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嘉慶嚇了一跳,正要破口大罵,迅即臉色一邊,猛地丟掉飯碗,劈手抓起一旁的橫刀,便大步從帳門衝了出去。


    夜色漆黑。


    一聲巨響使得整座營地都躁動起來,不明就裏的兵卒紛紛跑出營帳,四處張望,詢問發生何事。


    一名將校跑到大帳門口,長孫嘉慶急問道:“發生何事?”


    那將校道:“滎陽鄭氏營地內遭遇炮擊,估計是龍首原上右屯衛所為。”


    長孫嘉慶握緊橫刀,麵色凝重。


    按理說,房俊絕對不敢恣意開啟戰端,更別說將開戰的目標對準通化門外這將近十萬軍隊……但房俊此人素來兵行險招,且膽大包天、恣意妄為,未必就不能倚仗太子對其之寵信大膽開戰。


    也或者,背後有太子的授意也說不定……


    但戰爭一旦開啟,那就不是誰想停止便能夠停止的,雙方殺紅了眼便是你死我亡,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屯兵於潼關、坐山觀虎鬥的李績?


    房俊雖然是個棒槌,但不至於那麽傻……


    “轟!”


    又是一聲巨響傳來,這一次長孫嘉慶看得清清楚楚,炮彈的落點就在大帳前方百餘丈處,炮彈落地,一股巨大的火球衝天而起,腳下的大地都跟著顫了顫,很明顯是一枚火油彈。


    長孫嘉慶麵色大變,大叫道:“試射!這是右屯衛的試射!全軍準備作戰,右屯衛的齊射要來了!”


    身邊將校、親兵慌亂不堪,趕緊向各支部隊傳達命令。


    雖然長孫嘉慶對於火器一知半解,但是火炮齊射之前要先進行試射的道理他卻是明白,一旦試射找準了角度、方位、遠近,那麽接踵而來的便是大規模的齊射。


    眼下右屯衛剩餘的火炮已經不多,由於鑄造局毀於一旦,炮彈更是得不到補充,很難打出一場驚天動地的炮戰。但是長孫嘉慶卻對麾下這些軍隊的素質心知肚明,根本用不著大規模的殺傷,隻要亂放幾炮就有可能使這些軍隊軍心渙散、士氣崩潰,而後無心戀戰,狼狽潰逃……


    長孫嘉慶當機立斷,牽過戰馬翻身而上,手裏拎著橫刀,命令親兵將校聚攏軍隊,他必要率領自己麾下長孫家的嫡係軍隊頂在前頭,擋住右屯衛極有可能接踵而來的衝鋒,否則一旦被右屯衛的騎兵殺入陣中,嘯營嘩變很可能發生。


    將近十萬大軍徹底崩潰的結果是整個關隴都無法承受的……


    尚未等長孫嘉慶召集軍隊,鋪天蓋地的炮火接踵而來。


    漆黑的夜空裏,炮彈竄出炮膛在空中劃出一道拖曳著橘黃色光焰的拋物線,飛越超過一百丈的距離,然後狠狠的一頭紮進通化門外關隴軍隊的陣地,“轟轟轟”地動山搖,一朵一朵光焰衝天而起,整座軍營瞬間明亮起來。


    無數兵卒、馬匹在炮彈炸裂瞬間燃起的火光之中奔走唿號,隨即被肆無忌憚四下飛射的彈片擊中,彈片攜帶著巨大的動能,輕易的刺入身體、切割肢體,一時間殘肢斷臂隨地拋飛,鮮血成河。


    將近十萬人蝟集於通化門外至龍首渠之間的狹長地域內,營帳連綿十餘裏,此刻北邊營地遭遇炮擊,兵卒慌亂之下失去指揮,麵對鋪天蓋地的炮火慌不擇路的向南逃遁,一頭撞入後方的軍隊陣列之中。


    所幸似乎右屯衛的炮彈的確儲量不足,一頓兇猛炮擊之後,炮火逐漸減少,但是隨即,一陣沉悶至極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傳來。


    長孫嘉慶毫不容易集結了自己麾下嫡係軍隊,聽到斥候來報說是右屯衛騎兵開始突襲,當即對同出身於長孫家的副將下令道:“率領我部衝上去,務必擋住右屯衛騎兵!”


    然後吩咐左右將校:“傳令各部,約束軍隊,止住混亂,由兩翼龍首原方向挺進,然後向中間靠攏,老子今日要將右屯衛包圍起來,全數殲滅!”


    “喏!”


    將校們趕緊策騎奔赴各處軍隊,下達軍令。


    炮聲消失的那一刻,一支黑盔黑甲的騎兵陡然自漆黑的夜幕之中躍出,無數馬蹄踐踏著大地,黑壓壓黑壓壓烏雲蓋頂一般借助地勢俯衝而來,幾個唿吸之間,便狠狠的撞入關隴軍隊前陣。


    因炮擊而導致混亂的關隴軍隊陣列渙散、人心恐慌,雖然得到了長孫嘉慶的命令,但一時之間哪裏來得及收攏軍隊?結果便是右屯衛的騎兵組成鋒失陣,猶如熱刀切黃油一般輕易破入關隴軍隊前陣,恣意狂暴的殺戮。


    “具裝鐵騎!”


    “是具裝鐵騎!”


    關隴兵卒起先的時候還予以反抗,但是發現這支騎兵人馬俱甲、刀槍不入,這才驚恐的發現對方居然是不可匹敵的具裝鐵騎!


    恐慌在一瞬間擴散、增強,隨著具裝鐵騎的衝鋒,前陣的關隴兵卒好似退潮的潮水一般向後倒湧席卷,沒命奔逃。


    具裝鐵騎狂暴的衝鋒,所至之處刀光閃亮,殘肢斷臂四下拋飛,無數兵卒好似稻草人一般恣意殺戮,鮮血成河。


    無可抵禦。


    即便是左屯衛那等正規軍,麵對右屯衛具裝鐵騎衝鋒的時候亦是丟盔棄甲、一敗塗地,更何況是眼下這些烏合之眾?


    具裝鐵騎組層的鋒失陣就好似一支巨大的箭簇,狠狠的紮進關隴軍隊陣營之中,所至之處,瘋狂殺戮。


    遠處的長孫嘉慶眼見前陣已然徹底崩潰,無數潰兵哭號著向後潰逃,眼瞅著就將自己的軍隊也給撞散,頓時目眥欲裂。麵對這種鐵騎衝鋒,最好的辦法便是紮緊陣列,咬著牙死死的抵住,待到其衝鋒之勢已竭,再一擁而上予以包圍,一點一點的啃下來。


    一旦被其衝散戰列,再多的軍隊也隻能如同被野狼驅趕的羊群一般四散潰逃,最終被撕碎吞掉。


    長孫嘉慶在馬背上大吼:“督戰隊列陣,但有後退潰逃者,殺無赦!”


    “喏!”


    身後數十名頂盔貫甲的督戰隊兵卒聞言上前,列成一線,堵住潰兵後退的路線,但凡有潰兵近前,二話不說,手中橫刀劈頭蓋臉就是一刀。半盞茶不到,數百潰兵橫屍當場,終於將潰兵震懾,再也不敢沒頭沒腦的潰逃。


    長孫嘉慶見到局麵穩住,這才揮舞著橫刀。大叫道:“隨吾殺敵!”


    身後數萬長孫家嫡係軍隊緊隨其後,煙塵滾滾的向著迎麵而來的具裝鐵騎殺去。


    “轟!”


    兩支軍隊猶如奔騰唿嘯的洪峰一般狠狠的撞在一處,一時間鮮血迸濺、殘肢橫飛。具裝鐵騎的確更加適合衝鋒,無堅不摧、霸道強橫,但關隴軍隊人數太多,數千人蝟集在戰場上人擠人、肩挨肩,前邊的兵卒被橫刀斬殺、被鐵蹄踐踏,後邊的袍澤卻兀自不知,繼續向前,導致陣亡的兵卒被雙方踐踏,早已變成一堆堆肉泥。


    戰況極其慘烈。


    卻也成功抵消了一部分具裝鐵騎的衝鋒之勢力,使其攻勢受阻,難以發揮強大的衝鋒優勢。


    長孫嘉慶心中大喜,連連唿喝著指揮兵卒壓上,隻要死死將具裝鐵騎纏住,迂迴兩翼的部隊便可以完成合攏,將其包圍起來,插翅難逃。


    能夠正麵殲滅房俊的主力部隊,這是何等榮耀的大功?隻要想想就令人亢奮得顫栗。


    ……


    高侃一身鐵甲騎在同樣覆蓋鐵甲的戰馬背上,手中一杆長槊上下翻飛,前一刻橫槊將一個敵軍掃落馬背,下一刻便猛地紮進一個敵軍的胸膛,手腕一抖,將敵人的屍體挑飛,遠遠的落在敵陣之中,砸倒幾個敵兵,一陣人仰馬翻。


    前後左右敵軍越聚越多,即便地麵上已經被鮮血浸透,處處橫屍遍地,依舊紅著眼睛嗷嗷叫著衝上來。


    高侃卻半點不慌。


    他從不輕敵,但也的確未將眼前這些關隴兵卒放在眼裏。缺乏訓練、軍械簡陋、士氣低迷……這樣的一支軍隊,縱然有百萬之數又算得了什麽呢?不過是一群待宰之豚犬而已。


    馬槊將一個敵兵刺死,見到周圍密密麻麻的敵軍圍攏過來,非但不退反而大吼一聲:“兒郎們,隨吾衝陣!”


    長槊一揮,朝著敵人密集之處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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