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女子追了出去,消失在門口。


    莫青霜艱難的移步,走到林書雅的身邊,探了探她的鼻息,發現她並無礙。


    然後他朝著沈樂的方向看去,隻見沈樂渾身是血,衣衫破碎,還在地上不停地顫抖。


    莫青霜又移步走到沈樂的身邊,看著這個少年,心中有些微微的敬佩,雖然莫青霜覺得他之前的舉動多少有些自不量力,但看見他用自己的身體為林書雅擋住老婦人那陰險的一擊,確實觸動她的內心。


    原來螻蟻也是有情人,莫青霜不禁生出這樣的想法,遂歎了口氣。


    她出手探了探沈樂的脈搏,搖了搖頭,他發現沈樂經脈盡斷,髒腑破碎,被掌風擊中的胸口,像是塌陷一般,神仙難救。


    莫青霜於心不忍,拿出瓷瓶,取了一枚丹藥丟進沈樂的嘴巴裏,她知如此也於事無補,全當作是還了沈樂不惜舍命替林書雅和兩位師妹擋下老婦人一記陰招的恩情。


    不一會,之前追著朱蕭雲和老婦人出去的二女返迴,瞧見她們師姐莫青霜,二人無奈的說道:“師姐,追丟了。”


    莫青霜麵色微冷的看著地上躺著的兩具屍體,然後與二人說道:“我調息片刻,你們把師妹們妥善安置好,一會趕迴師門,此間事情讓師父定奪。”


    兩名女子點頭應是,就朝著那兩具屍體而去,莫青霜則在一旁打坐,片刻後,她恢複幾分,起身看向場間,兩名師妹早已準備好在一旁等候。


    莫青霜點了點頭,將林書雅抱起,然後朝著門口走,兩女將屍體背在背上,跟在她身後。


    莫青霜準備走出門時,看了一眼堂內,她看了一眼林顧秋,然後有些莫名的情緒,沒想到自己的這一行,見著了當年那個俊逸風發的男子死去,她感歎人的生死如同草芥一般,脆弱不堪,生命消逝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沒想到林顧秋就這樣死了,本來尋他而來隻為了取迴當年曆練時師妹所得並帶走的那件東西,然後順便將師妹的骨血帶迴師門,並沒有取了他性命的意思。


    但今天發生的這些變故,讓她也始料未及。不曾想他手裏的這件東西,早有人盯上,而且還是當年舊事那些在大殿上的人使的手段。


    她迴憶中,當年來了好些個大宗門的人,看著今天那對老夫婦,莫青霜雖猜測他們是大魔門,卻記不得當年大魔門的哪些宗門到過。


    她之前瞧見老婦人兇物上陰邪的黑霧纏著兩名師妹時,便生出猜測,最是陰邪的魔門的功法,最為純陽光火所克製,她一試之下,果然起效。


    但莫青霜之前所問,老婦人並未迴答,故而未得到證實,她也隻是猜測了個大概,待迴山後,隻能將猜測的想法一並稟告師父,這一切其中原委她也不得而知。


    莫青霜歎了口氣不再看向林顧秋,但看著懷裏的林書雅,她有些頭疼,不知以後如何與她解釋,怕是免不了一些折騰,然後無奈的走出門去。


    恐這番打鬥,已經驚擾了周圍的人,要不了多久就有前來人查看,發現房裏的三具屍體,雖不免恐慌,但自然有人料理其後事。


    待幾人走後不久,阿貴緩緩的睜開眼,他痛苦的麵色扭曲,慘白的臉色仿佛在經曆著生命最後的餘熱。


    阿貴瞧見沈樂渾身是血的躺在自己的一側,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他之前暈厥過去,之後的事發生的事他並不知曉。


    他看著沈樂,心中多少有些抱歉,雖然是抱歉,但想到並沒什麽虧欠,便也覺得好過一些。


    阿貴覺得遇到這麽至情至性的少年人,他很開心,看見他便想起少年時的自己,單純而心懷美好,沒經曆過太多世事險惡,始終心懷著對未來的向往。


    但阿貴想著自己在他眼前出手暗害了林顧秋,他大抵是恨透了自己,想到這阿貴有些哀歎。


    想著自己這一生就這樣要走到頭了,阿貴滿心的無奈與悲涼,自己的所作所為,情非得已的無奈,誰人能懂呢,且安安心心帶去土裏好了,再也沒這麽多痛苦。


    阿貴有些奇怪,自己都要死了,怎還有這些個思慮,他不覺好笑,他看沈樂,心想著或許全是因為他吧。


    看著裝若淒慘的沈樂,阿貴有些不忍,明明就是一個身世淒慘的普通人,卻卷入他們這種修行人之間的戰鬥,還因此而死。


    他之前瞧見莫青霜暴怒朝沈樂出劍時,便不想沈樂就此殞命還出手幫了他一把,救得他一命,到頭來還是免不了被波及而死的下場,微微歎惋。


    阿貴忍者疼痛,微微唿喚沈樂著的名字,叫了好幾聲沈樂都沒動靜,猜測沈樂應是死透了。


    便在這時,他瞧見沈樂輕微動了動,就聽他痛苦的呻吟聲,嘴角還泛起血絲。


    沈樂方才隱隱約約聽著有人喊他,他悠悠醒來,但轉醒的瞬間,整個胸口的疼痛之感,頃刻間就搶奪了他的意識,他瞬間就清醒了許多,刃不住痛苦的呻吟,但喉嚨裏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提起一絲氣都是撕心裂肺的感覺。


    沈樂臉色煞白,淚珠自然而然的從眼睛裏滾落,他感覺自己根本無法動彈,身子像一座大山一般沉重,完全由不得他掌控。


    沈樂感覺到一絲絕望,沒想到李大娘那打出那一掌竟然如此霸道,想起之前自己的舉動,他可笑自己真是自不量力。


    他迴顧當時情境,如若自己不去擋著,李大娘那記掌風定結結實實打在林書雅身上,他瞧著林書雅會有性命之憂,他別無選擇。


    沈樂記得師父臨終囑托說有能力了幫他照看林書雅一二,雖然當下他能力低微,可也不忍心林書雅就此斃命於李大娘那記掌下,還好當時離得近,能做的便隻有替她擋著那記陰險的殺招。


    他擋是擋住了,結結實實的挨了那記烈烈掌風,感覺整個胸口仿佛失去了知覺,瞬間就飛了出去,接著疼痛讓他馬上昏厥過去,直到剛才的唿喚聲才將他喚醒過來。


    沈樂動彈不了,隻能轉動眼珠子,看著空無一物的房頂,瞳孔裏沒有泛起一絲波瀾。他瞧見角落處有一些蛛絲,許是這幾日沒來清掃而結的,他開始怪自己慵懶。


    他想到這些,心底暗罵自己,這都什麽情況了,竟然還想著這些,真的該死。


    周圍沉入安靜,他不清楚之前堂裏那些人的去處,也不知林書雅的狀況如何。


    阿貴瞧見沈樂轉醒了過來,有些驚訝,然後瞧見他痛苦的神色,略有擔憂。


    “沈樂,你應該很恨我吧。”阿貴微弱的說,他看著沈樂痛苦的轉了轉眼神,不知道他如何想的。


    沈樂聽到阿貴的言語後,方才知道剛剛唿喚自己名字的原來是他。


    但他聽得阿貴如此說後,眉頭皺了皺,心想著死都要死了,什麽恨不恨的還有什麽意義呢,但現在他根本說不出話,就沒什麽迴話,隻是安安靜靜的等死。


    阿貴瞧著沈樂沒什麽動作,他心中哀歎一聲,然後幽幽說道:“哎,我就要死了,還與你說這些有什麽用了呢。”


    他瞧見沈樂轉動眼珠,仿佛應和他這句話,他又說:“來到雲溪鎮這些年是我過得最舒心的日子,很感謝林掌櫃給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很開心遇見你,但我有自己的苦衷。”


    這些話沈樂都聽進耳朵裏,不明白他說得苦衷到底是什麽,可這些話毫無意義,然後便聽到阿貴又說。


    “那些人從小就叫我阿貴阿貴的,我很討厭他們叫我這個名字,我有名字的,我姓房名喜桂。”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沈樂聽的,更像是像是他說給自己聽的。


    阿貴咳了咳,他好像更虛弱了,他知道自己不過迴光返照的醒來,他撐不了太久,然後對沈樂說:“沈樂,你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你不會輕易死的。等好了,你若想替林掌櫃報仇,就去敬山城的桂香坊,那裏住的都是我的家人。”


    沈樂不知道阿貴為什麽要告訴自己這些,說到為師父林顧秋報仇,沈樂心想著,殺害師父的阿貴眼見就要死了,自己難道還要去殺害阿貴的家人泄憤?


    沈樂心裏壓根就不這麽想,不說他能活不活得下去,即便他能活著有能力他也不會這麽做,傷害一些無辜的人,他心裏良心不安也過意不去。


    然後他就聽見阿貴咳血的聲音,他痛苦的掙紮片刻後才微弱的說:“沈樂~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任何…”


    此後便再無聲音,沈樂知道阿貴死了,他心頭一陣茫然,呆呆的看著房頂,腦海中不斷閃過與阿貴相處得點點滴滴,以後將再無交集。


    仿佛今時發生的這一切太不真實,阿貴死了,師父死了,自己也要死了。


    他才經曆過生死,現在又要經曆生死,他太難過了,仿佛自己就是那個被老天嫌棄的孩子,


    他忽然想起了耳玖,心頭暗暗的有聲音說:小姐,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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