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一口氣堵在胸口。


    差點沒喘上來。


    他強忍著怒氣,問道:


    “昨日夜裏,你說研究農事,可有什麽心得?”


    “百姓辛勞,無不是日未出便起,日早落才睡。”


    “你這個時間,已是要到辰時才起來,朕怎麽不懂你在做什麽?”


    鞭子在禦案下躺著。


    弘治皇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壓製住抽出來打人的衝動。


    朕是明君,不知全貌,不予置評。


    天大的事也要理清楚再處理。


    隻是......空著土地的事真的讓人很惱火!


    朱厚照眨眨眼,沒反應過來。


    “辰時?”


    “兒臣平常都是睡到辰時過半才起來啊,今天還挺早呢。”


    蕭敬在外麵,低頭看鞋尖,暗暗替太子殿下祈福。


    他尋思著,是不是該給陛下的鞭子換個短點細點的?


    弘治皇帝深深出了一口氣,才想起來太子向來不喜歡早起。


    繼續壓著性子問道:


    “好。”


    “接著說,有什麽收獲。”


    朱厚照想了一會。


    大棚裏的技術性問題多是蘇策處理。


    他無非是執行,采買所需物資,順帶手從宮裏拿點用得上的法子。


    好像......還真沒什麽太大的收獲。


    之前賺的銀子倒是搭進去不少。


    他有些慚愧的說道:


    “兒臣愚鈍啊,還沒什麽太大的收獲。”


    “不過父皇放心,有難題兒臣一定刨根問底!”


    刨根問底四個字,就好像白糖炸藥在弘治皇帝腦袋裏炸開了。


    他猛地一下怒火直衝天靈感。


    “刨根問底?”


    “你還敢說刨根問底?”


    “真把根都刨開你才肯善罷甘休嗎!?”


    朱厚照稀裏糊塗的被吼了一通,格外詫異。


    “刨根問底怎麽了?”


    “莫非父皇就讓我紙上談兵嗎?”


    大棚從興建,到初步有成果。


    其實他在其中功不可沒。


    就連蘇策也說,若沒有朱厚照,單單是自己,撐不起來這麽大的攤子。


    尤其是天氣越來越冷。


    整天在地裏看守,對於尚在國子監讀書的蘇策來說。


    基本不可能。


    弘治皇帝被朱厚照氣的,手捂在胸口。


    蕭敬焦急萬分,又不敢上前。


    還是朱厚照急忙端了茶水上去侍候。


    “父皇,到底怎麽了?”


    “兒臣......沒做錯什麽啊?”


    弘治皇帝直接抄起鞭子,朝著朱厚照就要打。


    “逆子!”


    “事到如今還不知道錯在何處?”


    “朕給你田產是讓你胡作非為的嗎?”


    “你讓天下人怎麽看你!讓他們如何看朕!”


    “啪”的一聲脆響。


    朱厚照靈巧的一扭,給閃開了。


    但他被嚇了個夠嗆。


    父皇已經好久沒打過他了。


    今天到底怎麽了?


    他滿心冤枉,一臉不可置信的說道:


    “父皇,兒臣真沒胡鬧啊!”


    迴應他的隻有一道有一道鞭子。


    “啪!”


    “啪!”


    “啪!”


    響亮的聲音在大殿中迴響。


    李東陽今日當值,捧著一個布兜,還沒進來,就看見蕭敬在殿外給他使眼色。


    “蕭公公......這是怎麽了?”


    蕭敬臉色難看。


    “太子殿下他......唉,一言難盡啊!”


    李東陽急忙進殿,快步走入禦書房。


    弘治皇帝下手雖狠,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始終沒打到朱厚照的身上。


    雷聲大,沒雨點。


    唯獨是把朱厚照嚇了個夠嗆。


    “李師傅!”


    朱厚照像見了救星,急忙往李東陽身邊走。


    弘治皇帝滿臉怒容。


    “李師傅,別護著他!”


    “這種擅自做主,不讓人種地,作踐百姓的逆子就該打!”


    朱厚照現在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麽挨打。


    慌忙解釋道:


    “不是啊父皇!”


    “兒臣那麽做是有原因的呀!”


    李東陽急忙把布兜放在禦案上,躬身行禮道:


    “陛下息怒!”


    “還請聽太子解釋!”


    弘治皇帝甩了幾下鞭子,胳膊也累了。


    咬著牙道:


    “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一概說出來!”


    朱厚照趕緊抓住難得的機會說道:


    “兒臣是在實驗大棚,隻要能成,冬天也可以有新鮮的瓜果蔬菜可以吃!”


    弘治皇帝眼睛微微眯著,顯然是權當朱厚照在說鬼話。


    “冬天種菜?”


    “荒謬!”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季農耕自有定時。”


    “你是真當朕老糊塗了嗎?”


    朱厚照急的滿頭大汗,卻不知怎麽想父皇解釋背後的道理。


    可偏偏這個節骨眼上。


    李東陽麵色古怪。


    他拿出布兜,獻給弘治皇帝,說道:


    “且慢!陛下......”


    “興許,太子殿下說的是真的呢?”


    弘治皇帝臉色異常難看。


    “莫非你也要聯合太子哄騙朕!”


    李東陽頓時躬身喊道:“臣萬死不敢欺瞞陛下半句!”


    弘治皇帝的臉色寒若冰霜。


    雖是這樣,依舊拿起布兜,緩緩打開......


    “這是?”


    他的表情忽的變了。


    從怒容,變成詫異,最後變成驚異。


    “葡萄?”


    李東陽苦笑道:


    “昨日夜裏,犬子兆先向我送來了這串葡萄。”


    “起初臣也十分懷疑,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可結果,就是如同太子所說。”


    “他們在皇庒田產上興建的大棚,似乎真能違背農時,在冬天把夏天的東西種出來。”


    弘治皇帝瞪大了眼睛,緩緩張大了嘴巴。


    “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


    朱厚照也不怕了,拉來了錦墩,一下子坐上去,滿臉幽怨。


    弘治皇帝有些尷尬。


    這......罵也罵了,打也打了。


    到頭來。


    竟真是自己冤枉了太子?


    他忽然感覺自己懸在空中,腳下一個台階也沒有。


    李東陽與弘治皇帝的眼神在空氣中碰撞。


    那種尷尬......他明顯感覺,似乎陛下是在怨自己?


    “......”


    “臣......”


    弘治皇帝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他也不是黑白不分的皇帝,有錯就認。


    剛想開口。


    蕭敬忽然插嘴道:


    “陛下,太子殿下此舉乃是大功一件啊!”


    “往年冬日每每發生饑荒,尤其是遭了災的區域,百姓苦不堪言。”


    “今日有了殿下所研製的大棚,簡直是上天賜予陛下的一份大禮啊!”


    朱厚照沒吭聲。


    其實大棚的成本很高昂,種主食作物不太現實。


    多半還是種一些蔬菜,作為補充。


    不過不要緊,反正父皇那關是過去了。


    蕭敬的話恰恰就是一個台階。


    弘治皇帝迅速穩穩的踩了上去。


    “好!”


    “朕有此兒,如有麒麟子!”


    “朕酌情,賞太子皇庒百畝,以資鼓勵!”


    蕭敬立馬高聲重複道:


    “宣陛下口諭!”


    “太子胸懷蒼生,心係天下;念萬方之民,尤有疾苦,今特研製大棚,以養百姓,陛下特賞田莊百畝,以資鼓勵!”


    弘治皇帝現在的樣子就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就連鞭子都不動聲色的塞迴禦案下麵了。


    李東陽心中佩服。


    不愧是陛下。


    實乃我輩楷模!


    唯獨朱厚照,眼中的幽怨宛若實質。


    可實到如今,也隻能幽幽憋出來一句:


    “兒臣......謝過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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