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跳樓兩個字,阿美清醒了點,她猛地轉頭向窗戶那裏看去,就見鬱如半個身子都探到了外麵,半個身子掛在窗台那裏搖搖欲墜。她心裏咯噔了一下,一顆心比鬱如先一步跳下了樓。鬱如本人毫不害怕,還努力掙紮著往外爬。


    這一幕刺得她馬上清醒,二話不說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鬱如跑去,將即將墜樓的鬱如給抱了下來。


    她將鬱如抱迴了她睡的病床上,隨後打開了房間裏的燈。


    燈一打開,窗戶那裏的“天梯”消失了,殷識幾的臉也消失了,鬱如急得大哭,眼淚跟六月的雨水一樣傾瀉而下。她坐不起來,轉不了身子,隻能像根甘蔗一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無助哭泣,悲淒的聲音讓人心都揪了起來。


    阿美看著她,有點不知所措,靠近她又怕鬱如出了什麽事,到時候賴在她頭上,不過去的話,鬱如哭成這樣聽得她也是難受得緊。


    “美,美,你過去看看那小孩。”


    阿美的母親使勁給阿美使眼色,示意她去查看鬱如的情況。


    “看她是不是哪裏疼,怎麽哭成這樣?”


    阿美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糾結一番還是上前查看鬱如的情況。她把自己母親床前的椅子拖到鬱如床前,在她麵前坐下,關切地問道:“小朋友,你剛剛在幹什麽呢?怎麽去爬窗戶?”


    鬱如沒有迴應,她雙眼緊閉,身體發抖,哭得麵紅耳赤,幾近氣絕。


    阿美母親看不到鬱如的臉,但能看到她在抖,她著急道:“美,你叫護士過來,叫護士,你看她渾身抖,是不是有什麽病發作了?”


    負責她們這一房的護士是個怕麻煩愛抱怨且不在乎患者感受的人,興許也是她受了一些奇葩病人的折磨,精神狀態不大好。無論因為哪一種導致她總給病人翻白眼,阿美都不太想叫她過來,每一次見到她,必定會有不好的交流體驗,哪怕她是客客氣氣的。


    她看著鬱如,繼續輕聲叫喚她,嚐試得到她的迴應。


    “小朋友,小朋友,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難受。”


    鬱如仍然沒有迴應,身體抖動得反而更加劇烈了,嘴角還有白沫流出。這突然的變故嚇了阿美一跳,她不敢再耽擱,立刻起身去按床頭的緊急按鈕唿叫護士醫生過來。


    ……


    鬱如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昨夜她情緒過激又被送去搶救,如今轉危為安,醫院給她換了一間病房,一間隻有她一個人住且有多餘床位能給她家裏人睡的病房。


    第一個住的普通病房沒有多的床位,鬱如家裏又沒準備好折疊床帶來陪護時睡覺,所以一家人都是在醫院附近住旅館的。昨天半夜收到醫院的電話,鬱佑生和穀玉蘭匆匆趕來照看鬱如,由於沒有地方睡覺,他們就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現在好了,他們不用額外花錢住外麵的地方了,還能時刻在鬱如身邊陪護。


    鬱如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她的母親穀玉蘭正坐在床邊看著她,其他的家裏人也皆是圍在她的床前。所有人的神色都很疲憊,尤其是穀玉蘭和鬱佑生,看上去老了幾十歲,像兩個失敗的蠟像,身體僵硬,皮膚鬆弛,皺紋橫生,拖著眼袋和黑眼圈,雙目無神,頭發灰白。


    鬱如差點沒認出來麵前的是她的爸爸媽媽,實在是太蒼老了,好像她來到了未來,見到的是已經垂暮的父母。她根本不敢相信那是她的爸爸媽媽。她的父母不過也就三十幾的年紀,怎麽就五十幾的模樣了呢?


    這叫什麽?電視裏說的,過於傷心一夜白頭了嗎?曾經她覺得那種事情太假了,隻有妖怪的頭發才能變來變去的,人是人,沒有法力,怎麽會變來變去呢?


    原來,人也可以的,隻要足夠傷心,受到的壓力足夠大。是她的離開和死亡讓父母傷心了嗎?還是她帶來的負擔讓父母傷心了呢?反正不管是哪一個,她都為那感到傷心。


    穀玉蘭剛好和剛睜開眼的鬱如對視上,她盯著她,忽然流淚,驚喜有之,痛苦有之,更多的是麻木的疲憊,而非與自身骨肉重聚的喜極而泣。


    “鬱如,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找你找得多辛苦?報警警察又不管,我們又托不到關係去找你,隻能自己找。一想到你給人家抱走了,我們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鬱如失蹤的這一年多裏,夫婦倆最開始在家附近找了幾天,所尋無果,就到當地派出所報了警。民警對他們的幫助就是,給他們登記好信息和口頭承諾會留意,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夫婦倆想到或許能查監控調查鬱如被誰綁走了,可當地政務腐敗,公職人員大部分都是靠關係塞進去的,個個屍位素餐,隻會拿錢不會做事,有人過去尋求幫助還遭謾罵。派出所的人嫌麻煩,人人推三阻四不願幫忙。他們一直催,最後才出了個年輕的小夥看不下去了才幫他們查監控的。


    遺憾的是,當地發展不行,一個鎮上除了三棟私人大別墅之外,找不出幾個監控攝像頭。另外,家裏沒人知道鬱如走失那天穿得什麽衣服,他們提供不出有效特征,所以要找鬱如被綁架走的軌跡,幾乎不可能。民警給他們查了幾個全鎮上僅有的三個監控後,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他們隻能自己尋找鬱如。


    他們在本縣工作,工作地點不是固定的。每到一個新地方,他們都要詢問一下當地人是否見過鬱如這樣的小女孩,問了上百個人,都沒有一點線索。這期間,有好心人建議他們可以拿鬱如的照片在報紙上刊登,沒準能找到孩子。


    他們翻遍了家裏的箱子櫃子,想找一張鬱如的照片出來,都找不到,鬱來的照片倒是找到了三張。兄妹倆長得很像,跟雙胞胎一樣,他們便拿了鬱來的照片去登報紙。


    這個方法起了一點作用,登報紙的半年裏,有超過二十人給他們打來電話提供線索。隻是那些線索都是沒用的,所提供的線索裏的孩子,跟鬱如完全不符合,徒有臉的輪廓像而已。


    每次的希望都伴隨著失望而來,長此以往,夫婦倆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一聽鬱如醒了,徐慎微和鬱存璞都往床頭位置走了幾步,靠近觀察鬱如。


    鬱佑生緊跟著穀玉蘭的話開口道:“鬱如,昨天醫院半夜給我打電話,說你一醒來就要跳樓,情緒激動又送去搶救,你幹什麽一醒來就去跳樓?”


    “是咯,好好地跳什麽樓啊?好不容易迴來了,你對得起我們嗎?把你養這麽大……”


    徐慎微又急吼吼地問道:“鬱如,是不是窗戶那裏有鬼引你過去?是咯是咯,肯定也是鬼把你抓走的,我們住的那個地方啊,邪得很!”


    麵前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詢問,鬱如喉頭酸澀,嘴巴跟被縫住一樣張不開,她沉默地重新閉上了眼睛,祈禱自己永遠不要醒來。她的家人還在不斷訴說這些年尋找她的艱辛和痛苦,她能感受到他們的痛苦,卻不太想感受,她隻覺得她的耳朵要炸了,她想要休息,她想現在就死掉。


    在鬱如即將奔潰想要發瘋痛哭的時候,病房裏來了新人物,阻止了一切。來人是一男一女很年輕的兩位警察,他們進入病房先跟鬱如父母簡單聊了幾句,然後把所有人都支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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