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梅香下,檀木小幾上一壺水正‘沽沽’滾著,江水玥優雅地端起來,輕輕地揭一茶壺,倒了進去。


    輕輕搖動,卻已經有著淡淡的茶香夾著梅香撲鼻而至。


    他微曲起長指,輕輕拈起小壺中洗過的杯子。


    淺綠茶水,緩緩注入。


    那杯子,上好玉瓷,稱得茶色翠經宜人。


    未能品嚐,卻似已覺得茶香至喉了。


    他抬起頭一笑:“嚐嚐。”


    落雪點頭,輕輕地在他的對麵端坐了下來,接過他遞來的茶,湊於鼻前,輕嗅了一下,隻覺得有股甘甜冷冽的香氣,直達肺腑。


    竟是與平日裏的茶香十分不同。


    迫不及待地輕茗了一口,隻覺那茶甘甜清香,入喉餘味無窮。


    她閉上眼睛,細細地品嚐著。


    這是上好的君山毛尖,似乎當中又不止這些,似有著淡淡的清悠冷冽香氣,非茶的香氣,那麽熟悉,似乎就近在眼前。


    她一驚,睜開了:“這茶中,竟有梅花香氣!”


    江水玥微微一笑,溫雅的眸子,溫柔地注視著她,她總是如此靈氣,隻是一品,即刻能夠品出味來:“這是采集了清晨梅芯中含著的雪水泡製的,所以,那茶香中,帶著冷冽梅香,又夾著雪水清冽氣息,入口清甜。”


    “這是我有生以來,喝過最好喝的茶。”落雪笑著道。


    江水玥隻是溫柔地看著她,她總是那般淡然知足,永遠不會去怨世,永遠隻是一抹淡淡的笑,不喧嘩,卻悄然入了人心。


    他多希望,能夠與她,在每年的冬日裏,盤坐於這梅花樹下,看花開花謝,看雪舞人間,品一壺香茗。


    所以,上天請允許他這一次的自私。


    他知道,落雪雖然說要考慮,可是他卻知道,不管她對軒轅冷有無情意在,以她的善良,她必是會同意他的要求的。


    也許他這麽做錯了,可是他卻錯得快樂。


    “你也可以選取擇以後經常喝到。”他笑道。


    看著落雪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卻隻是淡淡地望向了遠處。


    “也許,能夠經常品上如此一杯香茗,是個不錯的選擇。”落雪淺淺一笑,她,無法放任軒轅冷的手臂廢去而不顧的。


    而她,卻也不想去與水玥爭取什麽。


    也許這個要求,在別人說出來,聽著會有些過份。可是從江水玥的口中說出來,卻並無過份之意。


    隻是憑添了幾分憂傷與無奈。


    “我願為你每日奉上一杯香茗,直到你不願意喝為止。”他的話,溫存中卻透出濃濃的情意。


    溫情而不煽情。


    可是落雪聽著,卻隻是沉默,她無法給他任何的迴應。


    她的心,此時,已經給了軒轅冷了。


    梅花也許很香很美,那冷冽的香泌入人心,那冬日裏傲然不屈的身姿,可是,終究,她的心中,已經擁有了一朵至愛的花了。


    江水玥看著落雪沉默不語,心中,憂傷淡淡地泛濫……


    明明知道會傷心,可是他卻依舊向著傷心而去。明明知道不可能,偏偏他卻還是要去觸及。


    愛情,原來是如此苦酸的!


    “真的下雪了!”落雪看著眼前那揚揚撒撒飄落的雪花,眼前一亮,滿是歡喜,她想不到,竟然被江水玥給說中了,真的下雪了。


    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難道他真的是謫仙嗎?


    看著一身白衣,溫雅淺笑的水玥,落雪不由笑著問道,帶著幾分倜促:“你是神人嗎?為何能夠知道此時要下雪呢?”


    江水玥一笑:“我已入半仙,許不久,將列入神人仙籍!”他的話,帶著幾分詼諧,似也想將剛剛的憂傷趕走一般。


    落雪一笑,似也開心不少。


    輕輕地拉開裙擺,微眯著雙眼,仰著臉迎向那雪花,輕輕地旋轉著身體。


    江水玥看著她開心的模樣,也跟著心情開朗了幾分。


    溫柔的眸子,淡淡的笑意。


    他眼中的每一片雪,竟然就那麽落在了她那烏黑柔亮如綢般的長發上,形成了一道奪目的光采。


    他多想,走上前,為她輕輕彈去。


    可是,他卻隻能在心中想著,而卻不能付諸於行動。


    她旋開裙擺,迎向雪花的這一幕,如此地美,如此地純潔,仿佛與雪花融於一體,以致於在很久很久之後,依舊刻於他的心間,永難忘記……


    “你很喜歡雪?”他問道。


    落雪睜開眼,看著他淺笑著說道:“我出生的時候,也正巧是趕上那一件的第一場雪,爹爹抱著哇哇大哭的我,走到窗外,看著雪花,於是,便為我取了落雪這個名字。”


    雪白素花,輕輕伸出,接下了一片雪花:“所以,我一直都偏愛雪花,總覺得,雪與我,是親密的一體。”


    “我還想喝茶。”她坐了下來,笑著道。


    他沒有說什麽,隻是輕輕地提起水壺,又泡了一杯,遞給了她。


    她接過,迎下了一朵雪花,雪花遇到熱茶,輕輕地化開,融在了茶水中,她輕輕地飲了下去。


    微微的溫涼,可是,卻依舊那麽清香宜人。


    他們,似乎都形成了默契,對於剛剛達成的協議,沒有再提起。


    因為,這種協議,說了出來,便讓他們變得越加陌生了。


    就當是,她來他這兒,並不為什麽,隻是因為朋友關係……


    這樣,他們相處起來,也許會少了許多煩惱。


    他看著她的模樣,心中感動她的體貼,他提起如此無賴的要求,她卻沒有說半句什麽話。


    而且,在為難答應之後,卻又不想讓他介意,而裝得淡然無所謂的模樣。


    誅不知,她如此,他卻更是覺得難受。


    因為,越發覺得她好,越發不舍,而越發不舍,卻越發覺得自己自私……


    “你也嚐嚐,原來加了新鮮雪花的茶水,竟然變得更加清甜了!”落雪看著他臉上淡淡的憂傷說道。


    她不想在他的臉上,看到憂傷,他應該是那個有著溫和淡笑的男子,帶著幾分清傲,不染世俗塵埃的清雪之氣的。


    “好。”他一笑,為自己倒了一杯,而後學著她的模樣,輕輕地接下了空中的一片雪花,看雪花於溫熱茶水中緩緩融去。


    一笑,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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