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我有要事稟報。”範成思跑了進來。


    “混賬,誰讓你進來的。還有沒有規矩了。”範家家主看到範成思闖了進來,頓時大怒。他正在和其他七家家主議事,這是商團的最高機密。沒有八位家主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入。


    範成思是範老太爺的親隨小廝,平日裏最能揣摩老太爺心思,所以也非常得寵。別人想見老太爺,都得走他的門路。就是範永鬥這位在範家炙手可熱的後輩中的翹楚,也得陪著笑臉。


    而這個時候,闖進來,就顯得範家的下人很沒有規矩和教養。丟的是範家的臉麵。都說三代養成貴族,八大商團二百五十年的曆史熏陶下,已經非常的注重禮儀和規矩。說話辦事,甚至衣食住行都有特殊的講究。


    範思成立刻請罪,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主人家的臉麵。


    “嗯,什麽事情。”看到他立即認錯,老太爺這才平緩了臉色,喝了口蓋碗茶,把茶盞放在桌子上慢斯條理的問道。


    他很清楚,範思成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這個時候闖進來,那必然出了天大的事情。但是,八家商團不是貴族,勝似貴族,也就是俗稱的素封,他們在山西和勳貴、諸侯沒有任何區別。


    在他們看來,他們有別於那些暴發戶家族,最大的不同,就在於講究的就是一個氣度。


    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這份養氣功夫,就不是一般家族能有的。


    “今晚天黑後,我們八家的商鋪和宅院的廢墟出現了很多神秘的人影,他們都有功夫在身,帶著鍬鎬在挖什麽東西。”


    此言一出,八家家主立刻破功,什麽他娘的養氣功夫全部消失不見。立刻,老頭子們跟屁股地下塞了一塊燒紅的烙鐵一般,跳了起來。


    今天,抵達這裏已經太晚了,隻好先紮營了再說。各家的廢墟還沒來得及處理。況且楊凡已經做了布置,堡子裏除了中軍大帳的附屬人員,以及隨軍而來的文官,廠衛、言官禦史。其他人不得進城。


    但是,把這八家商團的人都留在了城裏,就是讓他們自己處理的自己各自的事情。剛才幾位家主商議後續的善後方案時,對楊凡還是讚賞的。


    雖然,他們沒有定遠伯的門路,找不到他麵前辦事。但是,這份錢,張公子必然會給定遠伯一份。定遠伯收了錢之後,立即的開拔。收錢就辦事,毫不拖泥帶水。信用絕對堅挺。


    而且他們之前早就了解過定遠伯,在京城和遵化,隻要是和定遠伯打過交道的,無不交口稱讚。定遠伯雖然算不上君子,但是他一向講究信用,愛惜羽毛。隻要他答應的事情,必然給你個交代。


    這也是他們爽快的付錢給張公子的原因之一。跟定遠伯辦事,就怕他不肯收你的錢,你不必擔心他拿了錢不辦事,或者辦的難看。定遠伯辦事漂亮是有口皆碑的。


    他們要不是找上張公子,別人送錢,定遠伯肯定是不會收的。所以說嗎,在大明,送禮也要找對門路,要不你就是金山銀山也送不出去。他們這些人都是老賊,自然門清兒。


    “是誰的人,要挖我們的底。他們想幹什麽。”王家家主焦急的問道。


    “不會是定遠伯的人吧,大軍出征花錢如流水,想暗中挖些浮財。”靳家家主說道。


    “不可能,定遠伯是什麽人,怎麽幹這種丟人的事情。他是多麽驕傲的性子啊。隻要是驕傲的人,就不會幹埋汰事兒。老夫這雙眼睛,絕對不會看錯人。”梁家老太爺斬釘截鐵的說道。


    “會不會是張公子的親兵,張公子那個胃口啊,嘿!那就是個灶坑。”黃老太爺抱怨道。他直到現在還肉疼那六十萬兩銀子。這個拉天子親軍去幹私活,真心價格美麗啊。


    “不像,張公子雖然貪婪些,但是做事還是可以的。況且他這麽吃相難看,丟的是定遠伯的臉。畢竟他就是一個中間人,真正辦事的是定遠伯。他這麽搞,不是把定遠伯裝進去了嗎。”


    “這堡子裏除了他們手裏有兵,剩下的就是那些文官了。”王老太爺擼著胡須說道。“他們一個個的跟弱雞似的,除了幾個隨員,也沒什麽人手啊。”


    “去查一下,今天有沒有城外的人進來。”範老太爺立即下令道。


    “喏!”範成思立即轉身出去了。


    他們進城後在東門和南門內外都布置了眼線,很快就查出來了端倪。


    範成思和範成恭進來稟報,“今日天黑後,禦史的營地有人從東門出城,一刻鍾後,帶進來五百民夫。”


    “這些民夫是那裏來的,帶隊的官吏是那個府縣的。”梁老太爺追問道。


    “小的,查清楚了,是揚州府的人。”範成恭迴答道。“這一次十萬民夫中有兩萬是南直隸來的。他們去年送漕糧來京就沒有走,直接被戶部和漕運總督衙門留下了。因為北方的災情,農民大量逃亡,或者因為饑餓羸弱不堪,民夫籌集困難。”


    幾個家主聽的眼皮直跳。明白了。


    這些六部的官員和禦史,他們可不是隻有這些文弱的文官。他們還帶了人手。這些人手就藏在民夫裏頭。


    誰都不是傻子,去年開始,朝廷的黨爭再度開始白熱化。去年是各黨聯合,推倒了閹黨。魏督公一敗塗地,成了燒家雀(讀巧)兒。


    今年開始,借著清算閹黨的功夫,各派勢力開始瓜分權力的真空。閹黨被打擊得損失慘重,但並沒有被清空。畢竟他們背後的靠山,鄭老太妃和福王一係,仍然樹大根深。閹黨隻是開始采取守勢。


    鄭老太妃人老成精,手段老辣,老謀深算,她主動讓出了很多利益。其實,就是想試一試,各黨聯合的含金量。先退一步,摸一摸底。然後根據看出來的虛實,再對症下藥。


    結果,這些不成器的宗派,立刻就狗咬狗起來。


    朝堂裏為了填補閹黨退出,留下的權力真空。立馬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鄭老太妃一下子就試出了深淺。原來是塑料感情,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幾位家主都是積年的老賊,活到這個歲數,都是人精。朝堂裏的變換,視若觀火。紛紛感歎,薑還是老的辣。


    就這一手,以退為進。就立刻瓦解了反閹黨的聯盟。現在朝堂裏主要矛盾轉移了。現在是,各黨聯合起來鬥東林黨。


    鄭老太妃愈發安穩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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