後……祝無邀凝重地點了點頭,在神識中迴道:


    “我同意你的看法,細看之下,確實很有風格。”


    許多人都有個缺點,那就是「推己及人」。


    或許付山真的不在意容貌,可在祝無邀眼裏,她總懷疑此人絲毫不遮掩相貌、是為了故意炫耀……


    ————


    付山如何做想,無人可知。


    她翻閱著葛明生的記事,突然冷笑一聲,念道:


    “黎城……唯她一人生還……”


    當初巨闕派趁四宗修仙大會時,暗中布下大陣,想以全城人命為祭,既是為了應對量劫、也是為了祭煉法器。


    此事不可為外人所知。


    巨闕派竭力掩蓋,想要抹去此事,葛明生從黎城生還,也隨之被藏了下來,並未傳開。


    此事多年之後,才有黎城崛起、與巨闕派分地而治,葛明生多年前經曆的這樁秘事,時移世易,知曉的人竟死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人,也從未對葛明生起過疑心……


    付山微微眯起眼睛,隱約幾分殺機,手中的冊子快速翻動,塵封已久的舊事、被她發現了端倪。


    如同埋在塵土下的繩子,找到個線頭、順著拽下去,才發現早已伏脈千裏。


    在葛明生跨出巨闕派山門的同時。


    「哐啷——!」


    付山拍案起身,虛空中抓出羅盤,封住了護山大陣。


    禁止全部弟子進出山門。


    無數巨闕派弟子紛紛低頭取下令牌,由遍布巨闕的大陣遞送來的消息、浮現在弟子令牌之上——


    「抓住葛明生」


    隻有這五個字,命令簡潔明了。


    在下發命令的同時,付山的神識瞬間籠罩住整個巨闕派。


    她意識到——葛明生猜到了誰是巨闕派的實際掌控者,並且猜到了自己會對她起疑心,以此人的謹慎,怕不是已經在準備逃了。


    葛明生走出了宗門。


    穩步向前走去,還沒有走出十步,身後的護山大陣異變突起,內外徹底被封鎖。


    她唿吸一窒。


    “嗯?怎麽迴事?弟子令牌有消息?”


    那給她開門的弟子,連忙低頭去取令牌,就在這瞬間,葛明生果斷地運轉起遁法,開始不顧一切向前逃竄。


    也就在這同一瞬,付山的神識鎖定了葛明生的蹤跡。


    近十個巨闕派長老,瞬間淩空而起。


    直奔葛明生的方向襲來,要將她抓迴付山麵前、搜魂審訊。


    攻勢頃刻而至,付山心覺十拿九穩。


    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一件事,臉色微沉——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為了抓住這條魚,她將聲勢鬧得有些大了。


    葛明生的事跡浮現快速在神識中閃過。


    她,會和祝無邀有關係嗎?


    如果兩人有聯係,這個消息鎖不住,封住宗門十日帶來的影響,會比放走葛明生損失還大,那麽……能預知未來的卦修,就會在此時出現。


    一個蒙麵之人突然出現。


    攔在了數位巨闕派元嬰期長老麵前。


    正是祝無邀。


    這是無論用無盡相推衍多少次,都無法用「因果巧合」攔下的數位元嬰期長老,最具性價比的選擇就是這樣——她出現在這裏,拖延片刻。


    她的威壓轟然散開,無鋒劍拔出、一劍橫斬向前。


    猝不及防的強敵,讓巨闕派諸位長老措手不及,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與此同時。


    葛明生運轉起遁法,不顧一切地向前逃竄。


    前方的岔路,有棵枯樹倒下,重重砸在了路口,灰塵揚起,葛明生受驚之下、立刻向旁邊避去。


    耳邊突然傳來了風聲、馬蹄聲。


    葛明生剛要迴頭去看,卻在猝不及防間,被一隻伸來的手、握住了手臂,不由分說地將她往上拽去。


    葛明生順著力道躍身而起。


    她本能地想要卸力反擊,誰知,對方卻像早有預料般、突然鬆開了對她的鉗製,一推一拽間,葛明生落上馬背。


    隻見那突然出現的女子拽住韁繩,另一隻手擋下了葛明生的反擊,聲音中似乎帶著些莫名的得意:


    “飛奪環,匣中友,我救下你了!”


    明燭來不及解釋,三言兩語間點明了飛奪環、傳達了善意。


    她始終在擔憂,若是這匣中友,知道一直以來傳的紙條……是被自己看去了,惱怒之下要割袍斷義、這可怎麽辦。


    卻不料,今朝有幸,救下了她,料想有這份恩情在,匣中友斷然不好意思直接甩袖離開。


    聽到這句話,葛明生的攻擊猛然停下,身體還帶著些不知所措的緊繃,她的目光中有緊張、茫然、警惕……


    卻見身前的女子毫不猶疑地鬆開鉗製、拽緊韁繩,似乎十分信任地背向自己,葛明生依循慣性、本能地出手製住陌生女子的要害處。


    可此人似乎毫不在意。


    有哨聲嘹亮、衝破雲霄。


    密林之中有了輕微的異動,似乎是什麽人在那裏,神駒速度極快,載著兩人向前奔去。


    “駕!”


    獵獵的風聲劃過臉側,帶來輕微刺痛,讓葛明生清醒下來,有些僵硬地放下鉗製住女子要害的手,深吸了一口氣。


    後知後覺,此人不是要來害她,而是要來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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