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半夏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左景凰打斷。


    左景凰朝著安半夏臉上看了眼,滿臉嘲笑:“安半夏,你這番話很奇怪。”


    安半夏無所謂看了他一眼,想著敖裔還在原地等自己,也不願意和左景凰廢話:“最重要的是左前輩你能聽懂我的意思。我還有事,不好意思先走了。”他臉上露著極其平靜的淺笑,說完就轉身要走,卻被人一把拉住手。


    轉頭一看,目光便對上左景凰滿臉盛怒的臉。


    左景凰努力保持平靜,怒氣卻已經到了完全無法壓製的地步,冷冷道:“安半夏,我之所以願意向導演推薦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新人,你知道的,新人不是那麽容易爬上去的。這個劇本不是那麽容易拿到。你不會不需要的。”


    聽左景凰這話他原來也是不打算再和安半夏拐彎抹角,


    “左前輩……你這樣也算是要開門見山和我說正題咯?”


    安半夏的話還沒說完卻已經被左景凰打斷:“安半夏,你隻是個新人,我願意向導演推薦你,那是因為我看你可憐想要提攜你一下,你說你一個什麽都沒有,剛剛出道的新人,你要拿什麽在圈子裏立足?不是以為你最近看上去有點曝光就可以一步登天吧?”左景凰的話裏不單單滿是高傲,更多的是諷刺和嘲笑。隻是他看了眼安半夏因為生氣而皺起的眉頭,卻笑得更加狂傲,“怎麽了?我說錯了嗎?……你如果不是因為缺錢怎麽會想要來娛樂圈?但是……你以為這個圈子很好混嗎?長得帥一點,長得好看一點就可以……別開玩笑了,先不說是不是長得帥點就能待在娛樂圈封個小天王當當,你的長相,也很普通吧?試問被發在網上的如果是你一個人的單人照,你覺得你的名字能像是現在這樣在網上炒得火熱?”


    他的言下之意實在太明顯不過。這一番除了貶低,侮辱外再無內涵的言語讓安半夏看似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盛怒。


    但他說的沒錯,安半夏本身的長相其實已經算是出眾,但是丟到娛樂圈裏,卻實在算不了什麽。他的單人照放在網上大概也不可能像是現在這樣引起那麽大的反響。


    從照片傳到網上至今,也有好幾天的時間了,搜索熱度不但沒有降低,甚至呈現增長趨勢,原本就堪為熱門,現在卻成了熱門中的熱門,這一點足夠太多人嫉妒了。安半夏很平靜看了左景凰一眼:“左前輩你說的是。但是我是不是借此就能一步登天或者怎麽樣,說實話這點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他露出陽光美少年似得讓人看得入迷的笑容,似乎對左景凰那番話全然不在意。


    少年的手卻緊緊緊緊地握成拳頭,汗漬更是布滿了掌心。


    “安半夏,這是我身為前輩對你的警示而言。”左景凰高高揚著脖子,努力拉扯出和安半夏同樣對對方滿不在意的一笑,“你不是真的以為娛樂圈這種地方是鬧著玩吧?說實話,你這種藝人圈子裏太多了。很可惜,毫無存在感。當然,你隻是剛出道所以沒找準方向,你很有潛質,好好努力,還是能成為下一個我的。”


    左景凰自己本身也和安半夏基本屬於同一類型的藝人,但是比起安半夏,不單單是知名度,無論什麽方麵,安半夏顯然無從和左景凰做出比較。但是拿左景凰自己這種出道也不是一兩年的人和安半夏這種新人比,確實又沒什麽比頭,但是左景凰本來就是個喜歡“提攜”新人的“好前輩”啊。他到底把自己當成是什麽了不起的人?


    “左前輩,先不論我是怎麽樣的。但是你不覺得你剛才說得那番話有點難聽嗎?”安半夏皺了皺眉頭,他不會真的把他當做軟柿子隨便捏吧?他冷冷笑著:“還有,我對成為下一個左景凰沒有半點興趣!”


    “怎麽了?我說錯了。”左景凰無所謂笑笑,目光裏帶著輕蔑地看著眼前的安半夏:“其實你也很不錯了,明明是正式的簽約藝人,卻能靠著一張合照就火了。可是,這種\''出道\''方法,似乎很沒意思哦。……還是說,反正你隻想靠靠這張臉,演演騙騙小女孩的偶像劇?你才剛出道不到一年,這個階段認識的人難道不能決定你以後一鳴驚人還是一直也就是這個樣子嗎?明明有我這樣的前輩願意幫你,隻要好好配合就好……”他的語氣裏卻都帶著威脅,這長篇累牘的話說下來,原來這時候才是真正的開篇?


    “請打住。”安半夏打斷左景凰的話,覺得自己越來越忍不住笑意:“左前輩,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叫你一聲前輩純粹出於尊重,畢竟你和我同屬一家公司,又是同一位經紀人手下。但是我對你可實在不敢怎麽高攀。”


    安半夏笑著;“首先我要說一點,這一次說到底也隻是我和你初次合作,大家都不太熟悉,所以請你不要隨便亂扒我的老底,因為你現在隨便說錯一句話的話,我也不知道會怎麽樣。”安半夏雖然是用一副陳述的語氣在說著,但是這話裏已經帶著對左景凰的威脅,“也許你說的沒錯,說不定我隻靠著現在那張網上的合照就一步登天。演演偶像劇也無所謂,左前輩你別忘了自己也是靠偶像劇出道的,何必現在攢夠了人氣又覺得演偶像劇的藝人靠的隻有一張臉?”


    “安半夏!”左景凰愣了一下,居然對對方的話無從接口。這真的是平日那個安半夏?


    雖然他早看出眼前的少年必定也不是什麽任人欺負的善類,卻曉得安半夏這人對自己的忌諱,還有他算得上隱忍縝密的心性。難道說他現在這麽三言兩語居然把他惹怒了?


    這麽想著,左景凰卻在心裏揚起冷冷一笑。


    說實話,他和安半夏兩人分明對彼此的意圖和想法都心知肚明,他雖然話說到這個份上卻也並未完全和安半夏撕破臉。一來他說話本來就這般高傲又口無遮攔,二來他以為安半夏必定不會把事情說到絕地。


    誰曉得眼前的少年突然冷冷看了他一眼:“左前輩,我的事情實在不需要你操心哪怕一點點。所以,不需要再考慮我這個晚輩。他日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也祝左前輩你有個更好的錦繡前程!”


    “哦?你開玩笑吧?你祝福我?你確定不是詛咒我?”左景凰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胸口,陽光下的美少年似乎被金色的光芒照得越發打眼。隻是那雙眼睛裏的光芒也無比銳利。左景凰高高揚著下巴,一副冷眼看著俺半夏,“你一個新人居然那麽猖狂。”


    “你知道我們當初做新人是什麽樣的嗎?”左景凰衝著安半夏笑了笑:“身為一個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的新人就別一副了不起的樣子。……你這麽早就把話說的那麽絕,好嗎?說實話,你剛才一見麵就說的那堆廢話,在我聽起來卻實在像是在向我邀功。”


    安半夏沒說話,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實在不知道左景凰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到底還要把話說到多絕?


    說到多絕都是可以的,但安半夏不為沒有必要的事情浪費餘力:“謝謝左前輩你今日這番話……不,是自從你我見麵至今的一切話和行為。我想這一切對我而言受益匪淺。”安半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至於你說我囂張,我以為我的脾氣還不錯。”


    “我以前就覺得自己實在小看了你這個那麽沉得住氣的後背。”左景凰繼續笑著:“你很出息嘛,不過……說實話其實我不介意幫你一把。”


    微微眯著眼睛的左景凰身上透著股危險氣息,說:“你知道的,我們都從新人來的,你的情況我也很知道。其實我很喜歡你這種個性,——和我以前很像。”他頓了頓,目光認真看著安半夏:“其實我是真的想要幫你,畢竟看見現在的你,我覺得就好像看見我當初的樣子。”


    這句話說出來卻不像是假話,但是,也未必是真話。


    再則,就算是真話,對安半夏而言,也從來不是什麽可信的話。


    左景凰抬了抬眼皮,目光漫不經心朝著遠處看了一眼,眼底帶著點迷茫恍惚,好似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那瞬間安半夏卻真的從他剛才那個眼神裏看到一點自己的心情。


    他壓抑著內心複雜的情緒,平靜問:“左景凰,那麽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時候左景凰卻忽的無所謂笑了笑,隻說:“明明沒有什麽意思,偏偏你自己要想那麽多吧?安半夏,你真是太年輕了……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你懂這句話嗎?你明明可以利用我得到想要的,再一腳踢開……你應該有這個能力……是因為你太單純了嗎?”他突然輕聲笑了笑,自言自語說些隻有他能聽懂的話。


    分明一樣帶著嘲諷,卻讓人無言以對。


    “後天,請告訴我答案。”左景凰在安半夏麵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著:“你懂這是什麽意思嗎?”


    從始至終,他的臉上依舊帶著高傲而張揚的笑容。那雙微微挑起的眼中卻有讓人猜不透的高深目光。在最後一句話說完,人卻已經朝著遠處走遠。


    這個人,他始終看不透!一點也看不透……就算能看透他的意圖,他的計謀,他自以為是的冷嘲熱諷,卻反而越來越不明白他有時候在自己麵前露出的那種似曾相似的目光。——他們是有共同的地方,但那種共同也未必不是對方的偽裝……


    真的有人能偽裝到這個地步?又是為了什麽要偽裝?!


    安半夏有時候覺得左景凰在他麵前像是個真實的瘋子。他居然有心害他,他未必能留到現在,可是他卻又不真的下手,隻是冷嘲熱諷對安半夏而言他自己也該明白,那是絕對不足以的……


    安半夏忽然覺得腦袋裏忽的一沉,一種前所未有的疼痛感在腦子裏翻來覆去的。他整個人最後都跪坐在了地上。可是那種感覺偏偏又隻是一瞬間,很快的時間安半夏的又意識清醒過來。安半夏下意識抬起頭,卻看見自己眼前多了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再順勢往上看,安半夏就對上居高臨下站在自己跟前的敖裔。


    “敖裔……”安半夏眼裏露出一絲迷離:“你能看得懂左景凰到底是個……”他的問題隻說到一半就被人打斷了。


    “安半夏,導演找你。”


    工作人員跑來告訴安半夏他要開場了。


    安半夏愣了一下,記得自己下午戲份不多。他本來也就是個偶像劇的掛名男二號。


    敖裔卻在這時候露著淺笑:“你的戲嗎。”他輕輕拍了拍安半夏的肩膀,對著他說了聲:“加油。”


    那一聲“加油”從安半夏眼裏幾乎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敖裔嘴裏說出來,總是能讓人變得格外興奮。


    腦海中的一切複雜想法,一切煩惱,卻在眼前這個驚為天人的男人的一笑中,煙消雲散。


    他總是無形中給了他莫大的安全感,他卻莫名變得更加警惕。


    麵對那個高傲而複雜的左景凰,他卻其實半點不猶豫,不害怕。


    可他發現自己在麵對眼前這個美好而高深莫測的男人,他好像無法做到那樣的心平氣和。


    如果他皺了皺眉頭,他都會下意識害怕他會不高興……對他的在意,簡直……


    安半夏對敖裔露出一個笑容:“我會努力的。”


    他微笑著,卻往後退了一步,同時努力壓下了內心複雜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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